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可以打我了!”
这一声呐喊,像是撕破了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
囚犯中,接二连三有人扔出自己身上藏着的蛋白棒。
直到这一刻,其他囚犯才知道。
这些看似麻木的庆氏情报人员,其实在庆尘来到这里的那刻起,心里的火焰就已经重新燃烧起来了。
麻木了不知道多久的囚犯们,也不知道自己发了什么疯,就像是享受着久违的自由一样。
他们推搡着神代士兵,阻止他们鞭打庆氏的情报人员。
他们分属于不同的势力,甚至有些都没有归属势力,但在这里,他们都带着悲凉的底色,想要尝试做一下反抗。
神代士兵们呼叫着军营的支援,他们要武力镇压这里!
“你们以为抽一顿鞭子,就没事了吗?“神代云直从军营里缓缓走了过来,他冷笑着说道:“真要是这样,别人还以为我这里是什么慈善机构呢。
囚犯们见到神代云直出现,纷纷沉默下来。
畏惧的不敢抬头与他对视。
长久以来,神代云直就是他们心里最大的阴霾。
“把两个始作俑者的腿给打断,"神代云直说道:“当着庆尘的面打断,然后就把他们给我吊在猪圈外面,吊到死为止。
庆尘认真咀嚼着嘴里的蛋白棒。
他没有嘶吼,因为嘶吼是无用的。
他也没有愤怒,因为愤怒也是无用。
庆尘所能做的,就是等待回归,然后用尽他毕生所有努力,回来给予神代反击。
.....总要做点什么吧。
少年低着头,手里握着石头,手腕上是镣铐,脚下是肮脏的泥泞。
然而就在此时,那两名被按在地上的庆氏情报人员忽然转头看他,微笑到:“没关系的。
“庆尘长官,功成不必在我。”
庆尘愣住了。
没关系的。
这四个字是他说过的,如今对方还给了自己。
庆尘仿佛一下子被拉回到高天原号上,他与张文齐孤独的并排而坐,看着命运终将抵达。
为了一句功成不必在我。
张文齐死了。
两名庆氏情报人员甘愿被砸断腿,也要给他扔根蛋白棒。
这就是庆氏屹立在联邦的根基吗?
庆尘好像明白了一些。
咔的一声,-名神代士兵的冰冷枪托砸了下去,一名庆氏情报入员的腿骨被硬生生砸断。
这一枪托太狠了,以至于断裂的腿骨从皮肤中露出,看起来格外惨烈。
庆氏情报人员忍不住嘶声裂肺的吼叫起来,像是行走于荒野的猛兽,被巨大的捕兽夹折断了大腿骨。
从此,等待他的命运,必然是死亡。
庆尘看着两名情报人员,被神代士兵用绳索吊在猪圈的顶棚房梁上,就这么悬挂着。
他忽然弯下身子去,继续垒砌自己的石墙。
神代士兵们猖狂的笑了:“你们为了他被打断腿挂在这里,你们看他能做什么吗?你们看他神情里有一丝愤怒吗? 他就像一头被骗掉的公牛,已经没有斗志了1”
“减!”
被挂着的庆氏情报人员吐出一口浓痰来,吐在了那名神代士兵的脸上,然后又迎来一顿疾风骤雨的殴打。
神代云直冷笑:“别打了,就让他们俩在这挂着,现在他们是想激怒你们一-心求死,但我偏不让他们如愿。现在还有人想扔蛋白棒吗,想扔的可以跟他们一-起挂在这里。
囚犯们看到这两名庆氏情报人员,都畏缩了。
庆尘像是什么都没有听见一样,继续垒砌着石墙。
夜晚,庆尘停下了垒砌石墙的动作,突然站在猪圈边缘轻声问道:“你们两个叫什么名字?”
“赵明可。
“王宇超。”
“你们来这里多久了?”
“十九年三个月零三天,每天掰着指头数着日子,生怕自己哪天给忘了,脑子就糊涂了。”
“值得吗?”
“没什么值得不值得的,天天饿的发蒙,哪有机会想这些。
嗯。
“庆尘长官,你后悔吗。
“不后悔。
“你们认识张文齐吗?“庆尘问道。
“长官您也认识张文齐啊?那个货之前是A02基地的警卫之一,训我们训的老狠了,只不过下手的时候会稍微收着点。”
“嗯,他死前,也说过功成不必在我这六个字,“庆尘平静的眺望着星空。
赵明可突然说道:“长官,您知道这六个字的含义吧。
庆尘摇摇头:“还没有完全明白。”
赵明可深吸口气说道:“它不光是告诉我们这些小兵,不要畏惧牺牲,也是要告诉指挥官,不要有妇人之仁。为了某个目标,牺牲与流血都是必不可免的,如果畏惧牺牲与流血,那取得的胜利,一定
是虚假的胜利。
庆尘想了想:“知道了,谢谢。
他继续低头垒砌石墙,赵明可和王宇超两个人就这么吊在半空中。
他们二人忽然听见庆尘嘴里低声说着什么,寒风呼啸着让他们无法听清。
某一刻,夜风停了。
他们听清了那句话,那句话像是黑夜里的一团火。
回归倒计时第四天。
赵明可与王宇超已经没了闲聊的劲头,头低垂着,腿上的伤口流出血液,只能勉强保持着清醒。
所有囚犯走过他们身边,都不忍心去看一眼。
而那位叫做庆尘的少年,依然在不知疲倦的次-次垒砌石墙。
回归倒计时第三天。
赵明可与王宇超已经陷入昏迷。
只是,他们昏迷着的时候,嘴里还念念有词。
没有囚犯敢去靠近,听他们到底说了什么。
而那位叫做庆尘的少年,也快垮了。
有食物,但这寒风凛冽依旧不是一一个重伤之人能抗住的。
庆尘面色泛红,那是高烧不退的症状。
这是他成为骑士之后,第-次生病。
连骑士之躯,也有点扛不住了。
回归倒计时第二天。
赵明可与王宇超的呼吸都已经微不可闻,但依然念叨着什么。
囚犯里的庆氏情报人员冒着挨鞭子的风险,努力凑过去听。
寒风里,赵明可和王宇超轻声念叨着:“可你要明白啊我的朋友,我们不能用温柔面对黑暗,要用火。”
那是他们在风停时,从庆尘那里听到的话语。
此时又散落在风里。
庆氏情报人员愣住了,他无声的抹了-下眼泪,然后继续走向山石场,像往常一样, 搬运着那永不停息的山石,过着周而复始的苦难日子。
回归倒计时最后一天。
庆尘在夜色中,再次眺望夜空。
浩瀚星辰在苍穹之上,深邃如海。
“抱歉,“庆尘说道。
他是对赵明可和王宇超说的,没有更多解释,只有这两个字。
抱歉连累你们。
抱歉没法救下你们。
赵明可与王宇超已是弥留之际,他听到这两个字后,回光返照般的重新睁开眼睛,然后张开干裂已久的嘴唇笑道:“没关系的。
然后再无声息。
庆尘没有悲伤,他继续垒砌着石头,并感受肌肉中绝望的力量,颤抖着,扭曲着,澎湃着。
那将要用尽、用到极限的身体,却忽然让少年有种畅快淋漓的感觉。
某一刻,就在他感觉自己将要倒下的时候。
身体深处的某个地方,忽然有燃烧着的纯净力量,突然被激发到四肢百骸。
仿佛在一股暖洋汹涌注入了极夜的冰洋。
庆尘愣了一下。
他很快反应过来这是什么。
这是那个山谷里救过他的人,给他注射的神明之血。
-滴神明之血被稀释成了五毫升,全部推入了他的体内。
庆尘听说过神明之血,准确的说,联邦财团的家族秘史中只承认这世界出现过一位神明
青山绝壁上599米处留名的任小粟。
这是所有财团都承认的神明,只因为他的鲜血可化腐朽为神奇,他的意志广阔浩瀚。
所以如果这是神明之血,那么就定是任小栗的血液。
此时此刻,随着庆尘的意志达到某个临界点,那滴被稀释的神明之血再次出现,以神明之伟力滋润着他的体魄。
神明之血不是谁想吸收就能吸收的,有资格之人,才配吸收它。
庆尘感受着寒风与内心深处的复杂,感受着自己将要枯朽却又进发力量的身体。
世界陷入黑暗。
可是你要明白啊我的朋友,我们不能用温柔面对黑暗,要用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