除了这两个男子,还有一个人也让洛安特别不顺心,就是谷楠。
这半个月,她凭着自己的实力和手段,几乎拉拢了幽灵寨里所有人的心,但惟独与谷楠,就是无法对盘,前世结了仇似的。
无论她对此女如何示好,都没用,后来,她索性不再多理睬。
幸好,跟两位当家,她还算处得来,虽没到无话不谈的地步,但至少,之间能把酒言欢。
……
这日,天空突然下起了雨,洛安和含玉都闲了下来。
洛安一觉睡到巳时,才懒懒散散地起床,在没人伺候的情况下,她穿个衣服都能弄出不小的动静。
一直偷偷守在外面的苏子淇听得屋内的动静,就朝里面唤了一声,“小玲,你醒了吗?”
不等洛安回答,他就继续说,很是殷勤,“我去帮你准备热水。”
说罢,他就一溜烟跑了,心想这半个月小玲一直照顾着他,那自己自然也该为她做点什么。
洛安蹙了蹙眉,心里很是无奈。
不一会,苏子淇就端着热水和洗漱工具进了洛安屋子,十分贤惠的模样,“小玲,快来洗漱吧。”
“小淇,这种事我自己来就行,你无需做的。”见人家将东西端都端来了,洛安只好上前,洗漱起来,一边对身边的男子念叨了一句。
“小玲,我是心甘情愿的。”苏子淇见洛安洗漱时的举手投足间都透着一股子优雅劲,心里对她的好感又添了几分。
洛安不再纠结于这个话题,反正将幽灵寨剿灭后,她会将这个男子送回他自己家,“对了,我爹爹在吗?”
“哦!”苏子淇一应,随即答道:“叔叔他刚才一大早就出去了,到现在都没回来。”
“他有说去哪吗?”洛安看了看外面,见雨下得挺大,不禁蹙起了眉,话语间流露出了一丝担忧。
“叔叔没说,但他说很快就会回来。”苏子淇如实答道。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总觉得小玲跟她爹爹之间的氛围怪怪的,但又说不出哪里怪。
“他出去多长时间了?”洛安总觉得不放心。
“大致一个时辰了。”苏子淇见洛安如此关心她“爹爹”,顿暗骂自己胡思乱想,人家父女之间处得好好的,哪里怪了?
而且,由此可以看出,小玲是个极孝顺的女子。
想自己喜欢她,可不就是因为她心地好?!
洛安漱完口,拿起布巾拭了拭嘴,对苏子淇交代了一句,“小淇,我得出去寻一下爹爹。”就往外走去。
“小玲,我们一起去找吧,我可以帮你拿伞。”苏子淇连忙追上。
“不用了,你是男子,身子弱,会容易着凉,所以你还是守在家里吧。”洛安委婉地拒绝。
说着,她就打开手里的伞,往雨里走去,走得匆匆,任雨水溅湿她脚上的布鞋。
苏子淇只好目送洛安离去的身影,因着她的话,心里暖暖的。
巧合的是,洛安才到院门口,正好碰上赶回来的含玉,她一喜,连忙迎了上去,将伞分了一半给他。
即使含玉此时头戴斗笠,身穿蓑衣,将自己包裹得严实,她也不放心,觉得斗笠蓑衣的防水效果不如她手里的伞。
“殿……女儿,你出来做什么?”含玉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感觉头顶一暗,才发现洛安已站到他面前,忍不住一惊,差点露馅,幸好眼角的余光瞥到站在院中屋檐下的苏子淇,才及时纠正了过来。
“我不放心你,就想出来寻你。”洛安走至含玉身边,与他同行,看了眼身边男子的侧脸,她才别扭地答了一句。
不等含玉作出反应,她又问出,“爹爹,你刚才究竟去哪了?让我好生担心。”
含玉转眸,意味不明地看了眼身边的女子,才道:“去了一趟后山。”
洛安一听这句,眼睛一亮,抬眸看向含玉,用眼神问,可是凤都传消息来了?
含玉眸光闪烁了一下,才微微点头。
这时,两人已经走到屋檐下,苏子淇连忙上前帮含玉卸了他身上厚重的蓑衣,洛安收了伞,见含玉头上还带着斗笠,就上前帮他摘了。
含玉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的容颜,有一瞬的恍惚,随即慌乱地垂了眸,不知该说些什么。
“爹爹,快进屋吧。”洛安急切地想知道凤都传来消息的内容,未察觉含玉的异常,直接拽着他往自己屋里走去,一边回头祈求地看向欲跟上来的苏子淇,“小淇,我爹爹淋到了点雨,好像冻着了,你能不能去厨房为我爹爹煮碗姜汤过来?”
苏子淇巴不得能有这样一个机会在洛安和含玉面前好好表现自己,当即爽快地应了一声,就转身往厨房的方向跑去。
洛安见苏子淇走远,连忙关了门,然后拽着含玉往里屋走去,将他按坐在软榻上,然后自己坐到他身边,殷切地看着他,询问道:“说吧,凤都究竟传来了什么消息?”
幽灵寨处在偏僻的山坳里,消息很闭塞,所以这半个月,怕露破绽,她一直没跟外界联系过。
“陛下希望殿下能速战速决,尽快赶回凤都。”含玉如实答曰,若仔细听,能听出他话语间夹杂着一丝干涩。
“才半个月,娘亲这就开始想我了?!”洛安得意一笑。
“殿下。”含玉唤了一声,很平静。
“怎么了?难道还有其他事?”洛安狐疑地看着含玉,莫名地,一颗心突然悬了起来。
“嗯。”含玉应了一声,抿了抿唇,才启口,既欣慰又心酸,“逸辰公子有喜。”
“什么?”洛安跳了起来,突然一把捉住含玉的肩膀,双目晶亮地盯着他的眼,话语间难抑兴奋,颤抖得厉害,“你再说一遍!”
含玉深呼吸一口气,平复下自己纷乱的心绪,才直视向洛安的眼,“殿下,逸辰公子已经怀上你的孩子。”
其实,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是打心底里为女娃高兴的,可是,一想到自己如今的境地,他还是忍不住心酸。
想了这么长时间,他已经完全确定自己对这个女娃的心意。
可确定了又如何?
因为无论如何,他都没有与她长相厮守的资格。
从来都没有!
不仅因为他和她年龄相差悬殊,更因为他和她的身份也注定他们之间横亘着一道鸿沟,永远都无法跨越。
洛安松开含玉,傻笑起来,感觉整个人都晕乎乎的,找不着北。
她终于有自己的孩子了,自己在这个世上生命的延续,真好,真好……
而且,这个孩子是她跟小刺猬之间的,一定跟小刺猬一样漂亮可爱!
也不知小刺猬现在如何了,他怀了孩子后,吃得好不好,睡得好不好,有没有强烈的害喜症状,她都好想知道。
真想身上长对翅膀出来,直接飞回去得了!
洛安开心归开心,但知分寸,抚着胸口,逼迫自己情绪平复下来,她才看向含玉,眸中因为激动而有些许湿润,道谢,“含玉,谢谢你告诉我这个好消息,我真的很高兴。”
说完,她还忍不住感慨了一句,眸中流露出浓浓的向往,仿佛已经想象出她那个孩子的模样,“那个小生命可是我的第一个孩子啊!”
含玉见洛安这般高兴,受到影响,情绪跟着好转起来,笑说,“含玉恭喜殿下。”
“在这里待得有些久,的确该结束了。”洛安往后一倒,仰躺在软榻上,目光突然一凛,侧头看向含玉,嘴角扯出自信的笑意,“含玉,再给我一天时间。”
“……殿下的意思是后日行动?”含玉踌躇出声。
终于要结束了么?
这次行动结束后,他还是陛下的贴身小厮皆暗卫,而她还是尊贵的麟皇女殿下,他和她之间,再无交集。
这样,也好。
也好……
“嗯。”此时,洛安躺着,含玉坐着,所以她能清楚地看到他下颚处的硬朗线条,于是,她就这么笑眯眯地欣赏着,嘴上突兀地问出一句,“含玉,你难道没什么想跟我说的?”
含玉一愣,随即紧张起来,双目无意识地盯着一处角落,话语间难掩慌乱,“含玉不懂殿下在说什么。”
“是么?”洛安缓缓坐起身子,目光戏谑地审视着含玉面上表情的细微变化,“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
含玉被洛安看得不自在,索性转了身子,背对着她,垂眸,盯着自己腿上紧紧交扣的双手,语气肯定地问出一句,“殿下知道了?”
“那夜,你主动吻我,就已经告诉我答案了。”洛安说完这句,就伸手从含玉身后环住了他的腰,“含玉,我——”
话未说完,她就听得外面传来脚步声,连忙闭嘴,手上也松开了含玉,改为伸手拍着他的背,焦急道:“爹爹,爹爹,你没事吧?”
含玉连忙配合洛安,掩嘴低咳起来,都来不及思考洛安刚才究竟想跟他说什么。
苏子淇一进屋就听到里屋传出含玉的咳嗽声和洛安焦急的唤,连忙将手中的姜汤在桌上放置好,才快步走进里屋。
“呀!”见到眼前的画面,他忍不住惊叫出声,连忙上前坐到含玉另一边,与洛安一同帮他拍背顺气,一边念叨着,“叔叔,你怎么咳起来了?时至初秋,你这般咳嗽可不是什么好征兆,严重起来,便是风寒,不好治。”
在两人的帮忙下,含玉终于好受些,有气无力道:“我没事,只是刚才受了凉才咳的,以后注意点便好了。”
“小淇,姜汤煮好了?”洛安问向苏子淇,手上依旧抚着含玉的背。
“嗯,煮好了,我刚才怕不小心泼了,放在了外屋的桌上。”苏子淇点点头,很单纯,“我现在去端过来。”
说罢,他就站起身,步伐匆匆地往外行去。
趁着这个空档,洛安突然挂到含玉身上,在他唇上恶狠狠地啃了一口,随即在他耳畔压低声音威胁道:“让我憋屈了半个月,有你好看的!”
含玉呈呆若木鸡状,傻愣愣地看着眼前偷了腥的猫似的女子,心剧烈跳动着,几乎要蹦出嗓子眼。
苏子淇端着姜汤回来看到两人的时候,顿又有种两人之间氛围很奇怪的感觉,总觉得这两人不像一对父女,反倒像……一对恋人。
但,这这么可能?
小玲是叔叔的女儿,叔叔是小玲的爹爹,这是铁板钉钉的事实,一定是他多想了,一定是!
雨一直在下,一点没有停的趋势,受这天气影响,洛安情绪一直恹恹的,索性寻了块小木块,用刀片在上面有一下没一下地雕琢着,不一会,那木块大致显出了一个娃娃的轮廓。
看着手里的木块,她就不自觉地想到了叶逸辰腹中的那一个,嘴角忍不住扬起柔和的弧度,手上雕琢的动作认真卖力起来,她这个做娘亲的,自然得为自己的孩子亲手做个玩具。
苏子淇安静地坐在洛安身边,目光痴痴地看着她脸上的每一处轮廓。
之前,他不觉得小玲好看,可自从喜欢上她后,他只觉得越瞧越顺眼。
含玉则一直将自己关在了屋内,脑海里一直徘徊着刚才洛安强吻他的画面,眉眼间尽是纠结。
女娃为何吻他?
难道,她也喜欢他?
可能吗?
自己年纪大得都可以当她爹爹了,而且身份低微,她怎会看上他?
可若这样的话,她为何吻他?
难道,她只是在玩弄他?
……
夜至,雨终于停了。
总宴上,身为幽灵寨军师级别的人物,且立功无数,洛安完全有资格和两位当家平起平坐,但是,她很谦虚,一直未敢僭越。
然,今日,在刘红卫的再三拉扯下,她终于跨过了这条界线,与两位当家同席。
为表达对两位当家的感激和敬重,洛安起身,率先敬了两人三杯。
“好!丫头你好样的!”见洛安三杯连着下肚,性格豪爽的刘红卫忍不住出声叫好,然后举盏,仰头,一口干了盏中酒。
寇晴微微一笑,举起自己的酒盏,与洛安的碰了碰,才饮起,很是斯文,一小口一小口地酌着。
敬酒完毕,洛安坐回自己的位子,状似无意地瞥了眼前方空地上少得可怜的财物,叹了口气,很是惋惜,低声嘀咕了一句,“都怪这鬼天气,今天寨里的姐妹们都没捞什么油水。”
“欸~小玲,话可不能这么说。”刘红卫不以为然,摆摆手,“这天气毕竟不是人为因素,怨不得!你也不想想,这天气好的时候,姐妹们一天下来抢到的金银财宝何等丰厚?!”
说着,她还向洛安挑挑眉,“更何况,最近寨里多了你,姐妹们的生活绝对一天比一天滋润,可不在乎这一两天的惨淡。”
“倒也是,大当家说的有理,来!小玲再敬你一杯。”洛安举起酒壶再次给刘红卫和自己斟了酒,随即豪爽地举起自己的酒盏一饮而尽。
刘红卫刚想举盏同干,突然察觉不对劲,不赞同地看向洛安,有话直说,“小玲啊,咱好歹相处半个月时间了,怎还这般生疏?”
“大当家,小玲都跟你把酒言欢了,哪生疏了?”洛安错愕,随即中气十足地反驳道。
跟刘红卫这种类型的人相处,就必须放得开自己,敢于和她嬉笑怒骂,才能真正地走进她心里。
“你看你看你看!”刘红卫抖着手指指着洛安,看向身边的寇晴抱怨道:“这丫头一口一个‘大当家’,哪不叫生疏?!”
寇晴无奈地笑了笑,依旧不语,温柔的视线总若有似无地落在洛安身上,透着纯粹的喜爱。
洛安转向寇晴,抓住她的袖子摇了摇,撒娇的语气,“二当家,你看看大当家,总说我!你说,我不唤她‘大当家’唤什么?”
别看寇晴柔柔弱弱的,但其大女子主义心理一点不比刘红卫弱,因此,只要偶尔对她示弱,她绝对会担起一个合格大姐姐的角色。
寇晴伸手安抚性地拍了拍洛安的手,责备地看向刘红卫,虽在训斥,但语气很温柔,“你呀!跟一个孩子置什么气?你不告诉她你心里的想法,她又怎么猜得到?”
“也是也是。”被寇晴一训斥,刘红卫讪讪一笑,看向洛安的时候,眸中流露出期待,“丫头,我呀!也没什么想法,就觉得你人好,想跟你拜个把子,结成金兰,以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知丫头愿不愿意?”
刘红卫才说完,寇晴也出声了,“小玲,这件事,我也想过,希望你能考虑。”
“呃。”洛安心里一梗,面对人家的一番真心实意,不知该怎么回应。
“小玲,你难道不愿意?”寇晴眸中流露出委屈之色,可怜楚楚。
“丫头,你倒是说呀!愿意,不愿意,全凭你自己的意愿。你要是嫌弃我是粗人,不愿与我比肩,我不会强迫于你,也不会耿耿于怀,今晚一觉过后就会忘了。”刘红卫嘴上说得轻松,但失落的面色已经出卖了她的真实情绪。
“小玲,两位当家既然放得下脸面求你,你就同意了吧。”
“就是就是,小玲要是不把两位当家当姐们看,明儿个,姐几个只当不认识你!”
“小玲,你太不够意思了!枉两位当家平时对你多照顾,你现在这般,实在令人心寒呐!”
……
底下一众关注着这边动静的土匪纷纷起哄,唯独谷楠,摔了酒盏,就起身离开了总宴。
只是众人都关注着洛安一行人,才没察觉她发出的动静。
洛安的心突然有些触动,闭眸深呼吸一口气,才抬眸看向刘红卫和寇晴,“小玲怎会不愿意?只是刚才太受宠若惊,一时反应不过来罢了。”
“哈哈哈!太好了!丫头,这可是你说的,以后别反悔。”刘红卫很兴奋,伸手拍了拍洛安的肩膀。
她下手不知轻重的,拍得洛安差点背过气去。
寇晴对底下的几个土匪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们准备结拜需要的物拾。
那几人会意,连忙跑出准备去了。
不一会,一切都准备妥当,洛安、刘红卫、寇晴三人开始了拜把子仪式。
夜色下,三人并肩跪在地上,虔诚地望着天空的皓月,共同许下此生将彼此珍视的沉重誓言。
拜完把子,三人索性寻了一处没人打扰的僻静地儿,继续举盏共饮。
刚入初秋,且这日下了一整天的雨,夜里难免有些凉意,但三人饮酒饮得正兴起,哪会在意这些?
六七分醉意的时候,都开始掏心掏肺地说着贴己话,其中刘红卫说得最多,大多都陈年烂谷子的旧事,说得最少的自然是洛安。
无论在何种情况下,她都能存着一分理智,所以,即使对刘红卫和寇晴颇有好感,但她依旧很清楚自己现在所处的立场。
她承认,自己今日与这两人拜把子是出于真心,但她当她们的金兰是一回事,她是当朝麟皇女殿下,肩负着守护凤天百姓、铲除贼寇的使命是另一回事,即使这两回事有严重的冲突,她也会想办法将这份冲突化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