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若嫣在屋里都能听见‘砰砰’的磕头声,忙道:“罢了,继续回话。
外面的佃户才停住了,讪讪的说道:“多谢姑娘……”只是该怎么回话又不知道如何说才好了。
倒是另一个还算机灵点,接过去话头道:“我们佃户从来都是得粮食,从没有得过银钱。”
“多少粮食?每年固定不固定?这些是谁和你们定的?”
“全都是刘管事定,每年也是不一定的,有时候丰年,就能多得十几二十斤,有时候灾年,那少的就没数了。”
杨若嫣便道:“没数了?那少的吃不饱饭养活不了全家,你们都不闹吗?找过谁?还是只找刘管事,去府里那边说没有说过?”
门口刚刚磕头的那个大约也回过神来了,这时候接过话头道:“怎么不闹,饿死人的话当然也闹,不过从没有去过府里,在我们这边,刘管事就代表着主子,他也说过,就算我们去府里闹也没用,因为主子最后还是会把事情交到他手里处理,我们要那样闹,反而他还给我们记仇,所以从没去过那边。”
另一个便接口道:“是啊,小的还记得,七八年前,刘管事才来没两年就出过一次事,灾年没打下粮食,刘管事给的粮食也不够我们吃喝的,几个人合起伙来闹过一场,还说要到府里去,结果不知道怎么回事,那领头闹得最凶的人,后来家里的闺女出了事,结果这事就那么不了了之了,后来有人偷着说是刘管事懂得手脚……反正,那件事之后,再没人敢往府里那边去了,时间一长,我们也想不起出了事要去府里说道,都是找刘管事。”
杨若嫣点头,心里冷笑。
外面的人也说完了,静静的等着。
杨若嫣想了一会儿道:“你们先回去,这件事会给你们一个交代的,只是你们回去了要和大家说,不要叫他们在闹了,给我一点时间。”
外面两个人也是从没见过府里的主子的,这会儿少爷小姐说了这话,自然是比以前在这里就是天的刘管事更管用,两人连声答应了,就下去了。
杨若嫣叫之杏再去外面看,有没有人来。
之杏去了一会儿转回来:“还是没人来。”
“门口那几个婆子呢?都走了?”杨若嫣问。
之杏道:“还有两个在那儿晃悠呢!其他的都走了。”
杨若嫣笑起来:“叫她们进来。”
之杏嘴巴动了动,想说什么的,但是还是答应着去了,只脸上还有点气呼呼的。
杨若嫣自然是知道,她气这些人眼里没自己这个三小姐,这样的人以之杏的脾气,就是立马撸了差事叫她们滚蛋才最解气!自己却偏还要见这些人,她自然是替自己生气。
不过杨若嫣想的很清楚,这些人不可能全都撵走。自己身边能用的人太少了。她和朱铿寒说过,回府了之后找找母亲郑氏当初留下来的人,郑氏嫁过来的时候正经的大家闺秀,陪嫁、陪房应该是不少。
可杨若嫣回府之后一找,才发现不是那么容易的事,这些人基本上在府里的已经没几个了。很明显,王氏嫁过来之后,前头夫人留下来的人就成了她的眼中钉肉中刺,在最初的几年,就已经把这些人撵走的撵走,卖了的卖了,杨若嫣现在找人,还真一个都找不到。
而庄子和庄子里的别院,管事的无论媳妇还是婆子,肯定都是刘管事提拔起来的人,这是绝对的了,不过,这些人全撸走了,那庄子和别院就没人了,自己即使是手里有人使,派他们来管这里,那从天而降的管事也未必能在这些地头蛇跟前讨了好去,更别说自己手里现在就没人能使!
所以,她还要借助这些人管理庄子和别院,不能乱套了。刚刚在别院门口迎候自己的,明显是别院的管事,而在等了一会儿之后,那些不候命而是径自走了的,显然是坚定的追随刘管事的。而留下犹豫的几个,显然是在乎差事,还想着两边都不得罪的人。
这样的人可以用一用,暂时解了自己的燃眉之急,等今后再看,踏踏实实为自己做事的,不用说继续用下去,若还是墙头草两边倒,做事想三想四,甚至还从中捣捣乱挑拨一下的,那就绝对不能用了。
之杏带着那两个婆子进来了,两个婆子大约还想着,自己被三姑娘的丫鬟叫进来,别院其他的人全都是看见了的,少不得这话就会传到刘管事的耳朵里,今后不知道怎么对自己呢!因此脸上神情格外的别别扭扭,有一个还鬼鬼祟祟的,进门前还在往后瞄。
刘管事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人,把这边的人管的如此害怕他。现在这些人的形状,杨若嫣自然不会计较,等两人给自己行了礼便问道:“你们叫什么名字,都是别院的人?管着哪一处?”
前面一个躬身道:“奴婢叫周大家的,是别院这边厨房的总管。”
后面那个本还有些别扭,看前面周大家的神情还有些恭敬,便也收敛了一些放肆,躬身道:“奴婢叫伍杭家的,也是别院这边的,是洗衣房的总管。”
杨若嫣心里都笑了!这马上来投靠的,还真别指望是多么重要位置的!她笑着问道:“别院这边一共几个总管?”
周大家的道:“回姑娘的话,一共是五个总管,五个总管上面还有个大总管。”
“哪五个?大总管是谁?”
“回姑娘的话,奴婢和伍杭家的,这是两个总管了,还有洒扫清理的一个总管,管着丫鬟小丫鬟礼仪教导的一个总管,库房的一个总管。”
杨若嫣一听没有账房啊,问道:“账房呢?”
“账房总管是大总管兼着。大总管叫刘涛,是整个庄子总管事刘亮的弟弟。”
杨若嫣点了点头,对她们道:“没什么事了,你们忙你们的去吧。”
那两个管事婆子还以为姑娘要问很多事呢!没想到就这么两句,两人都有些怔,忙答应了退出去,到了门口又惴惴,不知道自己见了姑娘的事被刘管事知道了,今后会不会给两人小鞋穿?!
杨若嫣在屋里想了一会儿,叫齐顺家的:“你去赶紧找齐顺,让他马上去官府报官!就说我们的田地叫人一夜之间毁了,请官府查清楚!”
齐顺家的答应了急忙去了。
杨若嫣又叫之杏:“去叫易妈妈找人,把咱们的东西搬下车吧,就去找刚刚周大家的和伍杭家的,别说是我的意思,就请她们帮帮忙,若是不肯帮忙的,也别和她们争吵,记着就行,回头告诉我。”
之杏答应了一声也去了。
杨若嫣又等了一会儿,等之杏回来了,对她道:“叫易妈妈和那些人搬东西就行了,你不用管,这会儿出去在整个别院到处逛逛,看看大概的情况,都有些什么人,别院这会儿有没有嘀咕闹事的,你在看看,有没有主动上来和你搭话的,小心别叫人套了话去,还要套套这些人的话,打听一下别院的情况。记着,不要出别院,庄子的事,先不着急。”
之杏听了急忙的答应了,出去了。
杨若嫣又吩咐之桃:“你就去找人张罗一下吃的喝的,给我和四少爷端茶来,还有午饭和晚饭张罗一下。不管多简单都不用多说什么,有就行。”
之桃也答应着出去了。
杨若嫣这才转头看杨洲文:“洲文,瞧这样子,账目是比较乱的,你不用管以前的帐,回去了和账房的人请教怎么开帐,从咱们接手开始设个新的帐。做不了没关系,找账房的人问问。”她叹口气道:“原本我也就是为了给你找个事情做,想着太复杂的地方,我和你二哥就能帮着你,可没想到这庄子这么复杂,想来今后我也没什么时间,你若是有不懂得,去问府里账房的人就行,不过记着,只问事情,账本不能给他们看。”
杨洲文默不作声的在旁边坐着看,刚刚的一切全都看在眼里,他虽然年纪小,但是姐姐那严肃的神情,还有这个庄子别院不善的气氛,还有那些人说的话,他全都听见了,知道那刘管事不是个好人,听杨若嫣的吩咐,急忙的点头:“知道了三姐,我不懂的就会问人的,不过也不会叫人知道咱们的帐!”
他年少失母,虽然现在只有八岁,可是和杨若嫣还有杨浩文一样,都是很小就懂事了,一些事情也不用和他说的很详细,他就能明白。
杨若嫣点点头,不由自主叹气。
杨洲文却也看的很明白的,看她叹气便问道:“三姐,是不是能相信的人很少?没有你手头能使的人?”
杨若嫣猛地扬扬眉,笑了:“你倒是看的清楚……确实啊,咱们现在能相信的人很少,而且这边是刚刚接手,别说咱们不相信他们,这边所有的人恐怕也不相信咱们呢,所以,一切都要慢慢来。”
杨洲文听了点点头:“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