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裁衣

“娘,这样子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月柔你记住,你现在心慈手软,等日后,慕卿语把一切都抢走就迟了!嫡庶有别,你还不清楚么!你就甘心么?”

谢姨娘此时正坐在慕月柔房中,交代着什么,语气甚是激动。

“……柔儿知道了。”

“你记住,娘这也是为你好。想要谋这太子妃职位,不是那么容易得到的,况且你又不是嫡出,也是娘不好……将你,生的晚了。”

“娘……”

“八年前那场火就是不够大,当初就应该连那小贱人的孩子一并烧死……谁在门外?!”

谢姨娘推门后却是什么都没有看见,身后的慕月柔跟了上来,唤来的丫鬟(小丫鬟刚才偷懒打瞌睡了)说并没有人来过,慕月柔这才稍稍放心。

“娘,许是野猫吧。”

“……也许吧。罢了,天不早了,娘也回去了,你早些休息知道么。”谢姨娘却还是皱着眉头,不过却也不再说别的什么,只是走之前又叮嘱,“我说的话你都要记住。”

“知道了,娘。”

慕卿语本是来寻慕月柔的,走至门外却是听到了这样的对话。八年前的那场火,听到这几个字时,心下一动,不小心手碰到了门框,情急之中运起轻工,踩着屋檐又回到了自己的初桃园。

回到房中,喝掉了一整壶冷的茶水,内心却还是难以平静。当年法安寺起火一事,因为师傅压了下来,所以知晓的人是极少的,就连父亲也以为母亲是病逝,谢怀玉又怎会知道?

本以为此次回京要想找出当年纵火之人会十分困难,毕竟年月已久,可现在看来……

“谢怀玉……”

隐忍中压抑着怒火的低吟,仿佛囚禁在牢笼中的小兽般无力,却又忍不住挣扎。

这一晚,慕卿语是注定睡不着了。

次日清晨慕卿语醒来时便觉得头痛,唤来槿书帮自己洗漱。因记着前几日慕月柔是约自己今日一同出去裁制以上的,思索片刻,吩咐着槿书去说一声自己身体不适,今日便不与她一同出门去裁剪衣裳了,将裁缝请来家里便是了。

“寻常的衣服我刚回府,虽是不多,却也并不着急,当下要紧的是赶一套预备着皇后娘娘寿宴那天去穿。”慕卿语一面净手,一面吩咐下去,“等下还要劳烦望秋姑姑去帮我将裁缝请来。“

“大小姐,若只做一套怕是不够的。”望秋是慕卿语刚回府时祖母安排过来的人,三十多岁,自是比其他丫鬟稳重许多。

“一套不妥?”

“大小姐与槿书姑娘刚回京,这里面的事其实难免不清楚。望秋之前虽然是跟在老妇人的身边,但也是知道的,每逢宫中这样的大典,或者是什么寻常宴请,各家小姐都少不得要备着两套衣服。若是与皇后娘娘的衣服颜色撞上了……这种事,总归是要避讳的。”

慕卿语点头应下,却又忽然想到:“那又是如何知道皇后娘娘会选什么色的衣裳?”

“寿宴一早,自是会有嬷嬷将与与娘娘衣服颜色相同的花送出宫。“

“若是与其他娘娘的衣服颜色撞上了呢?”

望秋是一愣,却又笑着说:“大小姐不必担心这个,不与皇后娘娘撞色是礼数。这与其他娘娘的衣服颜色撞上,是宫中那些位分不高的小主要担心的事。”

慕卿语点头,已是明白了这其中的道理。

此时离皇后寿宴已是不到二十天,千布纺的衣服需提前三个月定制,此番定是不可能订做了,最后只能退而求次,去请了云裳阁的裁缝来。即便如此,这二十天赶制两件衣服也是着实匆忙。这次宫中打着寿宴的幌子,实际上却也是因为各皇子也都到了选妃的年龄,因此才会下令各家小姐都必须到场。如此,父亲才会将自己从法安寺接回来,可之前落水一病,时间上终究是有些匆忙了。

裁缝快到是晌午时才请来,这是这边尺寸量得差不多时,慕月柔便到了初桃园。慕月柔生得柔美,是那种一眼便惹人怜惜的样貌,此时皱着眉,眼含秋水,是要去心疼别人,自己却也是一副惹人心疼的样子。

“姐姐,今早槿书来跟我说你身体不适,莫不是昨日出府着凉了吧?我担忧的紧,这才过来瞧瞧,可是扰到姐姐了?”

先前还皱着眉头,说到后半句话是,却已然是女孩子间讲话时的含笑模样。

慕卿语勾勾嘴角,脸上挂起笑,并没有太过亲昵,却也不算冷落,只是神态间有些疲惫的模样。

“怎么会,你惦着我,我自然是开心的。”说着,示意一旁的小丫鬟给慕月柔倒茶,“我也无大事,想是昨日有些累到了,今早起来略略有些头痛。这才让把裁缝请到了府里。”

“姐姐身子弱,总归还是要注意些。”说着,瞧见桌上摆着的花样,“姐姐衣服的样子可选好了?”

慕卿语将画着花样的册子推到慕月柔面前:“我正头痛呢。在寺庙中啊待久了却是不大懂这些的,你来了正好帮我来挑罢。”

慕月柔也不推脱,拿过册子仔仔细细的翻阅,不时再去打量慕卿语几眼。不得不承认,慕卿语的身子倘若再好些,那姿色容貌怕是要在自己之上的,即便她这么病着有些憔悴,也是别有一番风韵的好看模样。

看着眼前慕月柔认真帮自己定夺的模样,到当真是个善良体贴的好妹妹。即便那日穿上推了自己下水,她也未曾想太过责怪于这个妹妹,毕竟身处着这样的环境,人总是或多或少的要为自己打算,毕竟自己也未曾想与她交心,原只是想着有个人陪着总是好的。

只是……慕卿语袖口中的拳头暗暗攥紧,忽然想到了昨晚偷听到的谢姨娘说过的话。

“姐姐,你看这两样可好?”

慕月柔帮她挑中的是两个撒花纯面百褶裙的样式,既然还未及笄,穿着不必太过正式,这个样子却也是可爱但不失大体的。慕卿语承认,慕月柔的眼光确实没得挑。

“妹妹眼光总是不差的。”

“嘻嘻,我觉得紫色与姐姐是即般配的,橘色也是好看的,姐姐莫不如就这两种颜色吧!”

慕卿语点头应下,又派丫鬟嘱咐了裁缝并将人送走。

“吃过饭没有?可要留下来一起?不过我近日胃口不好,不喜油腻,准备的饭菜怕是不带油腥的。”

慕月柔却是笑着说要回去陪同姨娘吃饭,也不再多留了。

与其说慕卿语喜欢清淡,倒不如说使这些年在寺庙待得习惯了清淡些的饭菜。不过之所以不是素食者,大概是因为……入错师门深似海,师傅经是个酒肉和尚。想当年自己无数次地和师兄感慨师傅在世人面前的道貌岸然。

想到这里,慕卿语想起因着师兄似乎并不是寺庙里的人,自己怕是已有两年多未曾见过师兄了。忽然一笑,暗自感慨着因为师傅赠与的面具的缘故,摘了面具,她和师兄即便是在路上擦肩而过,甚至是四目相对的时候也认不出彼此吧?

安王府,坐在桌案前的江清寒忽然打了个喷嚏。皱了皱眉头,却是心腹侍卫肖越敲门说流音阁的齐金有事来报。

“进来。”

“拜见王爷。”进来的齐金恭恭敬敬的行礼,单膝跪地,训练有素的模样,“音老板派卑职前来禀报,那把琴……已经卖出去了。”

江清寒神色一凝,却也未多说什么,“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