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匆匆 (下)

杨刚的突破是有点让人意外的,这个意外不是他能突破,而是,他的突破太平坦。以杨毅自身的经历来说,她是在几次生死中,感悟到那一丝的变化,中间又和三个“气”这一层次的高手进行过生死相搏,再加上本身的积累,以及在现代养成的那种意识,否则,以杨毅这个身体本身的资质来说,恐怕再过个十年、二十年,也不见得能突破。

而夏卓敬和沈宇基本上也有类似的经历,夏卓敬是在战场上的生死较量,沈宇是在树林中与猛兽搏斗,而杨刚却基本上是什么都没有。他就那么平平常常的突破了,就是在那一天早上练功的时候,突然就感悟到了“气”,突然就进入到了这一层次,再这之前,没有经历过任何生死搏斗,在前一天晚上,也没有发生过任何特别的事情,这个突破对于他来说,就像是早上吃了一顿饭似的。

这种情况,差点令沈宇认为自己早先看走了眼,这个杨刚,其实是练武上的天才——也只有那些极其稀有的天才,才没有这些关卡,但是后来联想到杨刚的年龄,再看他对武艺的领悟,也只有认为他是运气太好的缘故了,不过杨毅却不是这么看的,她是这么说的:“山羊早两年也是战场上厮杀过来的,那种生死之间的感觉,他早有领悟,这点意识已完全沉淀在他的体内,所以到了火候就自动进入到这个状态了。”

沈宇没有和她争论,不过心中却有点不以为然,若是早年的积累这么有用,那么那些守边关的将官,还多有突破不了的?积累当然是有用的,但不同时段的积累,也会有不同的效果。

只有杨刚自己知道,他的突破并不是这么平静的。虽然沈宇来到了山上,杨毅还在山下,但沈宇过一段时间总会下山,而杨毅又总会为他做饭,虽说两人看起来还没什么,可是,却在一步步接近着,杨刚知道,早晚有一天,他们会真正的走到一起。

他并不乐意看到这个结果,可是,他也不能说沈宇有什么不好,这么一个高手不为名不为利的窝在山上这么久帮他们培训人手,就算只是作秀也作的很有真心了。

但是,这并不代表,他就能坦然的接受了。

他从小就是一个没有野心的,过去也没有什么梦想。杨震收养了他,他就老老实实的忠于杨震、杨毅,这份忠心不是计算出来的,而是一种理所当然的情感,就像做父母的,总是会对孩子好一样。

后来他跟着杨毅,虽有艰险,却也一路平云之上,不用别人说,他就知道,论威望、权势,他一直是杨毅之下的第一人,无论牛洪乐、张有、乃至最近很出风头的孙锦,都无人能超过他。

以他现在的地位,完全可以娶一个貌美温柔的妻子,若有心的话,还能再有几房小妾,那样的生活,其实并没有什么不好,作为一个男人,他也并不排斥,可他非常清楚,若他真那样做了,那么他和杨毅,就永远只能是这样的关系了。

杨毅有什么好的吗?

当然,杨毅很成功,可这是站在他是男人的立场上来想,若是真把她当成一名女子,那么,她虽不能说失败,也要说个不合格了,她的性格太过强硬,能力太过出众,这样的人,做上峰朋友也就罢了,若是做妻子,那恐怕永远也不会穿到她做的衣服。

这些,杨刚都懂,从他手中,走出过几万人马,他就算是个木头,也沾了人气,而且这山上本就负责教导文字的老师,书籍也不少,他没事的时候去听听看看,渐渐的,想的也多了。

可杨毅与他,就像是小时候的一串糖葫芦,不见得就是那么美味,可若一直得不到的话,那就总会想到,总会挂念,总会不能割舍。

一方面是无法反对,另一方面又是割舍不下,他就在这种反复中沉默着、忍耐着,然后在那一天,他劈出了那一刀,看起来云淡风轻的一招,却在青石地板上留下了一个印记,然后,他就知道自己突破了,他愣了片刻,然后下山去找杨毅,杨毅和他一过招,立刻就确认了,当下兴高采烈的就要给他祝贺,还在巨岗的几个负责人都到了。

巨岗最好的酒楼,最上等的饭菜,此时的巨岗,又和当初不同,因为开了港口,和外面的交流飞速增加,虽然比起扎马还显得不如,可比起一般的州府,也不差上下了,一些海外奇珍,那就是普通的州府也不见得有。在这种环境下,各种奢侈的消费品自然也是一一出现,为此也给巨岗的当地人带来了不少的冲击,好在杨毅对此早有准备,不去阻拦别人的消费,可官员的收入以及各方面的巡查却一点没少。

当然,就算如此,也总会有些灰色地带,不过杨毅也不是那种偏激的,只要这种灰色不影响巨岗的正常运转,不会腐蚀官员的作风,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这就像国外的那些政体,无论民主自由还是什么,若说真的清白如水,恐怕也是不可能的,可是这些官员,起码在大面上总能过得去——过不去的,自然是要下台。

这巨岗也有几个老兵仗着自己劳苦功高吃相难看了些,立刻被杨毅拿了当做筏子,按照条例,重的,毫不留情的砍了头,轻的也下了狱,而且其子女家人也跟着受苦——既然享受了这种荣华富贵,那么自然要跟着付出这种相应的责任与义务。

此事自然带来一片震撼,虽有人觉得杨毅太不念旧情,但也没有哪个敢跳出来说她做的不对,由此,巨岗虽处在销金窝里,政治却可以用清明来形容,毕竟杨毅给的薪酬以及各种福利已经着实不少,老老实实的干活,总是能过的舒服的,若真是为了贪念伸手,自己倒霉不当紧,还要连累家人——就算他想这么做,他的妻子儿女也会帮着劝诫的。

不过就和现代的那些国际大都市一样,那些豪奢的地方总是令一般的官员吃惊的——若单凭工资,他们也很难到这里消费,也不是说真的就吃不起,而是代价太大。

那次杨毅掏腰包,在那酒楼中要的席面自然是最好的,张有、牛洪乐等在巨岗的官员都出来作陪了,现在杨毅有了正式的爵位和五品的官职,他们也水涨船高,真正的成了朝廷命官。

那一顿,可以说是巨岗规格最高的一顿,席上所有人都在向他祝贺,但杨刚却知道,他和杨毅,是真的没可能了——此事若换成沈宇,杨毅会做的,恐怕是单独给他做一餐。

杨刚认识到这一点之后,也就很少再下山,每天就在山中更是用心的训练兵士,自己也是勤练不断,沈宇一次见了他,回来就对杨毅说:“你现在若要再和那个山羊打,恐怕就赢不了了。”

在境界有差距的时候,杨毅可以压着杨刚,在境界一样的时候,那更要积累,杨毅又怎么有那个时间,不过听了这话,她也不是太在意,反而兴高采烈的说:“真的,我就说他是练武上的天才,山羊,这也算是大器晚成吧。”

这话,自然令沈宇又郁闷一番,回去之后又是刻苦了一番不提。

当然这些事情,就像是石子落入湖中,真的来说,对巨岗百姓的生活也没有太大的影响,他们照样该工作的时候工作,该休息的时候休息,然后在茶余饭后议论议论移民,现在这是一个很新鲜的话题,和最初不同,现在就算是达到了条件,也不是一申请,就能到却越的,若是非要去,那就要给官府白做几年工,这却不是大家愿意的,而偏偏,他们从船员、从士兵,以及有那本事大的,已经当上的小头目能回来探亲的邻里亲朋,和来往的信件中已经知道,那里虽然条件苦了些,工钱待遇却是极好的,而且,那新建的学校、医院,也是巨岗没有的,光是那个什么七岁到十四岁的孩子一定会被送到学校免费就读就令巨岗的民众羡慕不已。

在现代,还会有让孩子做工而不愿让其上学的,但在却越,却没有这一说。

首先,在却越,就算是上了学,也还是接一些零碎的工作来做,工钱虽不多,也足够那孩子的基本开销;其次,这里的免费是真正的免费,从一日三餐到书本笔墨,都有定例,可以说,一个孩子去上学,倒令那家里省了一份口粮,若是那孩子是个争气的,成绩好,甚至能赚上一些。

而且学校不仅教文字算术,还教手艺技术,小孩到了学校后,会先有四年的基础教育,在这个时间,学习认一些基本字词,懂一些基本的加减乘除,四年之后就可以根据兴趣李相来学什么技术了,当然,现在却越也只有务农、造船、纺织、器械等一些基本科目,老师也只是在这方面有些经验的人,说不上什么行家,更说不上什么大师。

但这对一般的老百姓也已经足够了,此时还很少有人会想,要在某项事业上做出什么成就,更多的人,也就是想要有门能吃饭的手艺就行了,他们将孩子送到各个行业去做学徒,为的,也就是这个。

难民 (上)

在却越经过七年的学习,只要合格,就可以根据学习成绩进入各个行业,当然这一点还只是传说,不过因为杨毅一直表现出来的信誉,也没有人怀疑这件事的真实性。

而除了这个,还有针对各个阶层的医疗也很令巨岗人心动,不管在什么时候,看病对于普通百姓来说都是件大事,一般的小病也就罢了,大病,也就罢了——对于普通百姓来说,若真是不幸的得了什么治不好的大病,一般就是放弃治疗,好吃好喝的过上几天,然后也就是等死了。就怕得了那种不大不小的病,看起来,那种病是有治愈的希望的,可是偏偏不是一句话的事情,那时候,全家砸锅卖铁,若是真治愈也就罢了,若最终还没能治愈,那可不是悲惨能形容的了,在和平时期,卖儿鬻女的现象,大多由此产生。

但是却越现在却有了针对此的医疗保证,当然不是对每个人都负责全部的医药,不过却会根据功绩、工作年限、家庭成员的功绩来负责,若是家里有一个紫竹军的老人,那可以说全家的医疗都不用担心了。

参军光荣,在这里可以说得到了最直接的体现。

不过就算是没有参军,若是在治安上有什么贡献,也会被记到功绩本上,比如说某人抓到一个小偷,扭送到衙门,那也会得到一份功绩,至于功绩的大小,那就要看这个小偷的偷窃数目、是不是惯犯来制定了。

当然,这些条例才实施,中间有很多的漏洞,不过现在的百姓也没有太多的要求,却越的这些福利,已经很令他们向往了,所以现在每家每户都在盘算着,到底是移民到却越给政府白做几年工划算,还是留到巨岗划算。

一般来说,若是在巨岗没有土地,其实还是到却越更好的,可是故土难离这句话在任何时候都会有作用,虽然巨岗的很多人都不是原住民,但他们在巨岗已经生活习惯了,而且,再怎么说,巨岗还是在大赵的土地上,那却越……虽说现在也是大赵的,可毕竟还是在海外,陆地上的人们对大海,还是有一种恐惧的。

不过这是对于在巨岗已经扎下根的人来说,而那些新从远方逃难而来的人,则是没有什么选择了。

周元安随其他人一起挪着步,对于未来,他很迷茫,作为一个正统的文人,他从没想过自己会跑到这么偏远的地方,更没有想过自己还要出海。可是,现在他却不能不这样,他这一路算是幸运的,虽然也遇到了两伙“好汉”,但总算家中的牛车没被抢走,他就靠着那个木板车,将自己七十岁的母亲和两个年幼的孩子,给拉到了这里,在经过了一路的凄凉、困顿之后,这个县城令他震惊。

这里,怎么会这么干净?

这里,怎么会这么富足?

可是,在过了最初的震撼之后,下面的,就只是为难了。

他们周家在他们所在的当地,也算是家有恒产的,就算是前两年闹灾,也没有影响他们家的富足日子,可这南北之战,越打越大,本来他还想着能控制在一定的范围内,或者,能在短时间结束,可这都打了快两年了,眼看就打到了家门口,他也不得不组织家人逃难,当时走的匆忙,一些不好带的东西只能先埋在地下,听说路上乱,也不敢带太多的细软,想着办法把金银镶了铜,但还是没能逃脱好汉们的双手,来到巨岗后,全家上下,就只剩下妻子一直藏在舌下的一个小金戒。

现在巨岗还给他们每天发两次粥,暂时还不用担心肚子,但在他们来的时候就被告知了,这种免费的粥只有三天,三天之后就要另谋出路,巨岗本地,是给了工来做的,比如清洁街道,修缮道路,这种活计,没什么要求,可待遇也低,基本上也只够一个人过活,若想养活一家五口,那是万万不能的。

见这种情况,他也放下了读书人的少爷架子,但别人听说他是秀才,根本连眼皮都不眨一下,甚至还有一个嘴利的斜着眼道:“秀才?你去问问咱们巨岗的,有几个汉子不会写字的?你若是个举人,也许还能受点抬举,秀才……咱们巨岗都快被秀才淹没了!”

应该说,是周元安的运气欠佳了一些,在早年,秀才还是比较吃香的,无论是放在部队还是地方上,起码,也能负责教导教导认个字什么的,可这两年,几个州府的人都在向这边逃荒,扎马那里的安排能力有限,当地官方不作为,商人们就算有那心善的,也不过是施点粥,哪有可能负责这么多人的生计?所以除了那些有后台的,或者是特别有门路的,其他的,若不是沦为奴仆乞丐,就是往其他地方转移。

而随着巨岗这两年的发展,自然,也有很多人往这边来了。

但凡是有些知识的,就不是太甘心卖身为奴——就算是要卖,也要卖个好价钱,所以这两年,巨岗着实收到过不少秀才,这什么东西一多,也就不值钱了,过去巨岗人就觉得秀才已经很不得了了,现在不是举人,那真是眼皮都不抬的。

周元安在碰了几次壁之后,也就只有随着其他人一起看有关却越的招工信息,这里,自然有着更多的岗位,而最令周元安心动的,就是只要被录取,就会发一笔安家费,这笔银子不多,可勉强着,也能度过最初的日子了。

周元安是不想离开大赵的,可在上有老,下有小的情况下,也只有硬着头皮过来了,一排的长队,有老有小,有壮有弱,有的人被选上了,有的人,则被剔除了。

被选上的,不是多么高兴,而被剔除的,也不是太悲伤。选上的,是要远赴重洋了,而被剔除的,在征询了当事人的意愿后,巨岗也会给一个安排,这个安排大多也是到却越,但和那些被选上的做五年工就可以成为自由民的人不同,这些人,起码也要做十年的工,而以这些人的素质,往往是熬不过十年的。

这是一个在现代人来看很残忍的措施,但却没有人提出异议,不管怎么说,现在是巨岗养着他们的,不管怎么说,他们总能活下去,而在其他地方,他们甚至连这个机会都没有。

队伍很长,慢慢的蠕动着,终于轮到了周元安,他有些忐忑的站在桌子前,看到那人拿出一个新的纸张,只是那纸上好像已经写着字了,他有些好奇的向旁边看去,只见那边已经有一叠的纸张了,上面密密麻麻的有着更多的字,他扫了一眼,正要细看,突然感觉到腰后一麻。

“快回答啊,老爷们问你话呢。”

后面的人催促道,他回过神,果然就见前面的人正有些不耐烦的看着自己,他连忙陪上笑脸,称是自己的错,那人虽然看起来很凶,但也没说什么只是又道:“叫什么名字?”

“学生姓周,上元下安,周元安。”

他回答着,就见那人在一个地方上写了这三个字。

“性别。”

“啊?”

“就是是男是女。”

周元安嘴角一抽,还是咬牙道:“……男。”

那人又写了,然后又问了他的祖籍,是否结婚,是否有妾,家中还有何人,他一一答了,最后那人又问:“有什么特长?”

“学生是江淮县的秀才。”

江淮县向出才子,能在这里考出秀才,也是不容易的,所以虽然最近总受鄙视,在说出这一句的时候,他还是带出几分骄傲的,结果他一低头,就看到那人在表格上的一个地方打了一个勾,而那个地方只有两个字:“识字。”

他不知道,这识字代表着他起码认识五百个字,否则这个勾就会划到前面了,饶是他已经有了心理准备,看到自己的秀才身份被这么糟蹋,还是有种要吐血的感觉。

“拿着这张表,站在那边领牌。”

好在这人这个时候终于又说了一句,他知道,能令牌,就代表着自己合格了,他已经问清楚了,领到牌,就可以领取一部分的薪酬,另一部分,则是在他要走的时候才会发到他的家人的手上的,想到总算不用为明天的吃食担心,他心中总是好过了一些。

他和别人一起领了牌,那发牌的人是个和善的,告诉他那表格要自己收好了:“不要小看这东西,万一将来你的档案丢了,或有人给你弄假,你就可以凭着这个找回来,这可关系着你以后的发展。”

他谢了那人,然后就拿着牌,领了食物。

像周元安这样的人很多,在同一个安置点里,就有几十人报名要去却越,所以,虽然当天晚上米香不断,可哭声却是最多的,十日后,周元安和自己同一个居留点里的人,跟着带领他们的杂役,一起向码头走去,一路上,不断的有人加入他们的队伍,这些人,有要远赴重洋的,也有是来送别的,周元安身边跟着的,是他的妻子,还有小女儿。

他女儿还不到两岁,被自己的父亲抱着,黑亮的大眼乱转,丝毫不知,自己的父亲就要远离。

“都说了不要带囡囡过来,过一会儿你怎么能一边抱她一边拿粮呢?”

难民 (中)

拥挤的人群中,周元安怜惜的看着自己的妻子,这个由自己父母做主的妻子,他先前并没有多少的喜欢,当然,也说不上讨厌,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妻子为他生儿育女,料理家计,他为妻子提供优渥舒适的生活,本以为这一生就这么过去了,却突然有了这么一场战乱,突然就要流离失所,突然就要背井离乡,一路上他们被抢,被夺,妻子和女儿的脸上都要抹上泥灰。

开始的时候还能坐着牛车赶路,还有仆人跟着侍候,到最后,仆人不知道到了哪里,牛也被抢了,他只有在前面拉,而他的妻子,在后面推,那个平时走路都需要人搀扶的妻子,硬是跟着他,就这么流亡了千里,那一双脚,更是早就被弄的血肉模糊了。

成亲十年,孩子都生了两个,可就在这要分离的时候,他却对妻子有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感情。他的妻子刘氏低着头,小声道:“我和张家婶子说好了,回去的时候,她会帮我。”

周元安点点头:“以后,还要辛苦你了。”

“我有什么苦的,总是在这边,你到了那边,可要万事小心。”

“你放心,我听说那边的条件好着呢。”

他故作开朗的笑了笑,刘氏也跟着笑了起来,小女孩见父母都在笑,也咯咯的拍起了手掌,周元安怜惜的在女儿的头上摸了又摸,他其实是知道妻子带女儿出来的意思的,儿子已经九岁了,就算他离开五年,也还会记得有他这个爹,而女儿还小,五年后,恐怕对他的印象就只是别人说的了,妻子是想,让女儿对他的印象多一些。

虽然觉得妻子的想法有些想当然,但在这个时候,他当然不会说什么。

“准备——登船——啦——”

远处传来一声长长的号子,人群立刻骚动了起来,原本压抑的哭声,瞬间变成了嚎啕,哥哥、爹爹这样的称呼到处响起。

“我走了。”

刘氏看着他,咬着下唇,他笑了笑:“你放心!”

刘氏用力的点着头。

前面的人群开始动,周元安开始一步一回头的往前走,刘氏在后面跟着他,但到了一定的地方,就被拦住了:“家属不能进!家属不能进!出去!出去!”

在士兵的把守下,衙役的催促中,要出海的,和自己的家人分成了两拨,前面的人一边走着,一边不断的回头,在这种天蒙蒙亮的时候,他们早已找不到自己的家人了,但是他们还是不断的回头,再回头。

周元安也和别人一样,他早已看不到妻子和女儿了,但他仿佛就能看到,他的妻子,一直在看着他,而他这不断的回头,仿佛,也能看到他的妻子。

码头很大,很宽广,但还是走到了尽头,此时海上已经蹦出了一轮红色,四艘大船威风凛凛的靠在岸边,不断的有人拿着一头窄一头宽的东西在吆喝着,这种东西,他先前见过,也听别人说了,说是喇叭,用了那东西,声音会更大。

“男人!男人跟我到左边!女人!女人到右边!一家的!一家的停在原地不要动!”

出海的,更多的是单身男子,所以占了两艘船,而女人那边和一家子都要出海的却不多,一艘船都还会有空余的位置,周元安见了这种情况,暗中点头,心想这里的官府,倒的确是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位了,宁肯吃点亏,多拉几次,也没把男人女人混到一起,倒是个懂圣人教诲的,不过想到圣人,他不免想到自己的那个“识字”,脸顿时又有些黑。

“识字的!识字的来跟我走,你是识字的?表格拿出来看看,你这只叫会认自己的名字,不叫识字!”

一个人懵懵懂懂的跟了上去,不过立刻就被踢到了一边,周元安找到自己的表格,然后按照那人说的往那边走去。

虽然秀才的身份一路都受到了鄙视,但显然,在这难民中,特别是这一波准备出海的难民里,能达到识字标准的也不多,周元安估量了一下,和他一起的,大概只有几十人,这几十人在这几千人的难民堆里不显,但若放在地方上,一个中等县城,也不见得有这么多秀才。

“这一波就有如此多的读书人,听说这巨岗不知往那海外移了多少人,那那海外之地现在岂不是比我神州大陆有更多的圣人之声?这、这……”

这么一想,周元安只觉得不可思议,同时他还隐隐的觉得,自己好像在无意中,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不过他此时心慌意乱,当然也不太可能在这个问题上多想,因此这个念头不过一晃而过,就又跟着别人向前去了。

他们一行几十人,上了最左边的船,然后再被检查了表格之后,被领到了第二层。

“各位都是读书人,大多,还是有功名的。”到了这里,那人也不再用喇叭了,笑眯眯的对着他们道,“这几天,各位可能受了些委屈,鄙人赵子林先给各位赔礼了。”

他说着,拱着手,唱了个肥喏,周元安等人纷纷还礼,就和他说的一样,他们这些天的确是满腹牢骚,若不是有肚子在这里逼着,外面也太乱,他们早不在这里受这种闷气了。

虽说穷文富武,又有说穷秀才的,可一般来说,若真穷的揭不开锅,也没条件读书,不说老师的束脩,就是笔墨纸砚,哪一样不要用到钱?而到考秀才的时候,各个地方的打点也少不了,不是说就要有黑色交易,可给老师送个礼,和同学一起吃吃饭,又哪是真正的穷人能受得了的了?当然,那真穷的也有,可毕竟少,大多还是像周元安这样,家中也有点产业的。

而且就是那真正穷的,待考上了秀才,成绩好的,也可以领取国家给的米粮,那成绩不好的,也能当个先生,最次的一等,也可以给人写个信什么的,而且只要不是那瞎折腾的,或有什么人品问题的,总是要被礼遇的。

秀才没举人值钱,可商铺里一个小二都能斜着眼看他们……这种待遇,他们还真没遇到过,虽然说是形势逼人,但要说心中没怨气,那自然也是不可能的,不过被这赵子林这么一行礼,他们这怨气也发散了不少。这个说赵大人客气,那个说没有没有——就算以往再酸、再傲气,这一路逃难而来,他们也都是认清了形势了,否则,也不会主动卖身到那海外之地。

“各位都是有知识的,虽说未来的五年,还是在却越做工,但也是稍加培训,要做技术工的,赵某人别的不敢说,但我却可以打包票的说,我却越的环境、待遇却绝对是好的。各位先生的工钱虽然不会像那些自由工那么多,但五年后一转正,就会和他们一样,若是技术好,甚至会更高。而且,若是有了什么特别的功绩,说不定连五年都等不到呢!”

“不知赵大人,什么叫特别的功绩?”

一听他这么说,立刻就有人问了,虽说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但若是能提前转正,那当然是更好的,拿到的薪水会更多不说,也能更早的和家人团聚。

赵子林显然不是第一次被人这么问,立刻就道:“怎么才算特别的功绩,是有一套特定的评审标准的,具体是怎么算的,我老赵也不是特别清楚,我只知道,去年有一位先生在印刷处做工,弄了一个什么东西,令印刷出来的效果好上了几分,当年就转了正,现在更被提拔当了小组长,每月的薪水,就在这个数呢。”

他说着,比了个手势,众人面面相觑,也没有说话,赵子林也知道这些读书人爱面子,因此停了一下,就又道:“现在赵某人也不过拿到了五两,而那位先生,却能拿八两,而且还有各种补助,年底还有分红,据赵某人想啊……每月十两,那都是少说的。”

倒没有发生抽气声,不过众人的眼神也都有了变化,现在到处战乱,物价奇高,比起银子,粮食更重要,不过他们都是在巨岗生活过的,知道那里别的不说,米面却是不缺的,物价虽比战乱前的一般州府还要高些,可比现在那些战乱的城市,却要好太多了。街上一大碗面条是十文钱,有菜有豆腐,还有浑汤,面也是管够,按照一人一天三十文的标准来算,一家五口,也只需要三两,当然,这是在有房住的情况下。

不过巨岗为他们这些难民提供了排屋,条件虽然差点,遮风避雨暂时还是能做得到的,而且这三十文还是说在街上购买,若是自己家住,当然更少一些,周元安算过,若没有什么意外开销,二两银子也就够了,四两就能过的相当不错,这八两,那真的是很高了。

他们这些做工的,据说是厂里包食宿衣物,若是节省的,那发多少都可以使人捎回去,他们现在是签了约的,暂时每个月只发八百文,但若不出什么差池,三个月后,就会多一百文,到了过年,还会再有几百文做补助,周元安算过,就算他把拿到的薪水都寄回去,家中过的也会紧巴的,虽说三年后,薪水还是会再涨的,可那,却是要三年的!

“也不知道那是什么技术,不过别人能做到的,我为什么不能?”

暗暗的,他心中就有了这样的想法。

难民 (下)

海上的生活是非常无聊的,就算现在巨岗条件好了,船多了,但用来移民的船只当然不是太好的,船速不是太好,船上的设施,自然也非常一般,而且为了运送移民,还对船只进行了改装,底层的几间舱室全部打通,上百号人挤在一个通铺里,虽说两边开的都有窗户,但那也只是白天风平浪静的时候能开一会儿,夜里就会落上锁,所以依然憋闷。也就是这些难民,都经过了饥饿、逃难,此时又抱着对未来美好的愿望,否则能否坚持下来,也很难说。

好在像周元安这样的读书人是在上层的,环境要好上很多,但即使如此,每天睁眼就是一片蓝色,闭眼还是一片蓝色,天长日久下来,也不免心浮气躁,不过这十多天,他们也不是完全的无事可做,这船上有十多本却越志,里面详细的介绍了却越的风土人情,面积地里,以及一些政策,周元安知道这事关自己未来的生活,因此很是仔细的看了又看。

除了看书,他们也要和下面的人一样参加上午的训练,这训练就是怎么站队、怎么走路,怎么遵从号令。

他们都是秀才出身,对这种要求自然是非常不喜欢的,可现在吃着人家的饭,拿着人家的钱,再不喜欢,也是要做的,而且那赵子林说了,他们在船上的表现会直接记到档案中,而这档案就关系着他们未来的积分,而这积分,又影响着未来的薪酬。好在他们和下面的人不同,一天只用训练半天,这让他们在身体上休息的同时,心理上也有不小的安慰。

周元安就和其他人一样,上午训练,下午看书,晚上的时候,在甲板上略坐一下,和人谈谈天,就去休息了,他们的住宿也要比下面的人好一点,四个人的房间虽然也显得拥挤,但窗户总是都随时都能开的。

船上的生活无聊,饭食却是管够的,所以也就没什么不满了,而且同一层的都是有学识的,在一起聊聊天,说说话,倒也还能打发一下时间,周元安过去有些闭塞,最近却强迫着自己和人交往,倒也和他同屋的另外三人相处的不错。

“赵大人说这两日就要到了,也不知具体还需要几日……”

这一日中午,几人吃了饭在船头眺望,和他同屋的冯锦开口道,周元安苦笑了一下:“想来总是快了。”

“我也知道,只是……”

他正要说点什么,突然旁边就有一人大喊:“陆地!”

一石激起千层浪,众人纷纷的往那人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就见那个地方影影绰绰的有一片葱绿,瞬时,整个船都沸腾了,下层的人欢呼雀跃,上层的人也是大吼连连,过了好一会儿,才安静了下来。

不过这一安静,众人又不免有些忐忑,那却越到底是什么地方?虽说这船上的册子写的很好,可这说的和做的不相符的事情他们都是见过的,这孤岛在外,若是出现什么……他们又能找谁做主?

虽说这些事情他们早就想过,但此时要到却越了,这份恐慌,也就更多上一些。只是不管他们是高兴也好,害怕也好,船只都不受控制的,按照应有的速度向那个方向行驶着,而慢慢的,那里,也越来越清晰了起来。

当却越彻底暴露在他们眼前的时候,周元安等人倒吸了口气,虽然在船上看了小册子,但在他们的意识中,海外孤岛,总是荒凉的,可这却越却是高楼林立,船只繁多,人来人往,看起来竟比巨岗,还要热闹几分。

看到有船过来了,岸上的小贩们激动了起来,但再见到他们的船只是什么样的时候,又都返了回去,周元安正在疑惑间,就发现他们的船并没有停,而是径自还在向前。

“这是要到哪里?难道这里还不是却越吗?”

他这么想,其他人自然也有同样的想法,一时间议论纷纷,众人都从彼此的目光中看到了疑惑不安和茫然。

“大家不要慌不要急,这里就是却越了,大家已经到家了,只是这个港口是商用的,和咱们要用的不一样,大家马上就可以下船了!”

对于这种状况,赵子林是很有经验的,一见不对,立刻就大喊道,众人听了,果然就安心了不少,不过还是有些疑惑,而就在这个时候,他们又到了一个港口,这个港口显然没有先前的那个港口繁华,但从设施来说,看起来却是更规矩了。

船只停靠在案,众人在管事的安排下下船,经过这些天的训练,倒也没有抢挤的,周元安等人在上层,就被安排到了最后,他和冯锦等十多个坐了一艘小船上岸,刚一下去就有一个穿黑衣的少年出现在他们,一见他们就抱拳道:“各位好,敝姓张,是却越的实习教导员,各位叫我小张就好,各位在要正式进厂之前,还有半个月的学习期,这半个月,就由在下来负责了,各位有什么需要,尽管来找我小张,我小张一定会努力的为大家服务的,现在请大家随我来。,对了,大家都是读书人,那么请认准我这个小旗,丙字船六号,这就是我们的小队的编号了,在以后的半个月中,若大家外出找不到回来的路,或在外面遇到了什么麻烦,都可以说自己是丙字船六号的人,自有人送你们回来,或通知我去接你们。”

这个小张虽然看起来有些冷漠,但一张嘴却很是伶俐,他一边举着旗往前走,一边道:“在海上这么多天,我知道,大家一定是吃不好,休息也不怎么好的,但是,我想,更重要的,还是身上的清洁,所以,小张为你们安排的第一站,就是沐浴,请大家跟我来,这里就是沐浴室了,一会儿大家脱下的衣服,若还想要,就脱在柜子旁的木篮里,若不想要,就扔到门边的那个大篮子里,大家可以放心,每个人,来到我们却越,都会有两套衣服替换的,小张我身上穿的这个,就是咱却越发的。”

他一边说,一边就领着众人到了一个小木屋前,周元安来的时候已经发现,这海岸上有很多这样的木屋,那早他们下船的很多人都进了不同的木屋。来到木屋前,那小张拿出一个大篮子,然后挨个发东西:“这红色的是胰子,大家可以用来洁净身体,用法就是和着水在身上擦,然后用水冲干净,也可以涂在毛巾上一些,总归大家记得两点,一是用了胰子之后一定要用水冲洗干净,二是这两样,发给大家,就是大家的私有物品了,这第一次发的,就是免费的,若是丢了或者坏了要再用,就要购买了,当然各位以后进了厂里,厂里也是要发的,所以只要不是丢了或者用的太费,这就足够大家用了,现在大家就进去吧,里面的是温泉水,大家有两刻钟的时间,可以好好洗一洗。”

那小张说着就打开了木屋,周元安随着众人走了进去,木屋不大,分为内外两间,外间有十个柜子,柜子旁边都有一个木篮,柜子则是空的,想到那小张的话,周元安把衣服放到木篮中,然后又跟着其他人一起沐浴,这样大家都赤身**的站在一起,他的确不习惯,可在海上飘了这么多天,身上也着实难受的紧,他家中过去富裕,也曾给妻子买过这种胰子,知道这种东西一个就要五十文,现在见巨岗这么随随便便的就发给了他们,很是惊讶。

“此地之富庶,恐已可敌国!”

他心中这么感叹着,却不知这东西是却越出产的,外面的一个卖上了天价,在这里,却真正的可以用不值一文来形容——若是只算成本,两块胰子才一文。用胰子和毛巾好好的清洗了一番,再出来的时候就发现他们的柜子是开着的了,柜子里从里到外,放着两套衣服,周元安一愣,穿到身上,只觉得虽不能说完全贴身,大小却也合适,再看其他人,也是如此。

“此间主人,真是神仙手段。”

他身边的冯锦叹道,周元安虽没有说什么,却也点点头。

他们放在木篮中的衣服已经没有了,按照那小张的说法,是有人去洗涤了,等洗好晾干,会送到他们房中的,至于他们原本的带的东西,则是会直接的从船上送到他们的房间里,其实他们千里逃荒而来,一般也都没有什么财物了,就算有一两件贵重物品,也会随身携带,倒也不用担心丢失,而且就算有不方便携带的,只要下船前在赵子林那里登记,赵子林核对后,会给登记人一个凭证,之后就可以用这个凭证来领会自己的东西。

当然会这么做的很少就是,据周元安所知,他们所在的这一层,却没一人这么做的。

洗了澡之后就是吃饭,饭菜说不上丰盛,只是米饭和青菜,然后就是熬得浓浓的骨头汤,而在这里,周元安等人又一次领到了自己的碗筷,看着统一的木碗木筷,以及足够容纳上千人吃饭的餐厅,周元安也发出了和孙锦同样的感叹——在这样的乱世中,有这么规矩的步调,还有这么丰盛的物品,说是神仙手段,也的确不为过了。

而此时也在却越的杨毅,当然不知道有人这么想自己。

中原 (上)

对于杨毅来说,却越的发展也有点超出她的意料,在她想来,却越五年能有一个基础发展,十年能有一个基本发展,就是不错的了,但现在不过两年多的时间,却越就完成了基础发展,这当然有很多原因,第一是大量的移民,从中原大战打起开始,几乎每个月,都会有移民进入却越,一开始是一艘船、两艘船,现在已经发展到四艘船,根据下面人的统计,目前却越的移民,已将近二十万,这个数字离却越能容纳的人数当然还很有一段距离,可也足以搭起一个基本框架了。而且,这批移民的质量都非常高。

要从中原千里迢迢的辗转过来,排除掉运气的因素不说,那不仅要求身体素质,还要求一定的机敏,而且到了巨岗之后,还愿意远涉重洋,那也需要一定的决心和意志力。

在杨毅想来,一个人不怕他不聪明,不怕他没有才华,最怕他不肯干,不愿意干,而只要踏实努力,就算运气不好,取得不了什么大成就,总会有一定的小成功的。而却越的这二十万人,可以说,都是愿意干的。而且这其中还有很多秀才,和地方上的乡绅,这些人若以现代人的眼光来看好像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可在这古代,却可以说是中产阶级了。他们有知识、有文化有底蕴,从接受新鲜事物的程度上要比一般的农民更强。

第二则是商机。

南北打的热火朝天,生产上几乎完全就是停顿状态。别的地方停了也就罢了,但人吃饭穿衣不能停,双方用的武器也不能停,后者有他们自己负责,而前两者,就是他们想负责,也不能光靠以往的积蓄。

而却越,粮食虽然没有怎么对外,衣服布料却可以大批量的制作,基本上就是处于卖方市场,不存在销路问题。而哪怕下面打的你死我活民不聊生,在贵族世家,该有的排场还是要有的,所以他们的奢侈品,比如胰子、香水、牙膏、牙刷也依然火爆,而这些东西,除了中原,他们还可以出口到昊国,所以虽然说规模都不大,但依然和衣服一样,是稳赚不赔的——真从利润上来说,这些东西加到一起,还要比衣服更赚些。

第三则是白龙帮的支持。

杨毅最初和白龙帮合作,看上的是他们的航海技术,和在大海上的资源,只想着双方能互补合作就不错了,最初他们也的确就是这样的,但后来也不知道魏瞎子是厌倦了海上的生活,还是觉得却越的确是可以发展的,这两年,几乎是在经营自己老窝似的在却越上投入。

帮却越训练船员水兵,帮却越购买船只,甚至还帮却越培养造船师,和前两者相比,后者是一个长期,但绝对更重要的步骤,虽然现在却越还没有自己造出那种上等船的能力,可已能建造中等船了,两三年前,他们只有四艘船,而现在,他们已经发展到二十艘了,其中四艘用来移民,四艘用来进行与中原、昊国的交易,两艘用来远扬——到目前为止,那两艘进行远扬的,只出过一次西洋,但却带来丰厚的报酬,当然,若只从利润上来说,不见得比兴办工厂更赚,可却带来了很多大赵与昊国都没有的东西,特别是一些种子,像麻椒、丁香这些东西的调料作用也就罢了,像玉米、番薯这样的,却是真的可以改善民生的。

当然除了这些外,杨毅觉得,自己还是很有运气的,起码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哪个巨无霸的势力真的来找她的麻烦,当然,也许只是因为在他们来看,却越还不值得一提。

杨毅并不觉得这种忽略有什么不好,如果有可能的话,她巴不得那些人一直就这样把这里忽略下去,但比较遗憾的是,她现在要主动跳出来了,因为在三个月前,杨震和李卫被控制了起来。

在她把情报人员渗入到中原之后,一直都在留心杨震和李卫的情况,因为怕引起夏卓敬的怀疑,没有放太多的人手,可杨李二人本来就生活单纯,也是很好掌控的,更何况投入到那边的两个,都是精英中的精英。

先前一直没有岔子,但是在两个个月前却突然传来了两人不见的消息,具体是怎么不见的,那两人也不能确定,只能根据一些痕迹来推断,杨李二人,是在一个月前就失踪的,这也就是说,直到一个月后,那两个情报人员才发现其中的不对。

这一下,对杨毅简直就是当头一棒,她是没想过自己的情报人员就真的像现代的007那么神勇无敌,可被对方愚弄了一个月才发现,这就不是一般的漏洞了,而且,这个漏洞还事关她在这个世界上最亲近的两个人!

当时她第一个想法就是和夏卓敬坦白,不过当她冷静下来就觉得,这事不是夏卓敬做的——这么做,对他毫无好处。

不是夏卓敬,那最有可能的,就是夏卓敬的对手,而且,是南方这边的。在南边,有能力这么做,而且做的这么干脆的,最有可能的,就是南明王了。牵扯到南明王,就不只是杨震和李卫的事情了,杨毅不得不慎重对待,于是她一面组织调查,一面耐心等待,可直到目前,她都没有收到过南明王那边的任何消息。

“已经很明确了,到目前为止,那位王爷还不想和咱们做交易。”

杨毅敲了一下桌子,慢慢的开口,坐在这个房间中,都是她绝对的嫡系,杨刚、孙锦、张有、牛洪乐,后者的忠心一直被人怀疑,可直到目前为止,他并没有做什么危害到紫竹军的事情,而且他的家眷都在却越这里,已经和紫竹军捆绑到了一起,为自己争取利益的心思绝对有,但做背叛者的可能却绝对不大。

“大人,以属下来看,那位王爷这么做,并不是针对咱们,更多的,恐怕还是对那一位。”

说这话的,正是牛洪乐,也许是因为当过仵作的关系,他更善于理论分析,在这样的会议上,他一般也是话比较多的那一个,杨毅点了一下头,他身后的张三娃拿出一份资料:“根据现在的情况来看,那一位,为自己准备了三条后路,其中一条,就是咱们这里,另外两条,虽然好像还没有出问题,但这两边,在近两年内,都有不下十人的新人加入。”

“这两家,第一家是震威镖局,第二家是商行,从表面上来看,有新人加入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可这两家的新人,都有在短时间内,升到中层的。”张三万一边说着,一边又拿出一份资料,“这一位冯毅,是十七个月前加入震威镖局的,因他老实肯干,所以很快就融进了镖局,十个月前,镖局在走镖的时候遇到劫匪,冯毅身中七刀,还死战不退,最终吓退了劫匪,他自己也养了两个月的伤。从此,震威镖局对他另眼相看,半年前,已升为小队长,上个月,已成为镖头。”

“而这一位,叫**山,是两年前加入远方商行的,精明能干,就是说话有些不利索,所以一直都是做账房,十六个月前,此人竟然令远方商行和北方达成了一笔粮食交易,只此一笔交易就令远方商行的利润比往年多了两倍,而他在当年,就被提拔成了副领队,现在已经能够单独带领队伍走商了。”

在场的都是老江湖了,没有人去问,怎么一个连话都说不清楚的人是怎么达成那一笔交易的,更没有人去怀疑那人是怎么成为领队的。这两个看起来都是属于那种诚恳努力的,他们的经历,占了一些运气,可也不太会令人怀疑,但张三娃既然在这个场合提出他们,那就是有什么确切的证据了,果然,张三娃接着道:“从表面上来看,这两人都没有任何问题,但冯毅身中七刀,却没有一刀是真正的致命伤,而且,经我们确认,这位冯毅,真实的身手,要比他表现出来的更强,很可能,就是一个练‘气’级别的。”

其他人微微的有些骚动,现在他们都不是当年的土包子了,也都清楚,练气意味着什么,这样的人,哪怕是到世家中也能获得优待,这么屈就在一个小小的镖局里……说是个人爱好,也未免太牵强了些。

“**山没有在远方商行中表现出任何异样,但我们意外得知,此人很可能也是练气级别的,为此,我们还损失了两个好手。”

这么一说,气氛沉重了起来,夏卓敬的三条腿路,两条都被安插了高手,可以想象,如果夏卓敬要从这两条路离开的话,会出现什么后果,不过这和他们的关系不大,最重要的是,那两条路都有这样的安排了,他们这里……是不是也会有同样的安排?

他们面面相觑,不由得都开始回忆自己这两年有没有提拔什么陌生的外来人,杨毅见到这种情况,笑了下:“大家不要担心,从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咱们这里应该是没有这个问题的,所有的中高层都进行过排查,当然,这不能保证没有探子,可应该都在低层中,中层这一级别就算有能混进来的,以咱们紫竹军的规模来说,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我想也就是因此,我父亲和二叔才会失踪。”

中原 (下)

延昌,南明王府。

大红的灯笼高高的挂在房檐下,窗户被映的一片红光,但是里面,却不时的传出一声干涩的咳声,那声音有气无力的,令人一听,就知道,会发出这样声音的人,身体绝对不怎么好。

“大爷也不要太熬了,虽说现在战局紧张,也还是身体为重。”

“无妨,我自有分寸。”

夏卓英说着,又咳嗽了两声,虽然他的身体是被外界传的严重了,但也的确不怎么好,好好的保养着,也会和正常人没有区别,但若是太费心思,那立刻就会有问题了。他也知道自己的问题,所以过去一直荣养着,就算是要做什么,也只是制定一个大方向,然后交给下面的人去办,但是现在,他却不得不全城跟进,连一丝一毫都不能轻忽。

正式开战已经两年多了,下面的百姓天天盼着战争结束,但是在名眼人眼中都知道,这场仗,还有的打,就算现在夏卓敬能稳住局面,并且逐渐开始压迫北边,可要说将北边完全压下去,那起码也还要个两三年,这就像是角力,若一方明显的比另一方力大,那几乎一瞬间就能结束,可若是两方力量相近,那就非要拼个筋疲力尽,然后再看运气、意志力了。

按照现在的趋势来看,南边更有赢的希望,有大义的名份,有更充足的积累,再加上夏卓敬这个军事天才,一步步推进,北边早晚是要败的,但那并不是夏卓英想要的,若真把仗打到了那个程度,先不说这天下会是什么样子,只是夏卓敬个人声望的积累就令人担忧了,虽说夏卓敬此人骨子里有一股天真,不是一个会用手段的,可毕竟不傻,等到他真的大权在握,声望势力集于一身,那什么手段都会显得无力了,其实就现在来说,外界也只知二世子,而不知他夏卓英了,再发展下去,恐怕连南明王也会被掩盖下去。

而且夏卓英对于天长日久的战争也不敢兴趣,他们和北边打的你死我活,难保不会有第三方势力插手,别的不说,关外的那些册亨人就是需要提防的。

他们需要一场大战,一场一局定胜负的大战。

为了这场大战,他在一年前就开始谋划,现在终于将要成形,而只要此战一旦成型,那就谁也无法阻拦,再之后,就是要夏卓敬和北边拼个你死我活了。

是的,是夏卓敬和北边拼,而不是他们和北边拼,虽然夏卓敬现在手中有着南边绝大多数的兵力,可是他这里,还掌握着另外一支力量,在对拼结束之后,那就是这场力量登场的时候,而对于此战的胜负,他其实并不是太关心的。

夏卓敬胜了固然好,败了,也没有大碍,他相信,以夏卓敬的实力,就算是败了,也绝对能在最大程度上消弱北边,因此到最后,他们会是那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第三方。

而要做到这一步,那真是任何一个细节都不能忽略,他不仅要最大可能瞒着夏卓敬,而且还要保证,就算夏卓敬知道了,也不能轻易的抽身,更要保证,夏卓敬绝不会和北边联合,而到了现在,他还要堵住夏卓敬的所有退路。

对于自己的这个便宜弟弟,夏卓英过去是没有太放在心上的,虽然他也许是夏家对夏卓敬最好的,但那只是表面上的,而且,其中也有几分是因为怜悯。

在外人来看,南明王妃过继夏卓敬是为了巩固地位,也是为了防止他英年早逝,有一个儿子能傍身,其实不过是为他找一个靶子。他是南明王的嫡子,就算再低调,在外人来看,也还是正统,为这,就不知有多少人看他不过眼,而夏卓敬就是为了分担这个而来的,这也是为什么当初南明王妃会大力培养他的原因,只有他越出色,才会越明显,才会越被人注意。

当然,就算是他们,也没想到夏卓敬能走到如今的地步。

想到这里,夏卓英微微的叹了口气,喝了口参汤,才开口:“那杨李二人,最近可有异动?”

“那两人倒乖觉,除了每日在房中下棋,连门都不怎么出。”

夏卓英点了下头:“我记得,随他们一起来的,还有一个侍女。”

他的幕僚一愣,随即道:“是,也没听说她有什么。”

“对这三人……小心一些,但也不可怠慢了,吃穿用度都按照府里五弟他们的例子来,就是那侍女……也比照一等的例。”

他的幕僚有些疑惑,但还是应了,夏卓英微微的在心中叹了口气。他知道,在别人来看,他这吩咐是夸张了些,就算杨毅又是五品,又是伯爵,但不过是政治需要上的抬举,封地又在海外,在一些人眼中,他那个伯爵带五品的官职,很有可能还比不上一个上等县的县令,他过去也是这么想的,虽从巨岗族的事上觉得这杨毅不简单,可也没有太放在心上,毕竟此人的基础太差,没有十年二十年的经营,根本成不了气候,哪知道此人却能利用中原大战的机会崛起,等他发现的时候,已经不好动手了。

“我毕竟,是小看了天下英雄。”

虽然杨毅发展到今天的程度,但若真想动的话,倒不是动不了,可那样一来,必会影响中原这边的安排,而且,也会令夏卓敬警惕——那么大的动静,是绝对无法掩盖的。

他倒也不是没有想过收服杨毅,只是在观察了杨毅的行事经历后,就打消了这个念头,此人从小生在山贼窝里,后来虽说是归顺了,不过是名义上的,过去从来都是天不管的,今天又发展到如此地步,要想收服,绝不是一句话两句话的事情,若他有时间,慢慢安排,也还是有办法的,可现在他哪里又哪来的这样的时间精力?

好在那杨毅就算是做大,势力也在海外,兵力也并不充足,倒不用担心他影响战局,到了将来,等这边稳定下来,是抚是剿都可以再看,目前最重要的,倒还是不能让夏卓敬真的退走了。

他虽做了周全的布置,可也不能保证就真将夏卓敬困死了,毕竟夏卓敬是一个高手,而且是练气高层的,甚至有人说他是练神之下第一人,从这个角度来说,说他是第一高手,也不为过,毕竟,练神期的高手,一向只是传说,这样的人也许能失败,可若真是铁了心的要逃,十万大军也不见得能拦得住,毕竟他不是站在那里要和大军对抗。

夏卓英倒不认为夏卓敬在遭受了这样的打击之后还能东山再起,但留着他总是一个后患——这样的人,就算要留,也还是留在他们的监控之内比较好,所以早在两年前,他就开始在夏卓敬的三条退路中安排人手,前两条都很顺利,到了杨毅这边却出了问题,他安排的人倒是很顺利的混了进去,也算是取得了地位,可紫竹军的发展实在是太快了,一个中层的小队长,根本就不可能左右局势。

在其他两个地方,哪怕他的人碰不上夏卓敬,可也总能提供有用的情报,而到了杨毅这边,说不定连夏卓敬在哪儿都不能确定,在这种情况下,他也只有掳走杨震和李卫,为的就是能够在必要的时候和杨毅做交换,不过杨毅毕竟是夏卓敬那边的,他虽然觉得杨毅就算是知道了,也不会立刻闹出来,可也是能拖延一天就拖延一天的好,因此小心布置,细心掩盖,他们在南边是绝对的地头蛇巨无霸,天时地利人和都占着,紫竹军那两个探子虽也机敏,却到底被骗了过去,也是后来发现有一段时间没见过杨李二人的正面,这才发现不妥的。

“杨毅应该也不希望夏卓敬回去,只是一个袖手旁观就换回自己的父亲和二叔,这笔买卖,他应该会做的。”

他这样想着,就把这个问题放在了一边,就算大计划制定了,下面也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夏卓敬的退路问题毕竟还只是次要的。

是夏卓敬重要还是杨李二人重要,这对杨毅来说从来就不是选择题,别说她根本就对夏卓敬没多少忠心,就算是有,也不会为了他而枉顾自己的亲人,但是对南明王这边,她更不喜欢。

“大人,我们现在要如何做?”

说这话的是杨刚,他一般很少在会议上开口,但杨震二人对他却不同,因此一明白杨毅的意思,立刻就问了起来,杨毅没有立刻回答,看了一下众人,才慢慢的开口:“大家觉得呢?”

众人一愣,牛洪乐反应最快,立刻道:“大当家和二当家是一定要救回来的,但要如何救,还要看大人的意思。”

他这话一出,众人的脸色都有些古怪,却也没有人去反驳,杨毅一笑道:“既如此,那就先这样吧。”

“大人?”

杨刚有些疑惑的看着他,杨毅对他点了下头,然后就开始布置了起来,并没有什么大的行动,但是从生产到军队,都做了严格的要求,众人知道他的行事,知道这是要做准备了,虽不知他到底会如何做,但也都一一应了,只有杨刚在结束后留了下来:“我觉得这样不妥。”

杨毅看了他一眼:“怎么说?”

洧川 (上)

“我们没有必要为那位二世子尽忠。”

面对杨毅的询问,杨刚直接了当的开口,杨毅笑了下:“你怎么就认为我是为他尽忠呢?”

“大当家和二当家才是最重要的。”

“你这么说,是希望我和南明王做交易了?”

“如果只是不理会夏卓敬的话,对我们来说并不难。”他想了想,又道,“我们现在已经很好了。”

“那以后呢?”

杨刚皱了下眉,没有开口,杨毅看了他片刻,才缓缓的开口:“山羊,你听说过一句话吗?中原逐鹿。”

杨刚的眉皱的更紧了,杨毅哈哈一笑:“我并不想做那个逐鹿者,可是你知道为什么历朝历代,但凡升到一定位置,拥有一定力量的人,都要在那片土地上厮杀吗?”

外面的世界这么大,虽然碍于技术等方面的原因,这个时代的掌权者不太可能看到这个世界的每一个地方,也不太可能看到更广阔的世界,但要说他们对外面完全的一无所知,也绝对是错误的,关外有册亨,海外有昊国,再往外,一些西洋、东洋的商人、物品也都出现过,可是历朝历代的掌权者们都没有太重视,这里面自然是有固有的观念,但更因为,真的只有占有了这片了土地,才能真正的称帝,也真的只有占有了这片土地,才能在这个时代有更广阔、更深远的发展。

因为只有这里,才有足够大的,适合人类生存的地方。

关外很大,可是在这个时代,要开发出来,不知道需要多少年的时间;昊国却越这样的地方土地肥沃,可撑死又能容纳多少人?

在她所处的那个分支,古代中国的一场大战能卷入上百万的人口,日本的一场战争能有几万就是大规模了,更多的,甚至是一个村子两个村子。

人口,在这里是资源。

当年勾践战败,回去的第一件事就是鼓励生育;她拿到却越后的第一件事也是移民。现在却越的发展是很好,可这种发展,是依托在中原的需求之上的,一旦中原对他们关上了门,不说移民的问题,就是他们的东西要往哪里销售?昊国?更遥远的西洋?昊国随便能有多少的购买力,而西洋,在这个没有蒸汽机,一出远洋起码也要一两年的时代里,他们又要派遣多少艘船?多少货物?而从西洋带来的东西,他们小小的却越加上昊国,或者再加上其他的一些国家是否能消化?就算是可以,这其中又要费多少周折。

不是欧洲那样的地方,一块大陆有着诸多的国家。在大赵的周围,只有这么一个巨无霸,虽说就算大赵对他们闭关了,他们也可以走走私,可那是一个船队,一个商户能做的,而不是一个国家能做的。

即使是在现代,一个只有商业的国家,也只能说是富裕,而不能说是强大。

当然,却越和中国古代周边的那些小国不同,因为有她的关系,在一定时间内,却越还是有发展的,可若不能找到一个更大的市场,这种发展注定要停滞,而她就算一辈子都为却越的发展兢兢业业,可她最多又能有多少时间?五十年?八十年?她就算活成老妖怪,也不见得能超过一百年,更何况她现在能为却越指路,不见得将来也能。

她比这个时代人强的地方,是她见过历史的发展,知道一些事物的轨迹,可她并不是历史学家,也不是上知天文下晓地理的大杂家,事实上,若不是在这个位置上,她必须前进,必须想法设法的令紫竹军得到发展,她也不见得能站到现在的高度。

但是她现在站在这里,不见得将来还能,而且,从内心上来说,她也没有要为却越奋斗一辈子的打算。这里是她一手打造出来的,她对这里有着无法割舍的感情,将来她也必定会一直关注着这里,可若说每天都这样工作——是的,她现在并不觉得这是一件苦事,可她也还是想做一些别的,比如,看看这个世界更多的风光,体会一下不同的人生。

如果说她在现代无法理解岛国对于大陆的渴望的话,那么现在,当她站到了这里之后,她渐渐的明白了,也许不见得正确,可是却越若想发展,却是真的离不开大赵的。

她没有和南明王共过事,可只从一些事例上就可以看出,这不是一个好相处的。在现在这种情况下,也许对方只是要求他们不管夏卓敬,但若是对方腾出了手呢?

当然他们并不见得就会来攻打却越,但只是一个闭关锁国,也够他们受了。而夏卓敬则不同,这个人哪怕现在变了,骨子里也有一种天真,若是他们现在对他加以援手,起码十年之内,却越是能维持现在的发展,而只要他们不显露明显的敌意,三十年内,也能有一个稳定。

“山羊,若是我们现在退了,将来,可能就要一直退下去。”

杨刚看着她,然后,什么也没说的转过了身,杨毅看着他的背影,张了张嘴,最终却什么都没有说。她在会议室又呆了片刻,然后整了一下衣服,缓步的走了出去,外面的天色已经完全的黑了,但月光明亮,一片银色的光辉下,她的背,挺得笔直。

她慢慢的走着,没有回自己的房间,也没有到书房,就这么一直走到了外面的悬崖上,海浪很小,海面上一层波光,她站在那里,透视着远方,她想到了,在她第一次醒来,李卫的满脸关怀,想到了在她去接杨震的时候,他满面的惊愕,更想到了那一天,杨李二人的自动停留。

接触的时间并不长,特别是杨震,就算她努力去想,也想不到太多和他在一起的画面,但是,这并不代表她对他们的感情少。如果现在真的有一个天枰,把杨李二人和紫竹军去衡量的话,那么更重的一方,还是杨李。

她可以失去紫竹军,她并不是一定就要拥有权力;但是她无法失去杨李,特别是以这种方式失去,这也是为什么,她没有想过加入到那场战争中。她的心很硬,她可以利用趋势,可以利用人命,在你死我活的斗争中,也不在乎沾满鲜血,但是,她还没有学会利用自己的感情。

“若我是你的敌人,你现在已经死了一百次了。”

背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她头也没回:“你是吗?”

沈宇一滞,有些气恼的道:“你就不能表现出一些惊讶?”

杨毅回头看了他一眼,然后突然往后退了一步,满面惊愕道:“你怎么来了?你怎么在这里?”

……

沈宇瞪着他,牙齿磨了又磨:“这就是你的惊讶?”

“你、你、你是如何来的!”

杨毅脸上的表情更是惊诧了,她抬起手指有些颤抖的道,沈宇又气又怒,还有几分哭笑不得:“你就这么给我惊讶?”

杨毅歪了下头:“你还想要什么样的惊讶?”

沈宇张了下嘴,最后只是叹了口气,过了一会儿道:“那件事,我听说了,你打算如何做?”

“还要再看。”

“也许我可以……”面对杨毅的目光,他有些不自在的转过头,然后抬着下巴道,“你知道,对于我来说,那是很简单的一件事,若是你同意,我明天就回去。”

杨毅没有出声,只是盯着他,沈宇这两年虽然经常被她这么盯,但这一会儿还是有些不自在,他咳嗽了一声:“你要不同意,就算了。”

“沈宇?”

“嗯?”

“你我认识……也有三年多了吧。”

沈宇哼了一声,心说那要怎么算了,要是把在陆川的也算上,那就是六年多了,可是那时候他们只是见了两面,倒也说不上是认识。

“你对我表白,好像也有两年多了。”

沈宇又哼了一声。

“你就没有想过要亲亲我?”

她这一句说的很轻,却如同一记响雷,炸的沈二当家一个趔趄,差点直接翻到海里,但即使如此,他那一双千锤百炼,号称能媲美五匹壮马,一脚下去,能令青石板裂缝的腿,也有些发飘。

“你、你……”

“我可是想要亲亲你了。”

她这么说着,就走过去,然后抬起头,慢慢的、慢慢的在沈宇的唇上碰了一下,她的动作很慢,但沈宇却像被人使了定身术似的,只能看着她一点点靠近,在她的唇印上来的那一瞬间,更是大脑一片空白。

轻柔?**?刺激?

不,沈宇什么感觉都没有,在那一刻,他的神志仿佛进入到了另一个时空,他只是好像看到了杨毅贴了过来,好像看到了杨毅又离开,再之后,他就看到杨毅站在那里,眺望着远处,他以为自己看的很清楚,其实很模糊,最起码,他就没有发现,杨毅此时的脸,也是红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灵魂归位,这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竟在不知不觉中出了一身的汗,此时并不是很冷,但夜晚风凉,若换成普通人,出了这么一身汗,必然不敢站在这里吹风的,但沈二当家武功高强,身强体壮,此时也不会在乎这些。他长长的吸了口气,往杨毅那边走了一步,抬起手又动了几下。

“你就留下来,和我一起吧。”

洧川 (中)

海面上的波纹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变大,海水拍打浪花的声音也越来越响,但沈宇都没有感觉,他只能听到自己扑腾扑腾的心跳,震的他头晕目眩,而又有一种喝醉了酒似的微醺。

不知道怎么弄的,苦尽甘来这四个字就出现在了他脑中。

这三年,他从来没有觉得自己过的苦,也许有些闷,但他原本就是一个能耐得住寂寞的,否则也不可能年纪轻轻就突破了气这个层次,这三年,他在折腾别人的同时,也没少折腾自己,看着自己还稳稳的压着杨刚不止一头,就有说不出的畅快感。再看着他原本不怎么看到眼中的学员一个个变得像模像样起来……当然,沈二当家不会怎么感情流露,可内心深处,也是有成就感的。

在这个过程中,去和杨毅接触接触,对他来说,也是一种休息,一种鼓励。

要问他这三年里有没有对杨毅动过心思……下意识里,潜意识中,做梦的时候,也总是有的,很多次,他都有机会动手,但他最终,却什么都没做,不管他怎么对杨毅恨得牙痒痒的,不管他怎么觉得杨毅无赖、狡诈,但在他内心中,还是承认杨毅的不凡。

这样的一个男人,几乎是白手起家的走到这一步,几年间,从一个山贼,成为一个伯爵;几年间,将一个荒僻之地,开发成一个繁华的港口;他手下的子民,不见得每个都能过富足的生活,但每一个,都能吃上饭!

是的,他可以轻松的将杨毅控制住,但,如果他强迫他,那就是对他的亵渎!

所以,就算有时他们离的无限近,有时他就要控制不住自己了,但在彼此气息交叉中,他还是一点点的拉开了他们的距离。也说不上是有意还是无意,但他真的觉得,只有这样,杨毅才会接受他。

而今天,杨毅就真的接受他了!

“好!”

他觉得自己这一句很轻,在一片擂鼓般的声音中几乎不可闻,但其实,却几乎是喊出来的,杨毅听到后,慢慢的笑了。

也许从她杀了第一个人起,爱情那件事,就离她很远了,她到现在还记得柴智临死前的表情,还记得那飞溅到她手上血液的温度,当然,她从来没有后悔过,也早就不觉得恶心了,可是再看到男人,她很少能想到,要再怎么和这个人花前月下。

她少女时期的时候,也没少看言情小说,也曾想过宽阔的胸膛、温暖的怀抱,在刚穿过来的时候,也不是没有幻想过如天神般下凡的男人,但是这所有的一切,在柴智死的时候,都没有了。

再之后,她带人一路南下,鼓动难民暴乱,那些风花雪月就更没有出现在她脑中过。是不是有遗憾,是不是觉得落寞?若说完全没有,那自然是自欺欺人的,可她从很小就知道,没有十全十美,你拿到了一样,就必然要舍弃另一样。

她在这里,已经站到了很多男人都达不到的高度,而她的眼界,因为有现代的经历,更能超越这个时代的所有人。她不认为,有哪个男人,能让她抛下这现有的一切;同样,她也不认为,自己能像这个时代的女人一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除了礼佛走亲,一生就在那个大宅子里度过。

而反过来说,就算真有那样的男人了,她也真的能放下了,在度过了最初的甜蜜之后,他们恐怕也会进入互相提防的阶段吧,在这个问题上,中国历史上那些赫赫有名的女子,已经做过了诠释。不管过去有怎样的浓情蜜意,不管过去有怎样的海誓山盟,当涉及到权力、地位,一些东西,就会不由自主的产生变化。就算到了那时,她不再涉及到这些东西,可是她这样的出身,又有几个男人能完全的做到不在意?

她在很多地方上,可以只看大局,比如牛洪乐,比如张有,比如孙锦,她不在乎他们在不影响大局的情况下,有自己的小心思,可是,在有的地方,她不能允许有一丝一毫的瑕疵。如果她真的爱上了一个人,如果她真的愿意为了那个男人,收起翅膀,甘心停留,那么她就无法接受那个男人对她有怀疑有提防,若是那样,她不如找一个彼此能接受的,过那种相敬如宾的日子。

如果一开始就有了准备,如果一开始就没有那种如火如荼的感情,那么,就算对方背叛了、出轨了,她也只会微微一笑,然后,视情况来看是彻底分开,还是无言的默认。

沈宇的出现对她来说是一个意外,刚开始也只是觉得这小孩很有趣,就像一只波斯猫,看着他一惊一乍的对她或瞪眼或咬牙,就像是逗弄一个可爱的动物,而且,这个动物还不用她喂食,不用她为他清洗。

真正令她对沈宇刮目相看的,还是他的表白,并不是他的表白有多么动听,而是,在认为她是男人的情况下,他还能说出来,这起码,是一种认真,再之后,在沈宇一个人钻到巨岗山里,逼的巨岗族出来,老老实实的为她训练三年的人才,她就知道,恐怕,她再也不会找到比沈宇更好、更合适的人选了。

很爱吗?倒没有那种痛到心扉的感觉,也没有觉得离了这个人就不能活,可是,在想到他的时候,就会不由自主的微笑,这是一个,真的对她全心全意,没有丝毫保留的人。

这次的事,她先前并没有对沈宇说,不是不信任,而是白龙帮和紫竹军目前毕竟还是两个系统,而她这一次的选择,也事关重大,更何况,在她接到消息的时候,她也正带着人,巡视却越,但沈宇却在听到消息后,没有保留的赶了过来,自告奋勇的要替她将父亲救回,在听到她另有安排的时候,也没有二话,这自然也是因为他对杨李二人没有什么感情,可是,这种全心全意的信任付出,她也很是享受。

虽说有些遗憾连接吻都是自己主动,不过在这种时候,她也不会计较。

“若真要让他来,恐怕还要再等个三年。”她这样想着,嘴边的笑意更深了。

三天后,杨毅坐船返回,十日后,她赶到巨岗,随之,更多的消息,到了她手中,在把这些消息统一分析了之后,她找到了魏瞎子,魏瞎子在第二天就到了,显然,他早就在等杨毅的消息了,两人见了面,也没有怎么客套,在上了茶,坐稳之后,杨毅就道:“我这里有一个大买卖,不知大当家是否有兴趣。”

“还不知,是什么样的大买卖?”

杨毅拿出一套文件放在桌上,那是她搜集了各方面的欣喜,甚至包括中原近两年的变化,然后又统一整理出来的,魏瞎子拿起,一张一张很仔细的看了,他看完一遍,又看了一遍,过了好一会儿,才放下那份东西,然后看着杨毅,杨毅在那里坐着,慢慢的喝着茶。

“大人,真是一个有心人。”

“在这个时代,有时候,是要有心一些的。”

魏瞎子点了点头,然后又看向旁边的沈宇,如果说他一开始还不知道沈宇是怎么回事的话,那么经过这三年,他怎么也清楚了,虽然在清楚这一点的时候,他也震惊,也怀疑,但到最后,也只有无奈了。

他是沈宇的大哥不错,可也管不到沈宇,从某种角度来说,他还要承沈宇的情,白龙帮这个位置,若论名正言顺,还是沈宇更合适,他自己没有兴趣是一回事,不和他捣乱,又是另一回事。他虽自问手段谋略都要比沈宇高上不止两筹,可若沈宇就存了心要找他的麻烦,他也头疼的很,一个弄不好,甚至有可能丢了性命。从这个角度上来说,沈宇爱上杨毅……他也不知道是该庆幸多一些,还是苦闷多一些了。

而现在,看着沈宇坐在旁边,他的心中更多了一份叹息,沈宇对这些东西从来都是不感兴趣的,现在却一动不动的坐这么久,显然不是为了他这个大哥。

“那杨大人,是想怎么做呢?”

杨毅一笑,然后慢慢的,说出了四个字:“奇货可居。”

魏瞎子看着她,过了好一会儿,又看了看手中的文件,然后笑了起来,他是笑自己当初的投资,当初的眼光,但在同时,也是庆幸,沈宇对俗物不感兴趣,否则有这么一个帮手,他还是早早的退位让贤的好。

在这次长谈之后,整个白龙帮和紫竹军都忙碌了起来,这种忙碌在外人来看和先前并没有太多的不同,依然是船只来往,依然是贸易移民,就连紫竹军内部的人,也只是觉得目前的进度,比先前更快了,但因为紫竹军一直讲的都是效率,他们也没有太多的疑惑,待消息报告到一些人手中的时候,也只是认为,可能杨毅认为中原形式越加混乱,这才更加急迫了起来。

一个月后,却越那边有汇报,说纸张印刷,有了突破性的进步,杨毅得到消息后,喜出望外,当即就下令备船,第二日,就又往却越赶,众人虽笑她对这些奇技淫巧这么上心,倒也没有多说什么,他们并不知道,那艘船,再向却越行驶了两天后,就换了个旗号,转变了方向。

洧川 (下)

如果要给现在的中原下一个定语,那就是混乱,虽然从总体上来说,北明王的军队是被压制了,可也就是如此,他们开辟了多条战线,这些新增的战线第一可以打夏卓敬一个措手不及,第二,则可以将中原地区搅的更为混乱,将更多的地方拖入战火,毕竟现在从名义上来说,是南明王入住朝廷,虽然他没有正式登位,可却是朝中主宰,先前为了他的声望,对此也多有宣传,现在声望是有了,可这声望也变成了一把双刃剑,人们在遭受痛苦的时候,自然就会想到南明王,一开始也许是期许他帮他们解决问题,但当发现不太可能实现的时候,就很可能变成怨恨了。

夏卓敬看着手中的地图,听着贾和的点评,就在两人说着目前的局势的时候,外面有亲兵喊报。

“进来。”

他头也不抬的道,一个亲兵大踏步的走了进来,啪的一声行了一礼,然后大声道:“元帅,林大人来了。”

夏卓敬的眉微微一皱,但还是道:“请林大人进来。”

“大人,那我先避一下。”

贾和说着,就避到了后面。过了一会儿,就有一名男子,长身玉立的走了进来,那男子年龄不大,但自有一股成熟稳重,他身上虽穿着便服,却挂了一个紫金鱼袋,只是这个鱼袋,也令人知道,此人就算不是五品上的官职,也会有起码相当于五品的爵位,而再联想到此人的气质年龄,那自可想到他的必是世家出来的,这倒也不错,此人正是林家本家的大公子,林青山。

论官职,夏卓敬此时早超过他了,但他还是站了起来:“青山兄大驾光临,真是有失远迎。”

“我没有打扰元帅的军务就是好的了,还谈什么迎不迎的。”

“青山兄这么说可是客套了。”

“元帅不怪我就好了。”

两人客套了一番,亲兵上了茶,夏卓敬开口:“不知林大人来此,可是有什么要事?”

“其实,只是一些私事,前几日家父收到家姐的来信,说很久没有吃临淮山上的竹笋了,很是想念,想让家人捎一些送到京城。元帅也知道,这东西虽然一年四季都有,但唯有春冬两季的最是美味,现在这时节,家中也没有存货了。要放在以前,这也不算什么,但目前则有些为难了。家父也知此事不过是私事,本不想麻烦元帅的,但怎料家母却知道了。元帅知道,我家母亲一向是重女轻男,家姐又远嫁,更是爱的很,先前家姐不说,也是要想办法送过去的,现在家姐开口了,就算是知道麻烦,也还是要我来找元帅了,就不知……”

夏卓敬思忖了片刻,最后道:“此事,倒的确有些为难,但既然林大人来了,那我也只有自当全力了。”

林青山喜形于色,起身拱拳:“那真是,多谢元帅了。”

“老夫人也是爱女之心,这要吃竹笋的,又是三夫人,于情于理我都是要管的,林大人放心,我必会在近期内解决此事。”

“那我就静等元帅的佳音了。”

两人又客套了一番,林青山起身告辞,贾和从后面走出:“元帅……”

“你怎么看此事?”

“想是王爷,有些急了。”

夏卓敬点点头。林家是世家,这世家代表了很多龌龊,很多肮脏,在一定程度上,也代表了跋扈,但绝不愚蠢,就算出一两个脑袋有问题的,能成为一家掌舵人或继承者的,也都是千挑万选出来的。先不说那位林大小姐对竹笋有没有这么强烈的爱好,就算是有,林家也不会为了这么个事来找他,毕竟那临淮山,此事正是两军交战之地,虽说不是主战场,可也是你来我往拉锯的一个山头。

当然,他有士兵在那里,顺带的弄一些竹笋也不是什么难事,可这个名誉传出去,总不那么好听,就算那林大小姐,也就是他那位父王最宠爱的三夫人想吃那竹笋想的不得了了,同时林家也想舍命巴结满足,也大可重赏一批人去卖命,怎么说,也不该来找他的。

而现在,林家人不仅来了,而且还是林青山来的,那就说明,他是得到了某方面的许可,而这个许可,最有可能的,就是南明王了,那南明王为了竹笋来找他?

就说那林大小姐容貌美丽,又生了个能干的儿子,南明王对她也没宠爱到那个地步,所以这说是要吃竹笋,其实,是说这里的仗打的太长久了,催他加快一些进度。

想到这里,他不仅露出一丝苦笑,南明王应该也知道,此战是要天长日久的,现在还来催他,他虽可以理解,可这圈子绕的,这话说的,却已尽显客气,却是连表面上的父子关系都不维持了。

“元帅想如何做?”

“此战绝不是一时半会能够结束的,不过此地,倒可以再打一打了,拿下这里,北边的势力差不多就退出洧川了,差不多,也能给王爷做交代了。”

他指的,正是临淮山附近的一个名叫齐常的上等县,此地三十万户的居民,土地肥沃很是富足,结果却被一小撮北明王的军队给溜了进来,也就是此处人多墙厚,虽在一开始吃了亏,但却被当地的居民配合着户所抢回了主动,不过也正是因此,北明王的军队觉得此例不可开,因此加派人手,而他们这边得到消息后,也是不断的派遣军队,就这么一来二往,此地竟成了交战双方,一个不小的交火点。

自然,到了这一步,那富足肥沃都成了过去,可是双方都停不下来了,特别是北明王那边,更是几乎把洧川附近的军队都调了过来,夏卓敬先前一直和对方保持着差不多相等的军力,存的,就是围点打援的心思,本来,他还想过是不是能再调出一些敌军,可看现在的架势,却是要提前动手了。

贾和看了一下他指的方向:“元帅还需小心。”

“你有什么发现?”

“不是,只是……元帅的心思,恐怕对方也是知道的,若贸然突进,说不定……”

“他们自然是知道的,他们恐怕也巴不得我们能在洧川这里多分一些心思,这样,他们就能拿下这里了。”他说着,微微一笑,“就让他们这么想好了。”

贾和看了一下他指的方向,笑道:“看来此事元帅是早有准备了,倒是和多心了。”

夏卓敬看了他一眼:“此事原是有其他人负责,先前没和你说,但是后面,却还是要你帮着多看着一些。”

“元帅,若无必要,也不用和多看。此事既然一直进展顺利,那想来也是一个有能力的,元帅此时,正是要用人的,若事事都有和插手,孔也不利于元帅招纳人手。元帅放心,和不是那短视的,自不会这些问题上斤斤计较。”他这话说的诚恳,而且也是他的真心想法,他是一个谋士,若说没有成名获利的想法,那是假的,但他也清楚,他的荣辱,乃至他的性命,都是建立在夏卓敬能成功的基础上的,若夏卓敬失败了,他什么都没有,从这个角度来说,他是非常希望夏卓敬能够强大的,至于夏卓敬身边的地位……有那么一支力量在手,目前还没有任何人能和他抗衡。

“能得到贾先生相助,真是我夏某的幸运,不过此事事关重大,若没有先生帮忙看着,夏某还真不能放心,我知道先生目前已非常劳累,但为了此事能够成功,就再劳累一些吧!”

“元帅这么说,真是折杀和了,得元帅如此厚看,和只有鞠躬尽瘁,必报元帅厚待!”

他说着,就要下拜,夏卓敬连忙拉住他,两人又说了一番君臣相得的话,正要结束,外面又有亲兵喊报,夏卓敬招人进来,那亲兵这次没说什么,却送了一个木板和一封信过来,夏卓敬看到那个木板挑了下眉,然后打开了那封信,这一次,他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他过了好一会儿,才放下信,然后长长的叹了口气,贾和道:“可是有什么为难之事?”

“倒的确有一件棘手之事,此事说来话长,一时也说不清楚,就是巨岗的那个来了。”

“巨岗的……大人是说杨爵爷吗?”

夏卓敬点了下头。

“那杨爵爷来是……”

“杨震和李卫不见了。”

贾和也是一愣,夏卓敬站起身,在房中走了两圈,然后召来亲兵,交代了一番,之后对上贾和有些疑惑的面孔,有些苦涩的开口:“他既然来了,我总是要见一见,他能来,也证明了是个真心的,只是此事……”

“元帅,这之间,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怎么说?”

“林青山刚才来过,虽提的要求有些不近人情,可也算是有理由的,从目前的情况来看,王爷对元帅……还是需要的,在目前的情况下,应该……不说别的,若是真要对元帅动手,这中原的战局恐怕立刻就要换个天地。王爷此时的大敌,是北边,绝不是王爷!”

“那照你这么说,那杨毅来的倒是别有用心了?”

贾和看他神情平静,也拿不准他对杨毅到底是信任多些还是怀疑多些,想了想,就中肯道:“属下倒也不这么想,若是北边有什么用意,杨爵爷,也不是一个好人选。”

重逢 (上)

听着贾和的分析,夏卓敬也只是点了下头,他知道贾和的心思,此人能力是有,心胸却不怎么广阔,虽说也不是那容不得人的,却是想要众人都在他之下。

他有手段有谋略,又有一份属于他的力量,从他开始给他放权开始,不知不觉就升到了眼下的位置。他对贾和这个人,倒没有什么抵触,这个人不见得全心全意的忠于他,但在现阶段绝对是支持他的,但在必要的时候,也要给他一些敲打。

因此,听完后他也不置可否,转而,就谈到了别的问题上。

三日后,巨岗运送物资的商队就到了。在发展出自己的商队之后,杨毅也开始和夏卓敬做起了生意,棉麻、粮食,这些都是军队需要的,巨岗的东西又都不错,夏卓敬当然也不会拒绝,只是杨毅担心惹了他的眼,所以交易量一直不大。

此时商队进来,倒也没有引起别人的怀疑。

“王领队,这次的货物,倒是比先前多了不少。”

军中一个负责商务交接的,笑着和王河套打招呼,这几次压货,都是王河套领的队,他们也很是熟悉了,王河套笑着走过去,在他的手中,塞了一张银票,那军官顺手一弹,就进了自己的袖子,笑的也越发灿烂了。其实现在物资紧缺,又有夏卓敬的同意,商队倒不用这么上供,但为了避免麻烦,王河套每次和他们打交道,都会送上一张不大不小的银票,为的,也就是不让这些人坏事罢了。

“趁现在能送的时候,就送上一些,以后还不知道会如何呢。”

“王领队这话怎么说?可是巨岗那边……”

王河套叹了口气:“我们那边目前还倒没什么,但现在这路上却是越来越难走了,为了这次送货,还请了一个高手坐镇,说实话,这一趟,我们能不亏,就是赚了,也就是元帅这边的生意,否则……”

他一变说着,一边就向左边看去,那军官顺着看过去,就看到一个身材普通的年轻人,只是一眼,他就在心中暗暗的叫了声好。那年轻人在人群中显得普通,身材既不高大也不雄壮,在一棒子军人、武夫中也不显眼,但如果专门去看,就会发现此人容貌极为俊秀,而且眼神沉稳,神情内敛,既不鲁莽,也没有文人的那种文弱。

“这倒更像个世家公子。”

那军官其实是没见过多少世家公子的,但他就觉得眼前的这个年轻人有这种气度:“这位是……”

“这位是经水大师引荐,特意请来,在我们这支队伍里坐镇的。”

“你是说……”此时中原混乱,商队要行走,要不就是大队人马,要不,就是请一位练气高手,更有的,是两者结合,这军官经常和商队打交道,对于练气者也算是比较熟悉的了,一听这话立刻明白了过来。

王河套点了下头,他倒吸了口气,连声称赞,王河套也跟着道:“是啊,这人和人就是不同,这一位,也不过才二十出头,就有这样的成就,将来必不可限量,我那儿子,若将来有人家的一半……”

“王领队,我可不是赞这位高手了不起。”

王河套一愣,那军官又道:“当然,他这么年轻,就有这么好的身手,那自然是了不起的,可以我看,还比不上您。”

“段将军真是太客气了……”

“我不是客气,我是说真的。”不等他谦虚完,那段将军就道,“我这位置,也差不多是祖传的,我本人也从小就跟着祖父、父亲身边,虽然也只是混个吃喝,可见过的人真不少,接触过的商队,也不知道有多少。但能像王领队这样商队身后那方那样发展迅速的,还真是头一个。现在还有这样的高手给你们坐镇,那未来的发展……”

“这高手也只是暂请的,我们小本经营,哪能长期请得起这样的大佛?”

王河套嘴上这么说着,心中也暗暗心惊着,他和这段将军也不是第一天打交道,过去只觉得此人也就是一个普通的军需官,有几分浅薄,也有几分贪婪,虽然也有几分本事,却也不怎么出众,却不想,此人眼光,竟这么毒辣,看的也这么远,这姓段的是绝对没有去过巨岗、却越的,却只凭他们商队的发展,就能看出那里的发展,而且说的这么笃定。

他不由得想到,在他和另外五人学成,要出师的时候,杨毅对他们说的话:“你们以后,就是我紫竹军的眼睛、耳朵。这两个器官虽然占地不大,却可以说是极为重要的,一个人没有了眼睛,那就是瞎子,没有了耳朵,那就是聋子,虽然还能存活,但也不会有什么大发展了,所以我要求你们,一定要好好的保护自己,保护好了自己,也就是保护好了我紫竹军!”

这些话听的他和其他几人都是热血沸腾,心中蓦然的就有一股强烈的使命感,从来没有觉得自己那么重要过,他还记得自己当时恨不得把背挺到天上,几乎是无比虔诚的等着杨毅下面的话,但杨毅接下来却是话锋一转:“我还要求你们,不要小看任何一个人。哪怕他只是一个小卒,一个乞丐,能不得罪的时候,也不要得罪,更不要轻视,能与之为善的时候,也要与之为善。”

因为当时心情太澎湃,这句话,他也当做座右铭似的记在心中,也的确是这么做的,可随着时间的流逝,随着紫竹军发展的越来越好,随着他自己的位置越升越高,他虽然还是这么做的,但心中已经有些不以为然了。

此时听到这姓段的军官说的话,才猛地一惊。

“连大人都还要如此叮嘱,我还有什么可自大的?”他这么想着,又庆幸这姓段的,没有在杨毅身上太过停留。

是的,那个被他说是坐镇的练气高手,就是杨毅。杨毅在巨岗、却越不显,但要来到中原,身份也是有些敏感的,特别是还想要避开南明王和夏卓敬接触,若不想办法遮掩一下,就会更惹人注目,只是她的遮掩,还有些麻烦。

一个人是否练武,落在明眼人眼中,那是非常清楚就能辨别的;一个练武人是否达到了气这一层次,那些练气高手们也是能一眼就看出来的。杨毅可以伪装成商队中的一个伙计,可那比她不伪装,更令人瞩目,好在现在请练气高手坐镇也是潮流,加大一些货物量,也可以圆过去,因此她临时从附近的城镇调了一批货物,然后就大模大样的过来了,至于沈宇,他已经达到返璞归真的境地了,若不是碰上逆天的练神期高手,恐怕是看不出什么的,只是他那容貌,也非常显眼,杨毅无奈,也只有请他穿女装。

对于这个提议,沈宇一开始自然是不从的,杨毅也不勉强他,只是道若他实在不愿意穿,那就在附近等她,沈二当家纠结了一番,最后还是换上了女装,以杨毅宠妾的身份跟了进来。

这换女装不是多么光荣的事情,沈二当家自不愿随便溜达,暴露在众人面前,好在他此时是女性的身份,倒也没人怀疑,只是有那不明真相的人觉得他太不懂事,而杨毅又太过跋扈。

这边正交接着,那边就有夏卓敬的亲兵走了过来:“哪位是巨岗商队的领队?”

王河套站了出来,那亲兵道:“元帅知道你们是巨岗来的,就想见一见,你挑两个人,和我走一趟吧。”

王河套向杨毅那边看去,见杨毅已经向这边走了,立刻又招呼了张三娃,那亲兵见他找的都是两个年轻人,微微一愣,却也没有说什么,点了下头,就转过了身,倒是那姓段的军官,看着他们三人的背影,有些疑惑。

“这人啊,有本事,不如有个好出身,看看那三娃,不过有个好舅舅,就什么好事都轮的上了,你说那三娃一个小屁孩懂啥,不过就是识个字,会数个数,现在竟连见大元帅的事都有份了,老王,你可小心点,别让这小屁孩给顶了啊。”

那姓段的正想着,就听到这么一个声音,之后,就又听到一个有些含糊的应答,他顿时释然了,看着下面的人搬运物资,也不再多想。而那边,杨毅等人已经跟着那亲兵来到了夏卓敬的大帐中,那亲兵一退下,杨毅就拜了下去,夏卓敬连忙拉住他:“定之这是做什么?”

“于公,元帅是属下的上峰;于私,元帅更是属下一家的恩人,对属下更有再造之恩,于公于私,属下都是该一拜再拜的。”

她说着,就又要再拜,夏卓敬依然不让:“若要讲这些,定之于我,也是有有救命之恩的,那我是不是也要拜一拜定之?”

他说着,就作势要拜,杨毅又连忙去拉他,两人就这么客套了一番,心中对对方都有了估量。

“这位二世子比先前少了几分天真,也少了几分傲气,倒是有几分气象了。”杨毅这么想着,觉得自己先前的计划,又多了三分希望。

“这杨定之果然不同,竟然已突破到气这一层次了,若早知今日,却是要把他留在身边的。”夏卓敬则这样想,再联想到巨岗的变化,原本的几分后悔,又多了几分。

重逢 (中)

“杨前辈和李前辈之事,是我疏忽了。”两人客套了一番,坐好后,夏卓敬就道,“此事我必会给定之一个交代。”

“元帅这样说,属下就放心了,只是属下这次来,还有一些其他的事情。”

夏卓敬点了下头,示意她接着说,杨毅叹了口气:“家父先前坐过牢,二叔也受过伤,两位老人家的身体都不怎么好,先前我连个落脚的地方也没有,只有劳烦元帅帮着代为照顾。现在我虽还不怎么出息,但好歹是有个地方了,就想接两位老人家回去,不知元帅意下如何?”

夏卓敬用茶盖撇了一下茶叶,慢慢的喝了一口茶,这种悠闲沉静的动作,本和他这装扮不符,但由他来做,却也不显得突兀,他放下茶碗,开口:“定之的想法当然是好的,我先前也有将杨李二位前辈给你送过去的打算,只是一时事忙,没有腾出手,竟让两位前辈出了意外!就算是为了弥补我这次的失误,也该让两位前辈享享天伦之乐了。”

“元帅对属下如此厚爱,属下真不知,要如何报答。”

“定之这话就客套了,定之此次能来,已足见你对杨李二位前辈之心,其实你就算不来,两位前辈的事,我也会如此处理的。”

杨毅知道,这话其实是赞她的忠心,她连忙起身,做了一番惶恐感激之态,最后又道:“其实这次属下回来,也不全是为了父亲和二叔,还有一些事情,属下愚钝,虽觉得不妥,却找不出原因,此事又事关元帅……”

这次夏卓敬倒真有些意外了,知道杨毅来了的时候,他就想到他应该是还想将杨李二人接回去,虽说这二人若一离开,杨毅就可以说是完全的脱离了他的掌握,可杨毅这次的姿态做的实在漂亮,不仅将此事通知了他,还亲身前来,他若不同意,就有些苛刻了。当然,此事也令他对杨毅高看了几分,以他今日的身份,还愿亲身涉险,足见他也是个重感情的,若真到了那一天,想来就算没有杨李二人,他也愿意给他一条路。

而且,他现在倒不见得就需要那条路了呢!

这几年,随着他大权在握,背后支持者日众,他的心性自然和先前也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在过去,他还觉得自己需要一条退路,而在现在,他却觉得自己是会成功的。

他没有理由不成功,虽然这军队还是南明王的军队,可这几年,是他在带,是他在领,是他在指挥,在中下层士兵中,他的威望,早已超过了南明王,而在上层这里,他是一时无法渗透到那些世家中,但他并不觉得这是什么问题,因为他和南明王,并不是敌对的,他同样是南明王的儿子,儿子继承老子的基业,天经地义。

当他将这江山打下之后,自可再回来和南明王对峙,只要他不再傻傻的自放军权,离开军队,这天下,又还有谁能逼的他走投无路?他是阴谋、手段不行,可在绝对的力量面前,那些,都不过是小术!

更何况他现在手掌两支先帝留下的力量,又有贾和这个天生算计的帮衬,在这方面,也并不薄弱。

也就是因此,他对那几条路才没有太留意,否则也不会等到现在才知道杨李二人不见了。

“不知定之,发现了什么?”

杨毅对张三娃点了下头,张三娃拿出早已准备好的文件,杨毅接过,又递给夏卓敬:“元帅知道,属下这些年一直在做生意,还和一些商行有来往,前段日子,万字商行那边出了件事,属下觉得有些蹊跷,担心有人要哄抬粮价,就顺着查了查,一查之下,却觉得这蹊跷事越来越多,这些事看起来互不关联,但好像都是围绕着洧川而来……”

她开始说的时候,夏卓敬还没有太在意,但当他打开文件,就知道,杨毅说的不错。大宗的粮食往来,大宗的金钱交易,这些事自可理解为有人在存储粮食,准备哄抬物价,但若这最终的去向,都在洧川附近或都和洧川有关……

夏卓敬看了几眼,眉就皱一下,他匆匆的看了一遍之后,抬起头,看向杨毅,他看了他好一会儿,才慢慢的开口:“定之真是有心了。”

杨毅露出一个有些兴奋的微笑:“属下也是凑巧发现的,能对元帅有用就好了。”

“自然是非常有用的,只是到底如何,我还要再多看看,这几日就委屈定之,先在我身边做一个护卫了。”

“能在元帅手下当差,一直是属下的梦想。”

商队交割物品,撑死也不过两三天,杨毅要留下来,自然要再换一个身份,她听了这话,当下一笑就应了,她知道夏卓敬急着分析那份文件,因此又客套了两句,就站了起来,夏卓敬叫了一个亲兵,做了一番交代,杨毅等人就跟着那人离开了。

她走后,夏卓敬的目光又一次回到了那份文件上,而这一次,他的面色没有顾忌的黑了下来,虽然他现在还没有看清其中的步骤,但他也能看出,这是一个针对他和北边军队的阴谋,而这阴谋的最初,只是从这份文件上来看,也是在三年前了!

“请贾先生过来!”

这边夏卓敬找人商量,而那边杨毅已经跟着那位亲兵回到了先前货物缴纳的地方,而在和这里的负责人交代了几句之后,那个亲兵就又去忙着给杨毅办一些手续以及帮他领取一些物品,虽然说是暂时委屈,但一个练气者,在军队中,也差不多能得到中层待遇了。而在知道杨毅被夏卓敬留下后,商队中的人也表现出了理所应当的表情,在场的士兵,也没有什么怀疑的,比起一个小小的商队,当然是二世子的军队更有发展前途。

于是在打过招呼之后,杨毅就领着沈宇以及张三娃离开了,对于前者,众人没有什么感觉,虽说是军队,但一般的军队都有营妓,杨毅这样的身份,也可以有一些特权,反而是张三娃的留下更引起众人的瞩目,有人觉得他运气真好,而有人则觉得他不知道天高地厚,王河套这个安排也有点太冒险了,就说现在军队不缺机会,可那也要有能力,杨毅能自保,张三娃又能做什么?

当然,这些背后的议论对于三人都没有什么影响,他们此时最大的困扰反而是沈宇引来的。

沈宇长的很好,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杨毅就怀疑过他的性别,不过后来看的多了,也就习惯了,而且沈二当家就算手中不拿任何东西,只是站在那里,就有一股傲气,再加上众人知道他的身手能力,一般……嗯,就算是偷看也会小心的、短促的。但是现在,他换上了女装,虽然戴着面巾,可是那句话是怎么说的?所谓美人,就是全身都美。

真正的美女,哪怕只是伸出一截手臂,一个手腕,甚至只是一声幽幽的叹息,都能让人感受到那股从内到外的魅惑,沈宇虽然不是美女,身形也和一般的女子不同,也没有那种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女人味,但他的身材却是一样的欣长的,就说以女子来说,他有些高的过分,但也不会让人觉得突兀,而且他的骄傲,他由内到外散发出来的那种气场,同样是异常强烈的。再加上为了掩饰,他收敛了武者的气息,这种强大的气场,也就有了那么一分脆弱感,就像现在所说的冰山美女。

美女冷着一张脸,也许人家其实是很有底气的,但一般的男人见了,总觉得这美女其实内心深处是需要怜惜的,只要自己能打破那冰山的外壳,就能看到这美女的脆弱的内心,而这美女,也就能被自己所摘取了。

而现在,沈宇就给人这样的感觉。

他戴着面巾,但却让人不由得去联想这面巾下的容貌,到底是什么样子的,而他那气势,也让一些自认是强者的想要去折一折,也就是因为前面有夏卓敬的亲兵,否则,说不定就要有人来生事了,毕竟在军队中,女人总是稀奇的,而女人,也总是无关紧要的。

不过就算没有人上来,那目光流露的也非常显眼大胆了,沈宇就算是个普通人,也能感觉出不妥,更何况他对气息的敏感几乎无人能敌,又哪里有分辨不出的?

这一路,他几乎是捏着鼻子走过来的,而知道他性格的张三娃也非常担心,就怕这位大少爷一个不乐意,跳起杀人,而那位亲兵在前面走的也有些战战兢兢的,他虽然不知道沈宇的身份,但他知道杨毅必然是得夏卓敬看重的,虽不知道他除了功夫高些还有什么特别的,但他也知道,这很可能是一个新贵,因此他一边走,一边怒视其他人,就怕哪个打了几场仗,立了一些功的粗鲁汉子上来撒泼。

好在这一路虽然走的有些惊险,倒也没有出什么岔子,不过一会儿,那亲兵就将他们领到了一个区域,这一片明显人比其他地方少了很多,帐篷也大了很多,周围的环境也更好。

那亲兵将杨毅等人领到一个新扎的帐篷前:“这个帐篷是杨爷,这位小哥……一会儿可以随我再去领一个小些的,若是这位小哥不愿,也可以住集体帐篷,四个人一座,也还可以。”

他先前哪想到杨毅会又带宠妾又带跟班的,因此只按平时的规矩领了一个大帐篷。

重逢 (下)

上司带着宠妾出来,在晚上睡觉的时候,但凡是有点眼色的跟班,那都要自动消失,不说现在还能领小帐篷或者到其他地方去住,就是在荒郊野外窝着,也不能打扰了上司的雅兴。

那亲兵一说,本以为张三娃会立刻接口,哪知道他看了看杨毅,又看了看沈宇,就是不出声,这太少见了,太和常理不符了,那亲兵一时也愣住了。

“领帐篷的事一会儿再说吧,张大哥先领我们进去看看吧,不知这里可有什么要注意的事项?”

杨毅笑着开口,在刚才的路上,她已经知道这位亲兵姓张,单名一个义字,虽还不知道背景,但能做夏卓敬亲兵的,自然是他的亲信了,这样的人,杨毅知道是不好收买的,但混个和睦相处总没坏处,因此一见他有些尴尬,立刻就笑着帮他解围,心中则暗道这三娃还真是少年心性,她若真想和沈宇做什么,又哪是他能阻止得了的?

不过对于张三娃的这种孩子气,她也没什么恶感,再怎么说,这也是她一手带出来的,虽然不能说就当成了儿子来看待,可也差不多算是半个弟弟了,因此她暗暗一笑,也没有说什么,而那张义则如蒙大赦,立刻掀开了帘子:“也没什么好注意的,就是在这一片住的,要不,就是像杨爷您这样的,要不,就是某方面的大家,这有几位爷的性格……”

说到这里,他有些尴尬的笑笑:“其实都是元帅招纳的贤才,大家的心都是一样的,只是可能有些习惯不太一致,若有个什么,还请杨爷包涵一二,或者来找小的也行。”

听他这么说,杨毅知道他应该是专门负责这种接纳工作的,其实像他这样的练气者或哪方面有才华的,为人一般都比较孤傲,要管理的话,恐怕还真要夏卓敬自己来——这样的一批人,夏卓敬也不见得放心由其他人来管,但他哪有时间处理琐事,所以像领个帐篷,安排饭食这样的事情就由下面的亲兵负责了,而这张义,应该就是其中之一。

虽然他只是负责一些小事,但也不希望下面的人出什么矛盾,所以才会有这么一说,杨毅若是一个火爆的,恐怕立下就要说“凭什么要让我让?”不过她听了,只是一笑:“那到时候还要麻烦张将军了。”

张义身为夏卓敬的亲兵,被人叫将军的次数不少,听了也不会受宠若惊,但也觉得这姓杨的是个好说话的,不过也许就是太好说话了,看看他的一个跟班就能这么拿大。

张义走后,杨毅看了眼她的帐篷,虽然比不上夏卓敬的帅帐,但也有一二十平方的样子,里面小桌子、地毯也都齐全,靠东边的一侧还摆了一叠高高的被褥铺盖,杨毅扫了一眼,低声笑了起来。

她这一笑,把沈张二人都笑的有些莫名其妙,又都笑的有些心慌意乱,沈宇到底是经历过风月的,虽然在杨毅面前表现的失措了些,但该有的底气还是有的,而且他刚经历了那么一番刺激,此时就有些冲动:“你笑什么?”

杨毅斜了他一眼:“你说呢?”

沈宇冷哼了一声,别过头,但耳朵却微微的有些红了,两人只这么一交锋,空气中就弥漫了一股旖旎,看的张三娃真是又气又恨,说起来他也很佩服沈宇能在自家大人身边坚持三年,可佩服归佩服,但该恼恨的还是要恼恨——要不是他,自家大人怎么会三年来都没有娶妻?闹到现在连个子嗣都没有,外面已经开始有闲话了!

“大人……”

他张口就想把这气氛打断,杨毅回过头:“三娃,你一会儿去领个帐篷吧。”

张三娃一滞,杨毅又道:“我想一会儿还有人来陪你住。”

果然她这话音没落,外面就有两个人来请安,杨毅一笑,将他们叫了进来。

布帘掀开,进来两个极为干练的年轻人,他们自报家门,说一个叫王群,一个叫李文华,都是夏卓敬派来服侍杨毅的,杨毅笑着接纳了,说了几句客套话,就打发他们和张三娃一起去领帐篷了。

这三人一走,就只剩下她和沈宇了,杨毅坐到地毯上,靠到铺盖上,笑眯眯的看着沈宇,直把沈宇看的把头扭了又扭,才慢慢的开口:“我的二当家,还不把你那面巾摘了?”

沈宇的手一僵,到底是把面巾去了,他要扮女装,自然要上点装,虽然只是淡淡的用了点口红,抹了点眼影,可也更多了几分艳丽,杨毅见了,在心中赞了又赞,沈宇被他看的有些别扭,哼道:“有什么好看的?”

“哪里都好看。”

她这么没有避讳的夸赞,倒令沈宇一怔,他又哼了哼:“花言巧语。”

“这怎么是花言巧语,若是花言巧语,我就不这么说了。”

“那你会怎么说?”

沈宇直愣愣的看着她,有几分挑衅的开口,杨毅咳嗽了一声,然后慢悠悠的吟道:“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沈宇的眼瞬时瞪大,指着她,一时间也不知是该气该笑,这杨毅是□裸的将他把女子比了,可也是□裸的在赞他了,不过除此之外,他更多的还是惊讶。杨毅当然不是大老粗,可一直以来,也没在文采上有什么表现,而这一句……沈二当家自问,自己是说不出来的,不仅是他,恐怕当世能说出这样句子的也不多。

杨毅这一句说出,也有点后悔,她这也不是必须,只是一般的调笑就剽窃诗词着实有点不太妥,因此又咳嗽了两声,对沈宇拱了拱手:“先前难为你了。”

这一句却是谢沈宇先前一路走来的忍让了,其实经过她这么一打岔,沈宇早就忘了这回事,此时经她提醒才又想到,气他倒是不气了,但该说的话却还要说:“你是故意的吧!”

“故意什么?”

“故意让我做这样的打扮!”沈宇说着,上前两步,“你别以为这样,我就、就……就算要雌伏,咱们也要轮着来!”

最后一句,他说的恶狠狠的,杨毅一愣,爆发出一阵大笑,她笑的东倒西歪,在地毯上斜了身子滚了又滚,只笑了好大一会儿才又边笑边道:“真真是因为我家玉郎长得好看。”

不过这次沈宇倒没有瞪眼恼怒,反而有些怔怔的,杨毅一愣,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刚才滚的领口开了一些,她也不拢,而是又掳了掳袖子,露出半截手臂,枕到头下,慢慢的道:“玉郎不想雌伏,那若一直由我来如何?”

这一句声音很低,对于沈宇,却像是天边的一道惊雷,被打的瞬时有些找不着方向了。杨毅雌伏,杨毅……杨……

这三年来,两人虽不能说是耳鬓厮磨,但有的时候也是无限接近,沈宇作为一个血气方刚的青年……就说沈二当家已是练气高手,对自身的控制力那是一流的一流,可面对心上人,也不可能完全没有想法,特别是有时候杨毅还会挑弄一下,每每总是把他逗弄的心跳失速,血液沸腾,可就算是这样,他也没有扑上去。

这第一是因为杨毅的强大连同他的威严已经深入到他的内心,他在潜意识中怕一个不好惹他不快;而另外一个原因则是,沈二当家自忖……要动起手的话,自然是他占上风的,可杨毅这样的,怎么也不太可能雌伏的,而此人又是惯于戏弄他的,若是在你来我往中一个不注意……

沈二当家非常清楚,这若一次躺在下面,说不定以后次次都要躺在下面了,虽说这相爱之人不该讲究那么多,但沈二当家每每想到自己要躺在男人身下,还是非常排斥的。所以每到跟前,他往往就止步了,在这内心中,也有几分是想着等杨毅主动的。他是想着,主动那一方,也许气势就不会那么足,就像你找人要求某件事情,一般都会把姿态放低些的;第二则是想,万一杨毅还是那么霸道的话……这总不是他主动的。

是的,经过这三年,沈宇已经从最初的极度排斥,到后来的轻微排斥,再到现在,已经是有些要半推半就了,这一次他会同意扮女装,甚至也抱了几分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觉悟,可就在这时候,杨毅却说他可以雌伏,他、他……

沈二当家那个心跳啊,那个血涌啊,而就在这时候,张三娃回来了。一听到张三娃的声音,杨毅就挑了下眉,然后坐直了身,同时拢了一下衣服,之后才让张三娃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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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三娃当然不知道自己刚才破坏了什么——不过就算他知道,也不会在意就是了,他进来后,径自道:“大人,我刚才见到窝托了。”

“窝托?”这个名字杨毅有些耳熟,觉得这像是一个巨岗族的名字,就道,“跟着古扎过来的?”

“是,看那样子,已经是百人队的小队长了。”

“看来咱们的老朋友过的挺不错的。”杨毅笑了起来,见张三娃有些忧心忡忡的,就道,“放心,元帅自会有安排,而且,咱们的老朋友也和先前不同了。”

她对夏卓敬有信心,但夏卓敬还真没将这个事放在心上。

营救 (上)

古扎当初来投靠,夏卓敬也没有太当回事,当然,古扎带来的都是悍勇的,他本人又是一个练气者,真的说起来也是一股不错的力量,可当时他已经手掌几十万兵马,手下的练气者也有十多位了,古扎虽出色,却也不是最耀眼的那个,再加上他来自巨岗,又是少数民族,这不说歧视吧,总要怀疑一下他是不是别有用心。

当然,人家来投奔,不管从哪方面来说,他都不好拒绝,所以也收了,也按照规矩的给了相应的官职,再之后,就是派人留心,后来见古扎并没有二心,打起仗来也够拼,也就没有太留意,直到两年前,古扎在一场战斗中表现突出,几乎可以说是凭一己之力扭转了局部的战局,这才又一次的引起了他的注意,之后他把古扎叫到自己面前,进行了一番询问,古扎的过去很好查,他对他也没有什么忌惮的,因此问的很直白,他问了他的打算,问了他对杨毅的看法,这些问题,真的来说,还有些尖锐,但古扎在沉默了片刻也给了他答案。

“属下的打算,就是给我的族人找一条出路,一条可以生存下去的路。千百年来,我们维持着自己的骄傲,以为我们总可以自己挣扎出来,但到最后,还是走到了尽头,而我,更几乎成了我族的千古罪人。至于杨大人……”说到这里,古扎停了一下,在思忖了夏卓敬的用意之后,道,“过去是有罅隙的,要说能一手抹平……恐怕也有些难,但我们现在也是同朝为官,大人放心,我必不会节外生枝。”

这样的话不是很讨好,但夏卓敬也满意了,而在接下来的这两年中,古扎也是屡立战功,现在也是一军将领,在基本消除了对他的怀疑后,因他的外族出身,夏卓敬反而对他更信任几分,现在也可以说是亲信了,知道杨毅要来,他也只让贾和去打了声招呼,在他想来,古扎现在已是他手下大将,而杨毅,虽说又有爵位,又有封地,但到底离了中央,以后发展不大,两人也没有什么见面的必要,若真是碰上了,以杨毅的聪慧也是不会主动挑事的,古扎那边,有他这个提醒,再加上先前的表态,应该也是没有关系的,他却没有想到,就算古扎真能控制住自己,可他的手下呢?

好在他虽然没有太留心,古扎却是知道自己手下的那帮人的,因此一收到消息,就把自己的族人叫到了一起,然后叮嘱了又叮嘱,嘱咐了又嘱咐,弄得他的手下很是气闷,觉得他怎么来中原几年,倒比先前更怕杨毅了。

他们想的没错,古扎的确是更怕杨毅了。

在来中原之前,他虽然觉得杨毅可怕,但还是会想这是几千年文化的积累,也还是会想,杨毅可能是在夏卓敬这个公认的军事天才跟前学到了什么,而来到这里之后,他就知道不一样了。

其实在先前个人游历的时候,他就有这样的感觉了,不过那时候他还以为是自己接触的面不对的缘故,而来到军队之后,他能接触到夏卓敬,能看到一些原本不对普通人开放的资料,更能亲身经历中原的战争,然后,他也就更能分别出其中的差别了。

若单以军事而论,杨毅不如夏卓敬,此人用兵,有时的确是羚羊挂角,无迹可寻而又让人击节称叹,但若综合而看,夏卓敬却是不如杨毅的,若是同样的兵力、同样的条件,在短时间内,杨毅必败,但若是将战线拉长,他打赌,输的一定是夏卓敬!

当然,不是说杨毅的军事才华多么出众,而是此人极善布局,在你没有准备的时候,他已经开始布置,在你想不到的地方,他已经埋下了伏兵,然后,聚势而发,一击破敌。

这么说也许有些夸张,因为真的来说,杨毅也只和他们打了那么一仗,可这些年,他人虽离开了巨岗,却一直留意着那里,也许是因为脱身而出,也许是因为放下了心中的芥蒂,但总归是,能看的更清楚了。

是的,这些年杨毅好像只是在弄发展了,可是,他的训练有放下吗?他的布置有放下吗?人们只看到他修路,在搞商业的同时,好像也为自己开了条险路,可是,那几个重要的地方,他却一直有哨楼,而且,他施恩于周围,大赵的军队他不知道会如何,但他非常清楚,若不是朝廷的正规军,那若有想来找杨毅麻烦的,恐怕还没到巨岗,就要被出卖个干干净净了。

而且,更令人恐怖的是他那些士兵,因为真正的交过手,他知道那些如臂使指的士兵的可怕,当初不过百多人就是一把尖刀了,现在又有多少人?当然,他的势力还到不了高层,江浩也不会给他说这方面的事情,但只从大约摸的估计,也是要过万了!

上万,那会是多么一个可怕的力量,不说每个都能达到那百多人的高度,就是其中的一半,也足可保巨岗平安了!更何况,杨毅还在发展船只,在海外了有了地方,这也就是说,哪怕大势不妙,他也可以退走海上。

现在古扎和当初不同,在过去,他还会觉得逃跑是可耻的,但在现在,他却知道那是成功的必要因素。有人能一直胜利吗?有人能一直都占据上风吗?也许有,可那样的人必定不多,就算是智绝天下,也很可能,有算不到的地方,而有时候,一个小小的失误,就很有可能带来连锁反应,到了那时,那就需要一个安稳的退路了。

而像杨毅这样的,如此明显,却又如此安稳的退路有几个?

而且,他总觉得杨毅此人仿佛总站在对的一边,好像冥冥中,能看到未来似的。当然这一点,有些太过虚幻,他也只是一想,只是无论如何,他都不希望惹到杨毅。

接到窝托的回报后,他对自己的手下叮嘱了又叮嘱,而那边,夏卓敬则在和自己的几个谋士商量,在分析了杨毅的资料后,他们都认为这不应该是假的,但他们也不能只凭杨毅的这一份资料就认定事情的确是这样,因此,还需要花时间去证实。

在下午的时候,夏卓敬接到了手下人的汇报,然后让人请了杨毅过来:“基本已经可以证实两位前辈的所在地了。”

他说着,递给杨毅一份资料:“四个月前,林青山在这里为一个叫丹霞的女子梳拢,之后就将她包在后面的小院中,虽没将她接出来,却送了两个家人,衣食用物也极为周到。”

大户人家的公子哥在外面包一个清官也不算什么,他也没有说这其中有多少蹊跷,不过杨毅相信,他既然这么说了,必然是有把握的,不过看了下份资料,她却叹息中有几分囧。

这囧的自然是杨李二人被关的地点,清霞院,这名字是够飘渺清雅的,不知道的人说不定还以为是什么尼姑庵或名山胜水中的书院,可实际上却是一个妓院!自家的老爹和二叔被关在了这里,这让杨毅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

而叹息的则是,一家人到底是一家人,别看老大老三看起来斗的怎么厉害,这一致对外却还是相当配合的,这林家是老三那边的铁杆,却配合着做这种事,到底是追随自家大哥呢,还是想着先干掉了夏卓敬,再来分赃呢?

是的,她现在已经肯定,这个局是夏卓英布下的,至于这个猜测以及论据,她目前还不准备交给夏卓敬,现在夏卓敬是奇货可居,但她也没想过在大赵做仲父。

“虽然看起来平常,但这里面必然是已经安排好的了,定之放心,我既说过会给你一个交代,必会将两位前辈平安的带到你面前!”

“元帅说的,我自然是相信的,可我毕竟为人子,若先前不知也就罢了,现在知道了……却是无论如何也坐不住了,元帅要怎么做,不若也将我安排到其中?”她没有想过要指挥布局,这里是夏卓敬的地盘,他更熟悉不说,各方面资源也充足,她若想自己来,那才是脑残呢。

夏卓敬自然是不想他去的,他虽然说的死死的,但这种救人的事哪有一定的,万一出了点意外……损失了杨李,那也就是被落下点面子,可若是损失了杨毅,就算现在没有太大影响,但夏卓敬觉得,只是从心理上来说,他也非常不喜欢。但杨毅本身就是练气者,绝不会是拖累,而且人家是去救自己的老爹,他若极力阻拦也有些不妥,因此想了下,还是点了点头,心中则已经决定,要再多加一些人手,以免真的出现意外。

见他答应,杨毅笑道:“请元帅留两个人的位置,我这边,还有一个好手,身手还在我之上,有他在,把握也会更大。”

夏卓敬早知道他除了跟班,还带了一个女子过来,他本来早觉得奇怪了,想着那女子就算是貌美倾国,杨毅也不像个重色的,原来还有这么一说,他也是此时无事,笑道:“身为女子,达到练气者的程度,也真是不易,定之好福气。”

这句话,算是歪打正着,但杨毅知道他说的是沈宇,她张张嘴,本想解释,再一想,这男扮女装也不能说多么光彩,因此就只是笑了笑。

营救 (中)

她这一含糊,夏卓敬就越发认定自己的猜测没错了,带着几分好奇,也是说到这里了,他问道:“不知定之,是否有了想要结亲的人家?”

“倒是有了。”

“那这一位……”

“让元帅见笑了,若无意外……就是他了。”

夏卓敬一愣,杨毅带个武功高强的女子在身边也就算了,这带个未婚妻在身边……

不过他到底训练有素,虽然心中觉得古怪,脸上还是带着笑:“那我就先恭喜定之了,定之大婚的时候,可一定要告知我。”

“就算元帅不说,我也是要说的,我还等着元帅的随礼呢!”

他这么磊落,夏卓敬也不好说什么了,只有想这到底是江湖儿女出身,行事果然大方。之后两人就说了一些营救的事情,此事是不能拖的,毕竟现在杨毅已经来了,虽然他来的隐蔽,可也不能说就一定是秘密的,若让林青山那边的人知道,杨李二人就说不是马上有危险,也很可能被转移,而且就算没被发现,两人也随时有可能被换个地方。

不过也不能立刻,毕竟他们要先摸清那一带的环境、地形。

因为那是妓院,倒不用太考虑影响,所以夏卓敬准备硬抢,杨毅和沈宇已是两个练气高手了,他这边再准备两个同样练气阶层的,然后是二十个普通武者,其中十个用来转移焦点,另外十个用来望风把关收尾。

四个练气高手,这个规模就算是去行刺林青山也够了,武力上是绝对没问题的,剩下的,就是其他方面的准备,最后定为明天早上出发,这里毕竟是野外大营,离那城内差不多有半天的路程,他们到了那里之后还可以再有半天的时间休息,等到凌晨再行事。

杨毅听了也觉得可行,就道:“不知我们届时要怎么出城。”

“那边闹起来之后,你们在两个个时辰内赶到东门,会有人帮你们打开城门。”

杨毅看了一下,虽然那州府不小,可那妓院离东门倒不是太远,没有意外的话,两个时辰是足够了,若有意外……

“若是一时不能脱身,可以先到这里暂避一下,只是这里是林家经营了百年的地方,能早些出来,还是早些出来的好。”

夏卓敬递来一个地址,杨毅看了点点头,她知道,就算夏卓敬在那里插的有钉子,也是一时的,林家要大规模搜索起来,那除了撕破脸皮,否则还真有些棘手。

说妥了这些事后,杨毅就出来了,他知道夏卓敬还有其他的事,能抽出这么多时间弄她的事情,已经算是相当给面子了,她不能不识趣,她出来后,慢慢的向自己的帐篷走,再快要回去的时候,就看到远远的一队人向这边而来,走到前面的,竟是古扎。

古扎穿着一身军服,长袍软甲,眉宇间更为刚毅,杨毅看到他,微微一笑,然后就笑着拱了下手,反而是古扎好像是吃了一大惊,脚步一时都停了下来,见他拱起手,才反应过来,然后,也拱了拱手。

两人就这么一错而过,杨毅过后没什么想法,反而是古扎,心下怀疑,这杨毅,几年不见,反而是更秀丽了,不过他也就是这么一想,这几年杨毅大权在握,权威日重,虽然容貌更为柔和,却是不带丝毫女气,只会让人往雍容华贵的富家公子上去想,因此古扎嘀咕的也就是,这人想必是要天天算计的,结果气质越发出众,现在谁还会想到这是个山贼?

他这边想着,就不由得又回头看了一眼,而那边,杨毅已经进了自己的帐篷,她刚进去,就发觉气场不对,沈宇盘坐在地毯上,见她来了,连眼都没有睁,她在旁边等了一会儿,见她还是没有动静,就转过了身。

“你要上哪儿?”

“出去走走。”

“上哪儿走?”

杨毅回过头,就看到沈宇的两眼睁亮晶晶的看着她,她耸了下肩:“就是随便走走。”

沈宇阴阳怪气的哼了一声,然后站了起来:“那我和你一起走。”

“你这样……”杨毅看着他,“不太方便吧。”

“哪里不方便了?”

“会有人看的。”

杨毅小声道,还意有所指的在他的衣服上多看了两眼,沈宇却一扬眉:“看就看,有什么好怕的。”

“是不怕,但是,我家这么好看的玉郎……总不能平白让人看了。”

沈宇瞪了他一眼:“你不要转移话题!”

杨毅有些无辜的道:“我哪里转移话题了?”

“你到底要出去做什么!”

杨毅无语的看向上房,沈宇又道:“你是不是和刚才的人约好了?”

“什么?”这次杨毅是真有些不明白了,“你是说我父亲那边吗?的确是已经找到了,也定了计划,我本来是准备给你说的,但看你正在练功,就想着先出去转转……你真的要和我一起出去?或者,先听我说说计划?”

看他这么说,沈宇一时倒有些拿不准了,他功力深厚,这耳力自然也是极好的,虽然在帐篷里,但远远的,也听出了杨毅的脚步声,他知道自己现在的装扮不方便,就没有出来,因此就掀开了帐篷开的一个小窗口向外看,结果正看到杨毅远远的给古扎拱手,嘴角微微的上勾,眼睛半眯,那种笑,温和中,又带了几分调侃,一派从容中,又有几分随意,特别是他如今要伪装独行侠似的练气者,没有再穿那一身黑漆漆的衣服,而是换了身浅绿色的长袍,外面围了一条白色的狐狸毛围脖,虽然这一番打扮更像是富家公子,但也的确更衬的他清秀淡雅。

那么笑的时候……别人如何沈宇不知道,他自己却是……每次见了,都有几分心痒的,再见那人又对杨毅拱手,他就更觉得不舒服了,当然,若只是如此也就罢了,可再之后,他还看到了古扎回头探望!

沈宇早就认定杨毅擅长勾男人,现在见他来到这大营内都能在勾搭一个,那心中的酸气啊……当然,沈二当家有傲气,有傲骨,就算拈酸吃醋也不能说,所以就出现了杨毅进帐时的那一幕。

他看着杨毅,杨毅也看着他,他见杨毅眼神一片清明——虽然惯知道这人擅长伪装,但这时也觉得自己有些小题大做了,因此哼了哼就道:“定的什么计划?”

杨毅就把计划说了,她从没对沈宇说要他一起和自己救杨李,但却自然而然的捎带上了他,沈宇也觉得这是理所应当的,听完后也没有别的异议,只是道:“只是有一点,我没有见过两位叔父,到时候……”

“不仅是你,其他两位想来也是没有见过的,元帅已经让画师去画像了,应该很快就会拿来了。”她说着,笑了下,“你看了像,就不会认错人了。”

她这话说的也没什么,但沈宇却不由得有些心浮气躁:“你笑什么?”

“玉郎。”杨毅叹了口气,“你今日是怎么了,怎么连我笑,也有了问题。”

沈宇张张嘴,却无法把嘴里的话说出来,其实杨毅笑的没什么,但一见他笑,他就不由得联想到了什么丑媳妇见公婆之类的字眼,就觉得杨毅是在揶揄他。其实对于这种揶揄,他也不是太在意,虽然若换成别人,可能早被他一掌拍飞了,但对杨毅,他却是早习惯的接受了,不过他现在这么敏感,还是因为,要见杨震了!

在知道沈宇对杨毅是怎么一回事之后,魏瞎子就经常叹息,说自己的这个义弟,当年那是连自己的老子都不服的,却被杨毅收拾的服服帖帖的,那是叫往东,不会往西,叫打鸟,不会撵鸡。

他们白龙帮的兄弟,也需要人指点啊,也急缺武力啊,怎么就不见他们这位二当家在帮中坐镇?这真是爱情的力量吗?

这说是爱情的力量也没错,但沈宇之所以会这么听话,有的时候甚至显得都有些软弱,除了喜欢杨毅,想讨好他,还因为对他有几分愧疚。杨毅年少英才,若不是因为他,现在说不定连孩子都抱上了,虽然他也是因为杨毅才走上这条路的,可第一,他原先就没有多少成亲的打算,第二,他不过是一个武者,就说是练气高手,到底比不上杨毅家大业大。

那么多的家当,那么大的地盘都因为他要没有人支撑,沈二当家就算表面上不会说,心中还是觉得要对杨毅好些再好些,现在说马上就要见杨震了,他这愧疚为难也就更多了几分——人家好好的儿子,被他弄成了这样,那当爹的……

沈二当家虽然没当过爹,也知道杨震不会多么高兴,弄不好,还会大闹一场。他是不会相让的,但那边又占着大义,虽然他觉得杨毅既然决定了就不会再动摇,可那毕竟是他爹。

就这么思来想去,沈二当家怎么能不纠结?怎么能不挣扎?又怎么能不敏感?

他这像来想去,脸上就难看了起来,杨毅是个聪明的,微一思忖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想了想开口:“你放心吧,我爹……不会怎么样的。”

沈宇沉默了片刻,然后道:“你若要娶妻,我也不怪你。”

杨毅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沈宇大怒:“你笑什么?”

“没有没有,那什么……咱们今天晚上,怎么睡?”

营救 (下)

这话一出,沈宇原本瞪直的眼立刻变成圆的了,他看着杨毅,好一会儿才慢慢的开口:“你、你说呢?”

这一句说的那真是细声细语,带了三分讨好,三分疑惑,更有四分的不确定,那点怒气,自然是有多远,就丢了多远,杨毅咳嗽了一声:“我看,要不……咱们就先凑合一晚?”

沈宇胡乱的点头,心中则不断的想着,这凑合到底是怎么凑合,是这样凑合,还是那样凑合?若是这样凑合……其实也没什么;若是那样凑合,那当然、当然更没什么,只是明天还要救人……

沈二当家翻来覆去的想,一时间又是期待又是纠结,杨毅看他那样子,也知道他想多了,可这话题是她引出来的,她现在也不好解释,因此只能装作不知道,这么一打岔,杨毅也不说出来了,好在不一会儿张三娃就过来道说是时间去领饭了,要不要过去。

这么大一个军营,当然不可能一起吃饭,像他们这种特殊人才,更有专门的伙房服务,这种伙房,有点类似于杨毅所能自助餐厅,每天到时间,那些厨师按照规定做好几个大冷盘,然后准备好当季有的蔬菜,若像杨毅这样的派人去领,那冷盘中的食物是都可以拿上一份的,蔬菜也可以点名要上几样,当然都是些什么炒白菜、炒蒜团、炖肉片这样的普通菜色,若要想吃上个新鲜少有的,那就要自己再掏腰包了,若是那人比较懒,然后脾气也比较古怪没有要侍卫服侍,那伙房也有人去送,可若事先没有打招呼,那这送的就是一般的套菜了。

杨毅来的晚,当时也没有太在意,所以事先并没有到厨房打招呼,因此张三娃只能去领一些普通的菜色,他领回来后,杨毅看了,发现那几个冷盘,是两荤两素,荤的是马肉和羊肉,素的则是莲子和小葱豆腐,炒菜则是白菜粉条,小鸡蘑菇,另外还有一份鱼汤和一小坛子白酒,这菜色当然普通,但在军营里已经是相当不错了,要知道一般的士兵,在不开战的时候,那是连白米白面都吃不上的。

杨毅让张三娃把所有的菜都拨一半带去和王李二人吃,她这作为,张三娃是熟悉了,虽然在一般人那里都是上官吃剩下的亲兵吃,但杨毅自己没有吃人口水的喜好,也不想这么恶心别人,所以若是外出,大多都会让自己的侍卫亲兵另外叫菜,就算条件不允许,也会事先拨出一半,所以张三娃也没有多想,倒是王李二人,很是受宠若惊了一番。

他们几个带着饭菜出去了,杨毅则拍开了那坛子酒:“咱们两个稍稍喝上一杯,晚上也好休息,明天一早,还要起来呢。”

沈宇胡乱的点着头,他现在虽然心思不属,可也听出杨毅的意思了,晚上,他们只是单纯的睡觉,只是虽然明白了这一点,想到和杨毅并排的躺到一张……唔,一个地方,他还是有些头晕目眩。

这里的饭菜说不上难吃,但也没有多么美味,只有那马肉,做的比较做的比较独特。在一般人来看,马肉要比牛肉金贵,其实不然,在古代,马和牛都是重要的物资,都不是可以轻易杀来吃的,对于一般人来说,牛肉也许更能见到一些,但是这里是军营,马肉当然是更常见的,在他们活着的时候,当然不会轻易被杀来吃食,可战场总有损耗,若条件允许,战死的马都会被拖来做肉,而那些受伤,无法再作战的马,一般也是会被杀死的。

而马肉因为肉酸,其实并不怎么好吃,不过这里也许马肉做的多了,倒很多了些不俗,杨毅夹了一片吃了,就觉得又辣又酸,这辣不是那种辣椒做出来的,而是用姜泡出来的,因此一吃之下,就有一股呛鼻的感觉,而那酸,则有点类似于酸梅汁,吃到嘴中,让人流口水。

就着马肉和豆腐她和沈宇喝了两杯,之后又喝了一点鱼汤,就着白菜和蘑菇吃了点米饭,正要结束的时候,张三娃就又过来了,杨毅见沈宇也吃的差不多了,就让他收了桌子。

“大人,今晚可要留夜?”

招呼着王李二人将饭菜撤了,张三娃开口道,他这一说话王李二人连带沈宇都有些震动,而杨毅则看了他一眼,只见他规规矩矩的站在那里,表情一派正直,她暗暗一笑:“不用了。”

“大人!”

一听他这么说,张三娃急了,他心中也清楚,杨毅若要和沈宇发生什么,他是看不住的,可是他总觉得,不能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发生,特别还不是在自己的地盘里,万一、万一那姓沈的欺负了他家大人,只靠他们几个可是打不赢。

“还有什么事?”

他还要再说些什么,却接到杨毅的一瞥,顿时,他那嘴边的话就说不出来了。

“去泡壶茶过来吧。”

杨毅随□代道,他只有下去,临去前,有些愤愤的看了沈宇一眼,却见沈二当家虽然习惯性的微扬着下巴,眼神却有点飘忽,他不由得更为紧张——这家伙,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

但是,不管张三娃多么担心,也不管沈宇多么纠结,这个晚上,却是过的很平静的。这帐篷够大,那地毯也够大,铺盖也非常宽敞,两人躺在上面,若有心,中间还可以再放张桌子做隔界,若说有什么不方便的,也就是换衣服了,但杨毅表现的非常体贴,临睡前,先去外面晃荡了一刻钟让沈宇换衣服,轮到他的时候,沈二当然不好出去了,不过却自动自发的转过了身,等杨毅说好的时候,才又转过来。

两人就这么友好平和的度过了第一晚,至于睡眠嘛……杨毅是睡的相当不错,虽然是睡在地上的,但这地毯相当厚实,铺盖也够软和,再加上她从上辈子起就没有认床的毛病,所以也不觉得打地铺有什么不好,至于沈宇在身边也没影响到她什么精神。

她和沈宇相处了几年,对他早就习惯了,此时睡在他身边,既没有感受到言情小说中的特别的找到家的安全感,也没有嗅到种马小说中的男子汉的气息,而且她知道沈宇是绝对不会对她做什么……那他们这就是纯睡觉,那这和分隔两个房间,也没有太大区别。

当然,这睡在一起对她也是个新鲜事,所以在最初,还很有点兴奋的找沈宇聊了几句,后来见沈宇好像没有太多聊天的**,再加上明天一早还要出发,她也就慢慢的睡熟了,只是她这边睡了,那边沈宇却怎么也睡不着,他也不是不习惯地铺,也不是想做什么,但就是精神亢奋,一直到后半夜才迷糊过去。

不过就算是这样,第二天起来的时候沈二当家也神采奕奕不见半点疲惫,这一天为了行动方便,他穿了一身早就准备好的胡装,这衣服很有点现代的中性服装的味道,黑色镶银边,掐腰收臀,说是女子穿的,但大赵有勇气穿这种衣服的女子绝对不多,所以沈宇穿了出去,一般人也只以为是奇装异服,只是让王李这种以为他是女子的人看了,心中很是感慨了一番。

他这一次换衣服的时候,杨毅没有出去,他纠结了一下,也就换了,在他想来,反正都是男人,也还真没什么好避讳的,却不知道杨毅一边在后面看,一边在心中遗憾没有相机。

当然为了礼尚往来,在杨毅换衣服的时候,他也没有出去,不过杨毅昨天已经把衣服穿好了,现在也不用换,只是再套上两件外衣就行了,看他那么干脆的穿了衣服,沈宇隐隐的,有了点吃亏的感觉。

二十四个人,二十四匹马,拿到的路引和手续,是一家镖局的,现在这种时局,各家镖局的声音都很好,而且不像过去那样,都是接一些粗笨的生意,也有一些精巧的生意交给镖局,因此就算他们没有押送大车,也没人怀疑,反而觉得他们押送的东西越发重要。

他们到了州府,找了一家离那青楼近的酒楼,用了饭,就各自回房了,杨毅回到自己的房间,刚要闭目调息,外面就传来了敲门声。

“杨兄休息了吗?我是马威。”

“原来是两位马兄,请进请进。”

杨毅打开门,发现除了马威之外,还站了一个人,那人和马威的矮胖不同,是个瘦高的,但却是马威的卵生弟弟,名叫马文,两个都是练气高手,正是夏卓敬这次调到她身边用来救杨李二人的。

杨毅今天早上见到他们的时候就不由得想到了《鹿鼎记》中的两个陀头,不过这两人却都是脾气爽利的,想来是没有吃过那什么豹胎易经丸的缘故?

两人进来后,杨毅给他们倒了茶,马威也不客套,径自道:“杨兄,我们是来说今天晚上的那件事的。”

“有什么不对吗?”

“杨兄也许不知,这地方,我们兄弟先前是常来的,往日来,却不像今日这么守卫森严。”

马威面有沉色的开口,马文接道:“我刚才下楼打听了一番,也没听说有什么人要在这两天过来,而这状况,却是昨日开始有的。”

“那两位的意思是……”

“也许,我们原本的计划,要变变了。”

七娘 (上)

树叶在风中发出沙沙的声音,袁顺低头看到一片半黄的树叶,其实并没有感觉到寒冷,但他还是条件反射的缩了一下脖子,然后才长长的吐了口气,原来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是秋天了啊……

想到这段时间在这**窝中,日日听的是莺声燕语,见的是红浪翻滚,他就不由得心浮气躁,练气者并不禁女色,他也不是那种吃素守身的,可是天天在这样的环境中,对心境却是有影响的。

“也不知大世子,还要关这些人多久。”他这样想着,却没有丝毫的抱怨,他能成为练气者,全靠夏卓英栽培,当年他在三十岁的时候,还没有成为练气者,所有人都觉得他的希望不大了,就连他自己也是这么想的。

他从小,就欠缺天分,别人练一天就能学会的,他就要练十天,别人练十天的东西,他就要练一百天,甚至半年,也就是他爹,作为王府中的一个小头领,有那么一点家底,也有那么一种愿望,换成普通人家,说不定早就打发他去做别的了。

其实就算是在王府,普通的当差人也并不要求要成为什么练气高手,他从小练武,又有他爹这份背景,更高的不能说,但子承父业,也做一个小头目还是没问题的,所以他十八岁那年,也进入了王府的护卫队,之后他娶妻成家,过日子,但是却一直没有停下磨练身手,在新婚燕尔的时候,他就能推开自己的妻子,在寅时的时候出现在训练场上,刮风下雨,从不间断。

为什么这么努力?到了护卫队,除非他能成为极为逆天的练气者,否则再要升迁看的更多的是关系、是手段,武艺的高低……其实并没有太多人在乎是一刀砍下铁链更好,还是两刀更好的。而成为练气者,对他来说,实在是太遥远了。

但他还是那样的锻炼着,也许,是为了自己爷爷临死前的那一声长叹,也许,是什么都不为……

就这么一年又一年,他的妻子在难产的时候死了,他的父亲又帮他娶了个填房,而他还是那样的练着,那时候他已经知道,自己这一生,已经不太有希望了,虽然他已经达到了练气者之下的最高峰,可若没有大机缘,很难突破那个坎。

而就在那个时候,大公子找到了他:“你愿意跟着我吗?”

坐在轮椅上的大世子看着他,他立刻按照格式回答,说他必会为王府,为大世子效忠。

“不是为这王府,只是为我,你愿意吗?”

他终于明白过来,这是夏卓英在收亲信,他有些受宠若惊,有些不敢相信,还有些迷糊,那时候,夏卓英才不过十岁,十岁的小孩就会拉拢自己的势力了吗?

其实从内心来说,他当时,并不是怎么想为夏卓英效忠的,他虽然对于升迁没有多少执念,也知道站队的重要性,这么早的站队,他也许会有好处,但更也许有坏处,毕竟那时候,夏卓英还太小,而且他的身体,也太令人不放心,不过他还是同意了,他没有办法不同意,他只是王府的一个普通的小领队,夏卓英要革他的职甚至碾死他都再容易不过,在他这么亲口问了他之后,他只有同意。

在他仿佛是受宠若惊的下跪后,夏卓英只是笑笑,然后第二天,他就被调换了地方,从一个侍卫队的小领队,变成了一个打扫院子的杂役,但是他所打扫的那个院子,住着一个练气者!

练气这个层次,是需要靠自己揣摩的,哪怕是绝顶巅峰的练气者,也不可能凭借几句话,把人点进这个门槛,可是,有一个练气者的师父,绝对要比别人多更多的优势。

那个练气者并不是他的师父,甚至孤傲的几乎从不看他一眼,但他每日看着他练功,看着他起居坐卧,慢慢的,也有一些领悟,然后,在他三十五岁那一年,终于突破了那个层次,而也就在那个时候,他彻底明白了夏卓英的用心,那个时候,他有感激有恍惚,不过更多的,还是疑惑,再再次面对夏卓英的时候,他甚至直言不讳的问了出来,为什么?为什么是他?为什么愿意这么帮他?为什么愿意这么抬举他?为什么会这么栽培他?

“因为,你足够努力,足够努力的人,总会得到补偿的。”

这只是一句对他平铺直叙的点评,但是却令他真正的对夏卓英死心塌地,这种忠诚,不只是因为夏卓英给了他机会,更包含着一种士为知己者死的感激。

三十五岁的时候,他成为练气者,真正的,开始为自己的主人服务,十多年来,风里来雨里去,多少次处于危险的边缘,却从来没有后悔抱怨过,现在他自然一样,只是希望这个任务能早点结束。

那边有脚步声传来,他抬起头,就看到一个纤细的身影,不自觉地,他挺了一下背,然后慢慢的走过去。

“袁先生,早啊。”

“七娘子早,今天准备吃什么?”

“熬了一些薏米粥,袁先生要不要尝尝?”

“不麻烦七娘子了。”

袁顺说着,往旁边侧了一下步,七娘对他微微的福了一下身,然后侧着,从他的身边走过,清冷的空气中多了一点甜香,袁顺一点点的吸进自己的鼻腔,说来也丢人,他活到了四十多岁,才有了这种少年似的爱恋,而对象还是一个侍女——以他今时今日的地位,娶一个普通的官家也是成的。

“等这件任务结束了,给大世子说说,看能不能将她要过来吧。”

听着七娘的脚步声一点点远去,他这样想着,微一愣神,就发现孙选面带沉色的向这边走来。

“怎么了?”

“袁师傅。”孙选走过来道,“这两日城中的情景好像有些不对,您听大世子说过什么吗?”

“这个倒没有。”他说着一笑,“不过咱们的任务在这里,只要保好这里就行了。”

“您说的是。”

孙选勉强一笑,心中则在暗骂,你一个老头子当然只想无功无过了,我他妈的却没有必要在这里陪你!不过只是这么抱怨着,他也不敢违抗夏卓英的命令,只是这也不耽误他派出更多的人去打探城中的消息,而自己,也在清霞院下午点亮灯笼的时候来到了前院,用他自己的话来说是探听消息,其实,不过是为了发泄闷火。

他是练气者,就算不是惊采绝艳的那种决定人物,也是稀少的了,天下武者中,像他这样的,绝对不超过三百个,而现在,却被派遣来看两个糟老头子和一个弱质女流,而且一看就是三个多月,他早就憋了一肚子的火了。

老鸨知道他是偏院的大爷,虽不知道他的身份,但也尽力的讨好,挑了个容貌手段都是出挑的姑娘送到了他的房中,那姑娘自也是尽力服侍,大战了两个回合,孙选总算觉得自己心平气和了些。

头脑一冷静下来,他不由得开始考虑自己这么做的后果,一开始还有些担心,后来想想,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先前夏卓英并没有说不能离开那个小院,也没有说不能找姑娘泻火,真的细想,好像除了看那两男一女三人,不让他们跑了,或和别人有什么接触,好像没有任何要求。

“都是跟了那么个老怪物,否则老子也不可能吃那么三个月的素!”

想到自己之所以会这么老实,都是受袁顺的影响,他不由得有些愤愤,正想着,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杂乱的声音,他立刻坐直了身体。

“真讨厌,又有人来闹事了。”相比着他的紧张,他身下的姑娘倒很是从容,贴着他的身体就粘了过来,“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有那么多人想不开,总是来自找麻烦。”

“经常有人来这里闹事?”

孙选眯了下眼,他来这里也有三四个月了,这种情况,还没有遇到过。那姑娘笑道:“当然不是经常的,这可是林家的地方,不过……总有一些没长眼的人嘛。”

那姑娘说着,头就放在了孙选的肩上,孙选皱了下眉,然后一把将她推开,几乎就在同一时间,一道身影破窗而入。

“喝!”

孙选一声大喝,双拳启发,直冲那人影而去,那人好像没想到会突然遭受这样的攻击,身体在空中就有些偏移,不过这也是个反应迅速的,在被打的要飞出去的时候,把手中的剑投了出来。

“抱歉,让我躲一下!”

随着这一句,是有些低哑的声音,而此时,孙选的手已经架在了来人的肩上,而来人,也抬起了头,瞬时,孙选就觉得自己的心跳变了一下。自他成为练气者,就没有缺过漂亮女人,他在南明王府做事,偶尔的,也能见到南明王的那些妃子,对于南明王的妃子、小妾,他当然不敢有什么不敬,但用眼角瞥上一瞥却是可以的。

但是那些美女和眼前这人一比,就都由美玉变成了石头,明珠变成了鱼眼!

“容我在这里躲上一会儿,必有厚报!”

女子再次开口,虽然是请求,却带了一种高高在上的味道,而另孙选疑惑的是,自己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就仿佛她这么说是再理所应当不过的事情了。

“从哪里来了这么一个尤物?”

七娘 (中)

心中虽为来人的容貌感叹,但他手下却没有放松,手掌依然卡在来人的肩膀处,他有十足的把握,只要来人有一点点不对,他就能立刻将她毙于掌下,不过对着这么一个绝色容颜,他也有三分心软:“你是谁?”

来人轻挑了一下眉:“知道我的名字,对你无益。”

孙选皱了下眉,外面传来更大的纷扰声,还有老鸨那尖锐的叫声:“这里是林家开的院子,你们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出去!出去!啊——”

那声音,听着是要向这边来了,那女子随手摘下腰间的玉佩:“这个给你,让我在这里躲一下,过后,你可以拿着这个到万字商行,另领赏银。”

孙选抓着她递来的玉佩,不用看,他就能感觉出这是上等的和田玉,再听她说万字商行,心中更有几分想法,万字商行是北边的,这女子,难不成是北边的什么重要人物?

一想到这里,他的心思不由得更灵活了起来,耳听着那些人就要过来了,他一扫眼:“上床去!”

那女子皱起了眉:“若不想惹麻烦,就给我上床去!”

那女子咬了下牙,不过最终,还是扑到了床上,床上还躺着那个姑娘,不过那也是个聪明的,一见这架势,立刻乖乖的缩到了一边,孙选过去拉上被子,又放下床帘,这才躺上。

那床是够大的,但躺上三个人又刻意的挤在一起,自然就是人挨人了,孙选挨着那女子,只觉得这人虽容貌绝佳,身材却不够圆融,但再想到她的面孔,身体也微微的发热。

“这次倒是意外的享了艳福,说不定,还能立一个大功。”他不由得有些飘飘然,再之后,房门就被跺开了,他立刻扯下一件衣服,随手围住下半身:“做什么呢!”

来人也不答话,闷着头就会往前走,这些人,孙选一手就能挡下,但这个时候他什么都没做,他还不知道那女子到底是什么来路,不能为她连累了大世子,不过在来人长时间的盯着床的时候,他也有些担心。

“柜子里没有,这边也没有,大哥,床上不会有的,那人那么孤傲,不会往那个地方躲的。”一个人在翻腾了其他地方之后开口道。

“那可不一定。”掀着床帘的男子这样说着,不过还是放下了床帘,然后又对孙选道,“不要犯傻,就算是再漂亮的女人,也要有命才能享用。”

“几位没找到人就走吧,别耽误我的事。”

“你倒是个多情的。”

那男子哈哈一笑,就走了出去,孙选耳听着,他们是向偏院去了——他这里,本来就是最接近偏院的一个房间,就算他要泻火,也是不敢真的放着任务不理的。

“这次,该那个老东西头疼了。”

这样想着只觉得心情大畅,果然还没一会儿就听到那边也传来了吵嚷,再听到袁顺的声音后,他嘿嘿一笑就不再去注意那边,那几个人不是他的对手,自然,更不是袁顺的。

“现在,让我们来说说你的事情吧。”在确定偏院不会出问题后,他把注意力放在了先前突然跳进来的女子身上,看着她抿着嘴,垂着眼的姿态就觉得血液加快,身体发热。

“弄清这女人是什么来路后,我一定要好好的干她一场!”

他在心中发着狠,而此时的袁顺,也被惹恼了:“我再说一次,这里没有你们要找的人,若再不离开,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有没有,那也要让我们先找过再说!”

那人说着,就要硬闯,袁顺一掌就劈了过来,他这一掌蓄势待发,突然打出,又哪里是一个普通的武者能够抗衡的,但是那武者却仿佛早有准备,虽然还似乎没能躲过,却卸了一部分力,竟没被他一掌打死。

“看来是在这里了,兄弟们上啊!”

另一个人高呼了起来,其他人一拥而上,袁顺守着门,左拍一掌,右踢一脚,那几个人虽然攻的凶猛,却只能被打的闪避,但是袁顺却越打越觉得不对,不对,这几个人太不对了!

看到和自己差距这么大,还上来纠缠,虽说是装着样子要打,却又不和自己接触,这明显的,不过是为了缠住自己!

“孙选!”他脚下一跺,手掌发力,在大叫的同时将最接近自己的一个人震飞,之后就要抽身,但他的身体刚转过来,就感觉脑后传来一阵风声,那声音细微却凝聚,他立刻就知道,来了个硬手。

来不及多想,袁顺足尖一点已经飘了起来,身体一下就掠了三丈,这一下看起来轻飘飘做起来不见丝毫为难,但其实已经是他一生功力的体现,他蓦地这么一窜,他身后的人没有丝毫准备,这一掌就打空了,不过他却没有转身和来者争斗,他的任务在院内,绝不能中了对方的调虎离山,而且他相信听到他的示警,孙选也会立刻赶过来的。

的确是这样,一听到他那声大吼,孙选立刻知道情况有变,甚至来不及穿好衣服,就要往外来,但他刚一动,后背就突然一缩,来不及多想,他立刻就地一滚,躲过了身后人原本悄无声息的一掌。

“咦?”

身后的人微微有些惊讶,可是没有停留,又一掌就拍了过来,这一掌看起来拍的很慢,孙选却觉得自己的四面八方都被笼盖了,一时间甚至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在这瞬间,孙选就知道自己遇到了生平从未见过的高手,虽然此人和他一样都是练气层次的,但不知高过他几个层次,就算是正面相对,他也坚持不了多长时间,而在此时,恐怕是连逃跑都困难。

不过他毕竟是练气高手,这一生不知经历过多少危险的战斗,此时虽然在危急之下,却也没有乱了心神,当下发出一声大吼,双拳齐出,竟然看也不看那从上从下从左从右而来的掌影。

以力破巧!以攻代受!

既然他根本看不出来躲不开,倒不如用尽毕生的功力打出这一拳,说不定倒有一条活路,在生死一线间,他这一拳绝对是超水平发挥,拳中竟隐隐的有气浪翻滚,心中更是一片平和,隐隐的,仿佛就进入到了另一个境地。

此战过后,我必有所提升。

隐隐的,他有着这样的觉悟,但是却也没有太多的兴奋,而他对面人的惊讶之色更浓了,不过只是惊,却没有慌,几乎就在同一时间,他就收回了拍出的手掌,然后和孙选的双拳击到了一起。

碰——

一声巨响,那人的身体晃了一下,但孙选却翻滚而出,哗的一口喷出一口血,他手撑着地,想要抬起手,结果气血翻涌,又喷出了第二口。

“你到底是谁?”他死死的瞪着对面的人,眼中有太多的愤恨、不甘还有疑惑,女性练气者本就不多,长的这么漂亮的更是从没有听说过,而这么高的身手,这么绝世的容貌,却还愿意委曲求全,甚至刚才还愿意和他共躺一张床……他甚至连想都没有想过!也就是眼前的这个女子做到了这一步,他才会这么没有戒心。

“你到底是谁!”

他再次开口,也许因为太过动怒,随着他这一吼,又喷出一口血,那人扯了下嘴角:“你就算知道了,又有什么用?”

他说着,走上前,在他的头上轻轻一拍,这一拍,比先前更云淡风轻,而孙选则鼻孔眼睛同时流下血痕,他的身体晃了一下,然后,瞪着不甘的眼,倒在了地上,不过在他要倒地的同时,他的手,在对面人的腰间擦过,轻轻的,带走了一样东西。

就算死,也不能绕了眼前的人,就算死,也要给其他人留下线索……

感觉到手中真的摸到了什么,他安心的失去了意识。而那人也仿佛真的没有感觉,在他倒地的同时就转过了身,看着床上拼命的缩卷着身体,但却又忍不住发抖的姑娘微微一笑。

那姑娘抖的更厉害了,她张开嘴想说什么,却上下牙只顾着打架,嘴唇翕动,只能发出得得的声音,那人一笑,伸出右手食指,在自己的嘴上一放,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转身离去。

那姑娘看着她的背影,心神一阵恍惚,虽然同为女子,虽然这女子还异常恐怖,可是看着她这样杀人、离去,她隐隐的,竟有一种羡慕,她却不知,此时被她羡慕的人,一走出来,就不由得松了松领口,作为一个男子,他也不觉得临时性的和一个男人躺在一张床上有什么大不了的,但那个地方显然刚干过那事,那气息,真令人不舒服。

杨毅那边,也该得手了吧。

就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想法,那边传来一阵呼哨,他立刻知道,这是找到了人的暗号,没有停留,他就向那边疾驰而去,刚来到院子里,就见马家兄弟缠着一名男子,那男子身法容貌没有半点出众,拳法看起来也非常平常,但却扎扎实实,虽然以一敌二,但却不落下风,不知怎么的,他就想到了另外一个人,心中一恼,就向那人拍去。

看到他,马家兄弟心中暗喜,袁顺则是暗暗叫苦,他以一敌二,已是勉强,此时又加了第三人,落败已成定局,而且,孙选到这个时候还没有出现!

七娘 (下)

沈宇一出手,袁顺立刻感觉到这是生平从未遇到过的劲敌,他先前以一敌二虽然也不轻松,但还总能偶尔分神留意一下院内的情景,但沈宇一来,他顿觉连呼吸都困难了起来。

啪!啪!啪!

沈宇连出三掌,而他则被一连震退了三步,在第一步的时候,他还能后退八十公分,而在第二步,他只能后退五十公分,到了第三步,后退的距离只有一脚!他退的越来越短,并不是说,他受到的力道更小了,而是,他已经没有时间退了!

眼看沈宇的第四章又来了,袁顺发出一声大吼,没有后退,双拳齐出的迎了过去。

碰!

孙选曾想以力克巧,结果慢了一线,但袁顺显然要比他高明一些,加上沈宇有心相试,还是和他击到了一起,这一下,沈宇身体微微一晃,袁顺则后退两步,喷了口血出来。

“你们两个先过去吧。”

沈宇盯着袁顺没有动,马家兄弟抱了下拳就走了,他们已经看出来了,沈宇的身手他们兄弟加在一起也比不过,料理眼前这个人绝对没有问题,就算出了什么意外,也足可以脱身,还是杨毅那边是主要的。只是他俩刚一过去,袁顺就发出一声大吼,蓦地转身,直抓他俩的后心,这一下去势如雷如电,竟仿佛比先前更快了几分,马家兄弟感觉到不好的时候要回头已经有些来不及了。

“你的对手是我。”

在两兄弟觉得这一次说不定要受伤的时候,突然听到这么个声音,再之后那股危机感立刻消除了。

碰——

身后传来一阵巨响,马家兄弟连头也不回的向前飞奔,片刻就来到了杨毅所在的地方,杨毅此时倒还真有些苦恼。

就算夏卓英非常看重杨李二人,调派两个练气者已是极限,其实在杨毅发现这一点的时候也小小的吃了一惊,他们原本以为,最多也就只有一个呢,也好在他们这边有沈宇,否则这救人也还真有些麻烦。

四个对两个,这在一般看来是没有问题,但杨毅自己知道自家的事,她虽是一个练气者,可毕竟杂务太多,这些年在这上面的投入不多,磨练更少,虽说和魏瞎子沈宇都有过印证,不过也是理论上的多,真的动起手,也重在交流而非生死相搏,而一个练武者,若不是真正的经历了杀戮的历练,是很难成大器的,这就像理科类的高材生,理论知识丰富,真去实践,一开始说不定还没有熟练工作的好,当然,有理论,以后上升的空间会很大。

她自己不怎么样,马家兄弟让她来看也只是一般,若对方有硬茬子,两人还真拿不下来,而且那里毕竟是对方的地方,就算他们主旨是为了救人,也不能让对方缠住了。

不过有沈宇就完全不一样了,没有意外的话,沈宇一人完全可以对付两名练气者,下面就算再有什么意外,他们三人也可以从容料理了,不过这两个练气者,显然不可能时刻在一起,更大的可能,还是各在一方,在这个时候,那就需要先除掉一个了,他们原本的计划是先除掉袁顺,毕竟此人的威胁更大,不过就在这时,他们又接到消息,孙选来到了院外找姑娘!

听到这里,杨毅灵机一动,在原本的计划中又加了一些东西,然后由沈宇对孙选,马家兄弟对袁顺,她自己,则到后院找杨李二人,毕竟杨李二人会更相信她,交流起来,也更不容易有问题。

她带人摸到后面,一路都比较顺利,虽然这院中也还有其他的武者,但水平也都一般,她带的人完全可以料理,就是在找杨震的时候出了点意外,不过那个意图挟制杨震的人也被她一枪挑死了,但是在要带人离开的时候,她遇到了点难题,她要带的三个人中的两个都是要靠人带的!

七娘弱智女子,李卫受过伤,两人正常生活没什么问题,但要逃跑,显然不太可能,而因为道路的关系,他们安排的车辆在外面的街道上,而她先前是翻墙而来,要从前门过,不仅要再经历一番苦战,还会有诸多的意外。

“少……少爷,您带二爷先走,我在后面跟!”

七娘看到杨毅,又惊又喜,听到杨毅要带他们走之后,更是没有二话的就和杨震李卫一样,跟着她出来了,不过一出来,她就知道自己的速度上不去,而李卫,和她一样。

“看不起你家二爷是吧,毅儿,带七娘!”

李卫说着,就加快了步伐,但还没走两步,就咳嗽了起来,杨毅估算了一下路程:“没事,马上就有来接应的。”

他这话音刚落,前方就响起一个尖锐的哨声,杨震李卫的脸色立刻一变:“不好,是这里的警报声,全城马上有可能马上实行宵禁!”

“少爷,你先带二爷走!”

“我还能动!”

李卫和七娘几乎同时开口,杨震低吼一声:“哪来的这么多话!”

他说着,就抓起李卫,甩到了自己身上:“毅儿,七娘交给你了!”

他这个举动,弄的其他几个人都是一愣,杨毅见他已经向外奔了,虽然担心他是否能承受的住,但这个时候也没时间婆妈了,刚要到她身前蹲下,就听到前面的杨震发出一声呐喊,她立刻窜起,一手抓住七娘,就冲了出来,刚出来,就看到杨震已和两个普通护卫打上了,他这么多年没和人动过手了,此时又抗着李卫,只是一个照面,就出了险情,杨毅上去,一枪扎向一人的后腰,顺势身起,脚已踢到了另一人身上。

“走!”

她一声清喝,收回枪,顺脚又将那人踢翻,刚要转身,却见又有两人急速而来,那身法迅猛,杨震李卫看了都是一惊,杨毅正要举枪,却已从来者的身形上认出了是马家兄弟。

“杨大人。”

两人来了,微一抱拳,杨毅道:“要麻烦两位带一下人了。”

“好说。”

两人应了,就分别,一人带李卫,一人带杨震,杨震虽说身子骨还行,也还有勇力,但爬高下低就有些不灵便了,此时有马文带着,就方便了很多,六人来到院墙处,再没遇到什么麻烦,要翻墙的时候,马文先站到了上面,马念在下面抛,杨震李卫都很顺利的过去了,轮到七娘,马念一时有些迟疑,马文也是面露尴尬。

其实两人也不是那拘囿于礼教的,这若换成一个普通女子,早上前提溜着过去了,可这女子在杨毅的身边,而且看那表情、动作,显然对杨毅是大有感情的,而且这女子还是已婚妇女的打扮,两人虽知道杨毅还没有大婚,可先娶个妾,收个房也是很正常的,而且杨毅还不是普通武者,这人当了官、有了爵位,规矩也多了,万一让他心有芥蒂……这不是出力不落好吗?

杨毅其实已准备将七娘抛上去了,但一见他们这个样子,再一看七娘,估摸了一下院墙的高低,笑道:“让杨某一试吧。”

她说着,抓起七娘,双脚猛地发力,来到院墙处的时候右脚下跺,同时长枪往地上一扎,整个人已如同一只大鸟似的飞了起来,七娘忍不住惊呼一声,人已经来到了院墙上。

一上来,杨毅就发出一声唿哨,然后就落了下来,沈宇赶来的时候,就看到杨毅背着七娘站在院墙之上,七娘的表情他看不到,却能看到杨毅很是喜悦,沈宇的表情,立刻阴沉了下来。

杨毅一过去,马家兄弟也不再耽搁,马文直接跳了下去,马念对沈宇一抱拳,也上去了,沈宇冷哼了一声,听到后面传来的脚步声,也一点脚尖,轻飘飘的就过去了,他是几人中最晚出来的,但速度却是最快的,不过片刻,就赶上了杨毅:“给我吧。”

杨毅看了下前面的街口:“就这两步了。”

沈宇的脸黑的更厉害了,杨毅叹了口气:“你不要多想。”

她这一句说的轻,又是在疾奔中,七娘虽然听到了,但此时她心情正动荡,也没有太在意,而杨震李卫根本就没有听到,但马家兄弟……虽然两人在练气这个行列中并不算多么出色的,但也还是练气者,那个耳聪目明啊,很不幸的……就把这一句听到了耳里,两人的小心肝,同时一颤,若不是环境不允许,几乎就要出口大吼了——杨大人!杨爵爷!您这情调的,也真是太不讲究时间地点了吧!

“也不知这杨毅是怎么成的练气者。”

此时,两人都有这样的疑惑。

不过她这一句,沈宇的脸色终于好看了很多,虽然他还是有些愤愤,想着这杨毅抱着个女人就不撒手,不过既然他都这么说了,应该也不是像他先前所想的那样。

马车是早就安排好的,虽然七个人有点多,但也挤得下,他们一进去,马车就动了起来,而也几乎就在同时,几个城区都响起了锣鼓声。

“宵禁了!”

杨震皱着眉看向自己的女儿,心说这不过两年,自己的女儿就到了这一步,一个城市都为之宵禁?

“不怕,宵禁之后还有两刻钟的缓和时间,我们能在这个时候赶过去就好了。”

出城 (上)

对于宵禁,马文也是有了解的,虽然有些意外林青山这边的反应,但他们也不是没有准备。

马车在街道上狂奔,除了他们之外,原本冷清的街道此时一下热闹了起来,骑马的、坐轿的,不过更多的,还是乘车的,一下子就从各个角落里钻了出来。

宵禁!

这是最不讲情面的,在宵禁之后,若没有令牌,是绝不能出现在街道上的,而且像客栈、青楼、赌场这样的地方都会受到搜查,别说没有合适身份的,就算是有,又有谁整天的把户籍带到身上的?虽说就算一时拿不出,最多也不过是被带到衙门中住一晚,等第二天还可以通知家人、里正来领人,但无论有钱没钱,那都是不想往那地方进的。

因此,原本在开战各种夜生活的人,一下子都蹿了出来,家近的是往家赶,家远的则急着投亲靠友,这么乱糟糟弄成一团,倒为杨毅等人创造了机会,也没人觉得他们这辆马车显眼了。

马车突然一停,杨毅沈宇马家兄弟四人也就罢了,其他三人则被这一个急停弄的东倒西歪,七娘离杨毅离的近,猛地一下就要往他身上载,不过还没倒在她身上,就被她身后的沈宇抓住了。

“老爷,前面有兵大爷。”

没等他们询问,赶车的就道,杨毅掀开帘子,就看到前面不远,就有士兵设着关卡,来往的马车或轿子都要被他们看一下里面的人才会放行。

“他们是来找咱们的,”马文低声道,“这里离城门近,想来是怕咱们闯门!”

侑川也算是一个州府,这里城高墙厚,一般人要说闯门那是笑话,但如果是几个练气层次的高手,虽打不开大门,配合的好的,却有可能轰开小门,硬闯出去的,而且就算闯不出门,那墙头的防守却相对比较薄弱,从外面难攻,从里面却不见得难破,毕竟这不是要在城头扎下摊子,接应后面的士兵,不过是为了借条路,一窜而下,再有工具辅助,普通人,哪能赶上练气这一层次的速度?除非也有相同境地的高手纠缠这才好围杀。

而在城门外面设关卡就不同了,虽然那高手还是能一冲而过,却是能给城门那边提个醒,同时也可以确认,他们是不是要走城门,以及,要走哪个城门。

杨毅点了下头:“还有别的路吗?”

“给老三发信号!”杨毅一咬牙,然后道,“绕!”

马车没有掉头,但却直接进了旁边的一个巷子,同时,马文也拿出了个哨子似的用力的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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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下,他吹的拥力,但马车中的人只听到低位的丝丝声,杨震有些担心的道:“这哨子,该不是坏了吧。”

马文一笑:“老爷子,放心吧,这声音,不是让人听的。”

果然,不过片刻,他们来的那个方向就突然有火光冒出,然后就是各种混乱的声音,马文有些得意的笑了笑。

这巷子中的人就要比外面少很多了,但对于这辆疾驰而过的马车,也没有人有太多的反应,趁着这一刻无事,杨毅道:“沈宇,一会儿闯门,就要由你来负责这车中的安全了。”

若是从快速突破的角度来说,沈宇打头阵更好,可他们的主旨是为了将人带出去,作为杨毅本身来说,宁肯被抓然后和南明王这边做交易,也不想自己的父亲二叔出什么意外,由沈宇来保护,安全系数当然大大增加。

“那谁来打头阵?”

“我。”杨毅一笑,“断后就要麻烦两位马兄了。”

沈宇本想说你行吗?但看了看杨震,这句话还是没说出来,马家兄弟同时说:“大人客气了。”

杨毅想了想,拿出两个护臂样的东西:“咱们的目的,是能冲出来就好,两位马兄也不用和他们多做纠缠,这两个小玩意,虽然做不了大用,但说不定也能给人一个惊喜。”

“袖箭?”

马家兄弟有些惊讶,杨毅笑了笑:“算是袖箭,不过和一般的袖箭有些不同。”

沈宇转过头,心说这杨毅还真敢说,那种东西,还叫袖箭吗?一般的袖箭,不过只有三十步的效用,而他这,六十步也不止,而且此人甚是艰险,那箭头上起码用了麻药,弄不好,还放了鹤顶红。

这领头的阴险,下面的人也阴险,也不知他这些东西是怎么弄出来的。

沈宇在这边思忖,却不知,杨毅不过是过去武侠小说看的多点,因为那上面对袖箭说的神乎其神,就让她在后来研发武器的时候,对这个上了心,对于杨毅来说,最好的兵器,当然是热兵器,虽然她不认为有了热兵器就天下无敌,但她相信,在这个冷兵器时代,威力巨大的热兵器有可能变成核弹——要的,就是那种威慑力。

只是要弄出热兵器,需要的东西太多,她过去只是偶尔看看军事小说,却不是军事爱好者,就算她从那小说中看出几个词汇,要指导弄出火枪大炮也有点困难,当然,最重要的还是,这方面的人才,大多在朝廷那边,虽说工匠不受朝廷重视,但大多数优秀的工匠还是在工部,毕竟那是祖传的手艺,背后还有国家的支持,也许民间也有那么一两个高人,但她还没有那牛气的运气,目前还没有碰到哪个鬼谷子的传人。

所以巨岗的热兵器还是在研发阶段,不过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弄不成热兵器,冷兵器却不能放下,当年紫竹军穷的吃饭都有问题的时候她都尽力的给自己的手下配备好兵器,现在有钱自然不会在这上面吝啬,特别是在却越发现了铁矿,她又从昊国弄了一些大师级的工匠之后,巨岗这边,为了避人耳目,还没有整体换装,但却越那边,已是鸟枪换大炮了。

有充足的材料,再加上上面的重视,因为时间短,紫竹军要大批量的做出超时代的东西还不太可能,但弄出几个给杨毅玩玩却是没问题的,这袖箭,就是其中之一。

马家兄弟当然不知道这些,但虽然接触的不多,也知道杨毅行事稳重,此时拿出这个东西,必是有考虑的,绝不会让他们戴上,反而成了累赘,两人也不和他客气,随口谢了一声,就接了。

“二当家就不需要这个了吧……”

回过头,见沈宇看着自己,杨毅笑道,沈宇条件反射的就要冷哼,不过总算想到此时的环境,连忙换音,于是,那个哼字发了一半就变成了嗯,那声音,说不出的古怪,杨毅微微一笑。

沈宇心头冒火,但此时又不好和她计较,只有扭过脸,不过他刚一扭过去,立刻,就又扭了过来:“有人!”

正说着,马车突然停下了,杨毅掀开帘子,就见前面站了一个身材中等的中年男子,在这样的光线中,也看不清他的容貌,只能看到他的衣服有些凌乱,手中,拿了一把厚背刀。

“是刚才阻拦我们的那个叫袁顺的!”

马文低声道,虽然他也看不清袁顺的面孔,但只凭身形和气度,也能猜出来,杨毅在心中叹了口气,若是别人,也许还能糊弄过去,但这一位,恐怕是不可能了。

“这家伙倒也硬气。”沈宇赞了一声,因为当时又有人从前院往那边赶了,他没能将袁顺打死,但临去时也将他打成了重伤,按照一般情况,袁顺起码要在床上躺上几个月。

“继续走。”

杨毅低声吩咐,车夫一扬马鞭,两匹马嗒嗒的踏在碎石地板上,带动着车轮前行,袁顺没有动,杨毅拉开了帘子,钻了出来:“这位大哥,宵禁了,赶快回家吧。”

袁顺依然没有动,杨毅笑的越发灿烂了:“相逢就是有缘,若是这位大哥家离得远,也可以和我们一起搭车,赶到一位朋友家,我们那位朋友,最是急公好义,又是最佩服武林豪杰的,大哥这个样子,我那位朋友见了一定非常欢喜。”

袁顺盯着他,杨毅给了他一个友好的微笑。

马车继续前行,两人间的距离越来越近。

十步、八步、六步……

嗖!

唰!

几乎在同一时间,杨毅和袁顺动了起来,杨毅抬起了手臂,而袁顺,则抽出了刀。

一把银色的小箭如一道闪电扑向袁顺。

一把大刀,带着金光罩向杨毅。

两人几乎同时行动,但杨毅是在射出箭的同时,脚下一顿,将前面的车夫,踢下马车,身体顺势后仰,而袁顺则是在向前扑。

慢了!

杨毅一眯眼,已算出其中的差距,这个袁顺的动作是快,刀势更是雷厉风行,而且有一种大无畏的悍勇,他根本就没有看她射出的箭,只是想把她一刀砍翻,不过,他的速度却不够快!

是的,速度不够,在那把厚刀落下的同时,杨毅已躲在了马车中,同一时间,沈宇已来到了她身后,既然已经被识破了,那就没必要再隐蔽,以袁顺此时的状态,他完全可以一掌将其毙命。

他伸出了手,可是袁顺的刀根本没有跟着横扫,而是向下划去。

碰!

轰!

两声巨响,厚刀砸在了马车的车辕上,上等实木造就的马车被劈成两半,两匹马长鸣一声,受惊的向前跑去,袁顺拼着受杨毅一箭,为的,就是将这个马车砍坏!

出城 (中)

那两匹马是受过训练的,虽然一时受惊不受控制,倒也没跑太远,奔到巷子口就又溜达了回来,但车子突然失了平衡,里面的人不由自主的就要往下倒,杨毅站在最外面,当下没有迟疑,一步蹿到车外,提起枪就向袁顺扎去,袁顺一个扭身避了过去,但一个手掌已来到了他背后。

沈宇!

那一掌轻飘飘,晃悠悠,但却如同幻影似的贴在了袁顺的背后,然后就听砰的一声!就如同两个巨石相击,袁顺脚下一顿,就要向前倒去,不过与此同时,沈宇也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这感觉……

他刚这样想,就见原本向下倒的袁顺突然窜起,厚背大刀直向杨毅劈去。

“不好!”

沈宇再同一时间就明白过来这是怎么回事了,不算刚才那一掌,就是在那青楼中,他打到袁顺身上的,也起码有三掌,袁顺基础厚实,气息雄厚,比起一般的练气者自然要强上不少,可也绝不可能被他打了三掌之后还无事,还能一刀劈开这辆马车!他先前就觉得奇怪了,刚才打到他身上,更觉得不对,不过直到现在他才想起来,这家伙,一定是用了什么秘法,强制压抑伤势,提高自己的功力。

这办法听起来不错,可鲜少有人用,特别是练气者们,毕竟成了练气者,就是鱼跃龙门,以后的生活境遇和先前大大不一样,连寿命,没有意外的话,也会比普通人多上一些,只要不受重伤,几百岁那种传说是达不到,可长命百岁却是很平常的,而就算受了重伤,好好调息滋补,也不是补不回来。可若是用了这种办法,那别说长寿,恐怕还要比普通人活的少一些,若是在这个阶段中,妄动真气,更有可能当场毙命!

这是真正的饮鸩止渴!一般不是到生死大事,很少会有人这么做!

他们大闹了清霞院,杀了孙选,劫了人,林青山或者夏卓英都有可能为此大动干戈,会宵禁会派大兵搜城这都是有可能的,可对袁顺,也不太可能大加苛责,这毕竟,是非战之罪,更何况他还在这个过程中受了重伤,怎么看也是尽全力了,这时候他大可躺在床上,找一个名医好好调理了,但这家伙竟采取这种方法又跳了出来,这完全与常理不合!

这些念头在他心中一转,在看到袁顺扑出,他的身体就动了起来,这么蓄势待发的一击,杨毅不见得能接的下来!

他的动作很快,但袁顺却同样的迅速,而且,比他更先占了一个呼吸!

“受死吧!”

他大吼着,厚刀已劈了下来,他知道眼前的这个人,他知道,这是一个连大世子都看重的人,若是将他杀了,那,就算杨李二人被带走,也没关系了!

“大世子,这可能是我,为您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他这样想着,速度仿佛更快了,厚背大刀隐隐的,带着一道火红色的光芒。

“不好!”

火石电光的刹那,杨毅也看出了不妥,更认出了这一刀,自己挡不过去,她的脚下开始用力,手中的枪也开始向前送,但是那刀的速度却要比她的速度更快一线。

“这刀会劈在我的胸前,”她盯着那把刀,心中快速的分析着,“以这个力道,足以令我毙命,但若是我的枪能在挡一下,就算还是会受重伤,总是能活下来!”

我只有一线机会!

虽然已到生死边缘,她却异常冷静,死死的盯着刀锋,寻找最好的时机。在一般人眼中,厚背大刀如同一道闪电瞬间劈下,而在她眼中,这道闪电是一点点降落的。

没有机会、没有机会……

那道闪电已经来到了她眼前,但仍然没有机会,这是袁顺抱着必死决心的最后一击,他的身手本就比杨毅强上许多,这临死前的一击,更是融入了毕生的功力,就算是沈宇,也只有后退,而杨毅,却是连退都退不出的。

“毅儿!”

“小毅!”

“不——”

杨李二人和七娘在先前也都出了马车,只是他们的速度更慢,反应也更慢,当他们意识到杨毅有可能被一刀劈死的时候,只能发出嘶声裂肺的大叫,杨震和李卫吼着向前冲,七娘身形晃动,但她的声音,却是最尖锐的。

杨毅!杨毅!

她这一生,经历过很多男人,有她以为是一生挚爱的丈夫,也有她恨之入骨的柴智,还有青龙寨的那些……她当初贴近杨毅,是感激,也知道这是她以后生活的依靠。

也许,她可以再找一个男人,可那个男人很难爱她,在她这几年还有些姿色的时候,也许还好,待过了几年,又有几个男人会不在乎她的那些事?青龙寨的人也许不在乎,可,她却没想过再和青龙寨的有来往,而紫竹寨……早就看她不起了!

杨毅也许也不会爱她,但,能给她一个安稳的生活,这对她来说已经足够。但随着时间的流逝,她的这份心思慢慢的变了。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男人,这么的年轻,却又这么的有才华,这么的斯文,却又这么的狠辣。

决定了,就再不回头,看起来很柔和,做起事,却从不手软,总仿佛带着漫不经心的微笑,却杀伐决断,一往无前。

这样的杨毅,不是她能拥有的。

这样的杨毅,也不会爱上她。

可是,她的心就这么不由自主的到了这个人的身上,就算之后她跟着杨李二人离开,很长时间没有见到杨毅,这段迷恋,也只是随着每得到一点有关他的消息都在加深,而从未减少。

“不——不——”

她的声音凄厉,这一声,仿佛不是在叫,而是成了各种情绪的化身,愤恨、绝望、痛苦,袁顺的刀,不由自主的微微一顿。

只是一顿!

这一顿在整个下劈的过程中几乎不可察觉,但杨毅还是感觉到了。

机会! wωw ⊙TTkan ⊙℃ O

她一直提着的枪点在了那个点上。

噌!

碰!

枪尖和厚背大刀击在一起,爆出一点火花,同时,杨毅的身体倒飞了出去,而也几乎就在同一时间,沈宇的手拍到了袁顺的肩膀上,这一次他是含怒而发,一掌下去,只听咔嚓一声,袁顺的半边肩胛骨被打成了粉碎。

他的身体一个趔趄,靠着大刀就跪了下来,沈宇没有停留,脚下又一蹬,点在袁顺的另一边肩上,同样是咔嚓一声,他的身体蹿向杨毅,而袁顺另一边肩胛骨的骨头也被踩裂。

袁顺彻底趴在了地上,可是已经没有人看他了,杨震李卫在向杨毅那里跑去,沈宇虽然中途还干了点别的事,却是速度最快的,他一把扶住杨毅,一道气息就从他的后心传了过去:“你怎么样?”

杨毅吐了口血:“没事。”

感觉到他虽然气血翻涌,但的确没什么大碍,沈宇也放心不少,不过在同时,那气也就上来:“还你做尖兵,你个尖兵就这么做的?”

杨毅一笑:“你真凶。”

沈宇瞪着他,杨毅嘿笑道:“一点也不像女人。”

沈宇的表情都扭曲了,杨毅笑道:“我真没事,爹,二叔……小心!”

杨毅本想说点什么安慰自己的父亲和叔叔,却猛地看到袁顺抬起头张开了嘴,然后,吐出了一个什么东西,她不知道那是什么,但她直觉的那不会是什么好东西,在这个时候她也顾不上自己,只想着把自己的父亲和叔叔送到了一边。

她一把拨开了杨李二人,而沈宇也在同一时间,提着他向后蹿去,他的反应速度怎样的可怕,再加上那袁顺本就深受重伤,虽然用秘法暂时提高了战斗力,可此时也差不多到油尽灯枯的时候了,因此他虽然起步较晚,却还是将杨毅带开了,可几乎就在同一时间,一个身影扑了过来,而那个东西,也就没有意外的扎到了她身上。

七娘!

在杨震和李卫向这边扑的时候,她还没反应过来,在杨毅倒地的时候,她也向这边奔来,她的速度慢,虽然已经是用全力在跑了,可也不过刚刚跑到,听到杨毅说小心,她只是一愣,再之后,就感到后背一疼,身体不由自主的向前倒去。

我这是……怎么了……

怎么会突然地摔倒了……

少爷就在前面,我、我怎么会这么想睡……

要死了吗?

我这是要死了?

七娘趴在地上,伸着手,可是,她却无力再爬起来,吐出口中暗器的袁顺也呆住了。

七娘!他射中的竟然是七娘!

他最后一步,绝境中最后的一步棋,在他还没有成为练气者就开始锻炼这一步,就算成了练气者,也从未放松,只求在最后的关头给自己带来转机,或杀伤敌人的绝招,竟然是对向七娘的!

不不不不!

心中巨大的悲恸,可他连再去看七娘的力气都没有了。

噗!

马念一刀扎进他的后心,他吐出一口血,原本被压抑的伤势迅速爆发,整个身体的经脉骨头尽皆断裂,四肢猛地一展,然后就如同一滩泥似的瘫在了那里,眼中的光芒也一点点的消失。

大世子,我再也不能,帮您做事了……

出城 (下)

噗!

虽然已经可以确定袁顺断了生机,但马念在一刀之后没有停留,拔出刀,随即又将他的头砍了下来,然后有点讪讪的骂道:“这老小子,真他娘的死心眼!”

先前别人也就罢了,他们兄弟却是在后面的,杨毅受伤,沈宇只留心他了,这时候他们兄弟若是小心点,不说能将袁顺随即打杀了,起码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但他们一是在留心着周围,二来,也的确是没在将袁顺放在眼里,就这么一个疏忽,就死了人,虽说不是个多么重要的丫鬟吧,但看杨毅出来时还带着她,也是有些份量的。

“这杨爵爷,也是个处处留情的。”

他就这么一想,就转过头,想对杨毅说点什么,但此时杨毅已经跟着杨李二人来到了七娘这里。

“七娘!”

“七娘!”

杨李二人围着七娘,一时间都是悲痛莫名,他们两个都是厮杀出来的,自然能看出七娘现在,已经是带着死气了,若是条件好,立马请个神医,也许还能吊着命,但现在……

七娘的目光从他们脸上滑过,然后落到了杨毅那里,杨李二人发现了,心中一叹,杨震道:“毅儿,你过来给七娘说说话吧。”

他说着,就把位置让给了她,杨毅挪过去,对她笑了笑,七娘也咧开了嘴角:“少、少爷……”

“七娘……”

杨毅也有点手足无措,不知道说什么,她先前不知道,但杨震李卫的表现,再加上七娘此时的表情,足以令她想到是怎么一回事了。她可以毫不在乎的对杨刚说,我们可以试着结婚,也可以没有什么负担的挑逗沈宇,但是对于七娘,她却不知道要怎么办了。对男人她可以心狠手辣,对女人,只要不是与她为敌的,她都认为是要呵护的,特别是像七娘这样温柔娴淑的。

特别又在,这样的情况下。

“少、少爷,我……”七娘看着她,费力的说着,“我一直、在、在等你……”

“我、我……”

“我杨家,以后必有你一个位置!”

没杨毅她想到要说什么,杨震已经道,七娘的嘴角勾了起来,她看着杨毅,杨毅点了下头,她笑的更灿烂了:“少爷……”

少爷,我喜欢你……

少爷,我想一直在你身边……

少爷,我想要一直的能看到你……

少爷……

她心中想着,张着嘴,却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就连她眼中的光彩也越来越少,然后终于,所有的焦点都消失了,

“七娘!”

杨震和李卫扭过了头,杨毅伸手,抚上了她的眼,没有发出声,但嘴唇却动了一下:“对不起。”

她不知她有什么对不起七娘的,她从没诱惑过她,从没欺负过她,虽然让她做了侍女,又跟着来到了这边,但这几乎已经是她最好的选择。在当初,她显然是不能喝她一起走的,留在紫竹寨,更不知要受什么排斥。来到这里,虽说是做人质,但一般也不会有人留意她一个侍女,而且最初,也并不存在太大的安全问题。这一次要离开,她也将她带上了。

但是在这个时候,她还是感觉到亏欠,她闭了下眼,站起身:“走吧。”

“杨大人,这位七娘……”

马念有些犹豫的开口,杨毅一停,在她的概念中,人死了,那就是死了,尸体,如果有条件的话当然要好好对待,或者火葬,或者就地掩埋,可是现在,显然是没有条件的,他们自己出城还面临着困难,要在带上……

“岳三!”

本来站在一边的车夫立刻走了过来:“大人。”

“现在离宵禁还有多长时间?”

岳三估摸了一下:“大概还有一刻钟。”

“好,你将七娘带走,先就地掩埋了,等过后……再等通知。”

马车已经毁坏了,又修不了,岳三也没必要留在这里和他们一起闯城了。岳三有些迟疑,杨毅道:“有什么问题吗?”

岳三道:“时间上还来得及,但大人,此去还有两个路口,若要不令人怀疑,就要小人抱着七娘姑娘了……”

杨毅点了下头:“事急从权,总比在七娘放在这里的好。”

那岳三不再迟疑,自己拉了一匹马,先坐了上去,然后杨毅将七娘递给了他,他找了一个绳索将七娘和自己绑在一起,然后又搂着她的腰,又放下她的头发挡着脸,此时天黑,又是这个时候,别人见了,最多也只会认为是嫖客带了楼里的姑娘,倒不会多想,不出意外的话,是应该能糊弄过去了。

“咱们也走吧。”

见他弄好之后,杨毅开口,杨李二人还有些难舍,不过他们也不是那婆妈的,一咬牙,也转过了身。

“这次,要麻烦两位李兄了。按照岳三的说法,出了这里,就能看到城门了,届时,还是由我负责打前阵,由沈宇断后,而我爹和二叔,则要两位留心了。”

“杨大人放心,我兄弟就算舍了性命,也会护两位先生周全的。”

说话间,六人已经来到了巷子口,杨毅勾头看了一下,因为另一个方向着火,东门的防守并不严密,但也能看出来,要比平时更紧张,杨毅估摸着时间,待觉得差不多的时候,低喝了一声:“走!”

然后提抢冲了出来,他们现在没有了马车的掩护,就要比先前更快!那守城的大将本在关注西边的大火,突然看到一伙人窜出,就觉得不妥,刚要喊,就见当先的抬了下胳膊,再之后,脖子一凉,就发不出声音了。

杨毅一招得手,没有停留,紧接着胳膊就对着几个守城将领,袖箭更是没有停歇的连发了起来,普通的袖箭一般只有六个,而她这,却足足有三十六个,其实,袖箭的大小就那样,做的再精致,也很难装下这么多,因此她这袖箭是分节的,由六个组成一个,可以单发,也可以分发,当然,分散发出来的,不比单发的力量足,可此时这些守城门的将领士兵,了不起了,也就是个二流武者,别说和袁顺这样的练气高手相比,就是普通的紫竹军的士兵,恐怕也有不如,这袖箭虽然力量小、速度也不够,却也不是这些士兵能抵挡的,再加上这上面真如沈宇所想的,用了药——袁顺能抗过去,是因为强制压住伤势,几个气血处都封住了,这些士兵可没这手段,就算袖箭射中的不是喉咙等紧要地方,也令他们战斗力大减。

“放爷爷们出城!”

随着这一声大喝,她已经来到了门前,而听到她这么一句,先前就已经贴近小门的一个将领,偷偷的,把钥匙插到了锁眼里,然后微微的一扭转,就把那原本绊着的小门的锁给打开了,之后,他又把钥匙塞进衣服,装作奋勇杀敌的亮出长枪,在空中挽了个花,大叫道:“滚你们的爷爷!”

“找死!”

杨毅眼睛一亮,飞身扑出,一枪扎在那小将的胳膊上,那小将大叫一声,还要再打,却被她一脚踢到了一边,此时,马家兄弟也跟着冲了过来,他们见杨毅的袖箭这么好用,自然是毫不客气的有样学样,虽然有些不太灵活,可接连的发射,也让人无法接近,沈宇在后面,先前还用手掌,打了几个,随脚踢上来一把刀,那是刀刀致命,直杀的后面的将领只敢吆喝,不敢上前。

“破!”

杨毅再前面一声大喊,然后随脚一踢,就把那小门踢开了,随即,没有停留的,就跨了过去。

“不好!”

“拦住他们,不要让他们出城了!”

“快!快!”

一见那小门打开,守城的将领兵士都是大急,在敌人强大的时候,他们没必要去拼死阻拦,反正,已经发出了信号,可若人真是从他们这里走的,就麻烦了,但此时杨毅已经过去了,马家兄弟也毫不停留,只有沈宇在后面,可这些人就算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又怎么能拦住他?他一刀劈飞一个赶上前的将领,同时起脚将身边的人踹飞,而借此力道,他人已经退到了门外,而外面,早有一辆马车在等着了,这马车原本是藏在远处的,一听到这边的动静,就赶到了这里。像这种州府的城外,经常有因为错过了点,而只能在外面过夜的商人,因此这车倒也没人怀疑。

这车本来是为了分散城内人的注意力而来的,此时,倒正好让人坐上,此刻,已经有那比较机灵的,从城头上放箭了,但这车做工扎实,一般的箭镞虽能扎进来,力道却也差不多了,杨毅担心有那支箭正巧穿透,射中杨李二人,就又站出来挡箭,沈宇自然也跟了出来,两人联手,只是几个呼吸,马车已经进入到了暗影里,箭镞的威胁大大减少,而此时,那救援的部队,也终于赶了过来。

“怎么回事?人呢!人呢!”

领头的将领看着一片狼藉,大声呼喝,下面的人抱着腿或胳膊叫着,只有刚才那被杨毅一脚踢到一边的小将道:“大人,他们、他们走了……”

“走了?怎么走了!只是这么一点时间你们也挡不住?”

这话更令其他人不满,那小将苦着脸道:“他们个个是高手,我们……”

那将领咬了咬牙:“给我开城门!怎么了?开啊!”

“大人,这开城门,是要林大人的令牌的……”

暗战 (上)

张画像,一个香囊,这就是摆在夏卓英面前东西。

画像,是根据清霞院中护卫,以及守城将士回忆,由画师画出来,香囊,则是下面人从孙选手中找到,林青山站在他面前,小心等待着。他也是大家族选出来继承人,从小,就是万千宠爱,也曾自以为谋略无双,但在夏卓英露出峥嵘后,他就知道,什么叫一山还有一山高。

从关系上来说,他们林家是应该支持三世子,从表面看,也确如此,甚至他们还曾对夏卓英做过一些事情,不过,一个大家族传承,并不仅仅是根据血缘。

“从画像上来看,这人,应该是老二那边,这一个,甚至有可能就是杨毅,但是从这香囊来看,则恐怕是我们北方邻居了。”夏卓英笑了笑,“青山,你怎么看?”

这件事,林青山来之前就考虑过了,此时听他问,立刻道:“这名女子,我们还没查出来到底是谁。但这一对兄弟,却是二世子那边,还有这用枪青年,我找张彪辨认过,他曾在巨岗见过杨毅,说有八分相似,而且据传,杨李二人,始终被他们护着,所以应该就是二世子那边动手。至于这香囊,虽然从做工到标记,都像是北方那边,这种布料香囊,也不是一般人能得到,但也不是真就没有在外面流传,虽然这种做法显得有些拙劣,可也许,这正是二世子想要效果。”

说到这里,林青山也有一些头疼,如果杨毅他们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身份,为什么不蒙着脸?只要遮挡一下,就算身形上再像,他们也不好确认。这么光明正大,则只有两个可能——要不,就是不在乎,要不,就是别有用心人安排。若是前者,那像是一个宣言,但若是后者,那个香囊又是怎么回事?在目前局势下,别有用心,最大可能就是北边,若是没有这个香囊,倒真像如此。找到和杨毅马家兄弟身材相仿高手虽然困难,可也不是做不到,而这些人,又不是普通护卫将士所能认识,做一些修饰,能有个五六分像,也就能蒙混过去了,但这香囊,又仿佛是在告诉他们,此事,另有玄机。

一方到另一方那里去做事,蒙着脸,做天衣无缝,但最后却因为身体上什么东西被发现了身份……这种事,不能说完全不可能,可若真去想,就充满了荒谬,除非是有绝对把握,知道对方不可能存活,否则,但凡有点脑子主事者在出发前,都会让手下人把身上东西清理干净,那种能代表身份东西,贴身,也许还有几分可能被私藏下,露在外面,除非故意,否则是绝不可能被带到身上。

当年他们林家袭击夏卓敬,是笃定他整支队伍都不太可能逃生,又处在那种三不管荒无人烟地带,但就是那样,他们还找了一伙山贼来栽赃,而这一次行动,对方人,显然是不可能把整个侑川人都杀了,那还这么做……

“真混蛋,那女人真是太不中用,竟然被吓只会说不知道!”

想到那个被孙选招到房中妓、女,林青山更有些恼火,个人中,三个人身份都能有点推测,另外一个可能就是关键,结果唯一一个和那个据说是美貌无比女子有过近距离接触女人还被吓傻了,被问到那女人什么样子,说了什么话,只会尖叫。只是他也没办法,那妓、女反应,也可以说是正常,不过他却不知道,那妓、女其实是带了几分故意。

那妓、女是被吓住了,但还不至于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地步,只是沈宇临走前那一笑,莫名,就让她在面对,林青山这边人询问时候,鬼使神差,叫了起来,她倒也不是想和林青山作对,只是想帮那个那么对自己笑女人一把。而她这无意中一含糊,则令整件事,更绕圈子了。

虽然有着种种不清楚,但从现在情况来看,夏卓敬这边可能性还是占到了分之八,所以最终,林青山还是将此事放在了夏卓敬身上,不过他也说出了自己疑惑:“只是我有些想不明白,二世子为什么要这么做?”

夏卓英摇摇头:“青山,你想多了。”

林青山一愣,夏卓英继续道:“此事,必是老二做,而这些事情,是他在告诉我,他知道我在做什么……”

林青山真正惊着了:“二世子知道了,这……”

“他知道了,又能如何?”

林青山一呆,夏卓敬微微一笑:“此事主动权,不在他,而在北边,难道此时他还能跑到北边说这是一个局?他还能和北边协商暂时收手?就算他说了,你说北边会不会同意?”

林青山也笑了起来,南明王占着大义,南边又比北边富庶,拖下去,只会对北边越来越不利,所以就算夏卓敬去说了,恐怕北边也不会相信,想到这里,他心悦诚服拱了拱手:“大世子英明。”

“少给我来这些虚,不过,我们也要尽快动手了。”说到这里,他微微一叹,“我倒真是小看了老二。”

虽然到了现在,就算夏卓敬知道了也无关大局,但为了避免意外,他们也不得不把时间提前,这一些准备,就有些仓促了,不过事情就是这样,总是会有意外。他不知道,夏卓敬,根本就没有这种提醒。

夏卓敬派马家兄弟,确是故意,这对兄弟因为形象更容易让人记住,也就更好辨认,但北边事,他刚知道,具体情况还不了解,也没有想好要怎么处理,自然不会想要鼓动夏卓英动手——就算明知道越早让他动手越好,在这样两眼一抹黑情况下,也还是一动不如一静,所以他本身目,不过是对夏卓英做一些警告,让他不要做太过分了,也是告诉他,他已经知道,他在自己这边做了什么。

这一点杨毅自然是看出来,开始也没有多想,但是在临去行动时候,突然觉得这是一个机会,所以她让沈宇去杀孙选,又故意带上那些东西——以沈宇本来身手,一进屋就把孙选杀了都不困难,之所以会做那么一连串动作,又拿出玉佩,其实,就是为了给他同屋那个妓、女看。在杨毅原本计划中,孙选接了那个玉佩,态度就有变化,这一点,那个妓、女之后应该说出来,虽然沈宇会将那个玉佩再带走,但他一定会把随身香囊留下——就算孙选不抓那一把,他也会故意遗失。

有证词,再加上那个香囊,那么此事,就更像是北边人在混淆视听。她当然没有想到那妓、女会为他们隐瞒,好在虽然更绕圈子了,夏卓英却还是透过了现象,看到了她想让他看本质。

“如此一来,那大世子必要以为此事是他兄弟做了。”

杨毅当时是这么给沈宇说,沈宇皱着眉:“如果你什么都不做,他根本就不会怀疑。”

“如果我什么都不做,他不见得会往北边想,此事,若不是有心去查,也是很难发现。”

“你留个香囊他就会这么想了?他说不定会想,是二世子想要嫁祸给北边呢!”

“夏卓英是个聪明人,他绝对不会想这么简单。”

杨毅微笑道,沈宇气脸都歪了,虽然杨毅没有明说,但那一句意思不就是他头脑简单吗?他当下冷哼了几声:“你这么说,你这么说,他那么想,然后,你不是在给夏卓敬惹麻烦吗?”

“我就是在给他找麻烦啊。”

“啊?”

“大世子二世子都是这么聪明、这么能干,这么有本事人,他们手中权利这么大,积蓄这么雄厚,若是有心,随便动动小手指,我紫竹军就死无葬身之地,现在正好有这么个机会,让他们各自都有些小麻烦,不是正好吗?”

沈宇看着杨毅那温和含蓄面孔,不由得想到他大哥当年那番话——对这个人,以后要能避就避,能让就让!此时,他更加觉得,这句话,实在是太正确了!

当然,这都是先前了,现在,沈二当家正在尴尬别扭气氛中——面对杨李二人目光,他不能不尴尬。他此时身上装扮,做女人,那是太伤风败俗,做男人……也不怎么正确,虽说事急从权,可沈二当家只觉得杨毅这个主意实在不怎么样,想到这里,他不由得去瞪他,却见他正掀着帘子,看着窗外,脸上表情,很有点落寞,顿时,沈宇心情更复杂了。

沈二当家早就知道有娘这么个人,对她也一直有一种微妙感觉,从理智、自尊角度上来说,沈宇觉得自己不应该在乎那个女人,一个侍女,撑死了,也就是个侍女,但这个侍女当年是杨毅身边人,虽然从杨毅这边来看,他们两个应该丝毫没什么,但,沈宇自己私下想想,也觉得这事很难说,毕竟从他得到情报来看,那娘容貌是相当不错。

一个长相漂亮女子,天天在自己身边晃荡,沈二当家扪心自问,换成是过去他,也不见就能一清二白了,可是,就算他再怀疑,也不能拿此事烦杨毅——毕竟,那是过去了。

暗战 (中)

过去不能拿来说事,却不能不警惕,七娘跟在杨李二人身边,很符合一些大家中大丫头标准,沈宇毫不怀疑,若是七娘有这方面意思,杨毅父亲定会把她拨到杨毅身边……不说做妾吧,起码也是个通房,而杨毅还不能推辞!

当然,沈宇是从没想过接受这种情况,只是就算到时杨毅不接受,也是个麻烦事,他这么自告奋勇跟着杨毅来到这边,第一,自然是想护杨毅周全,第二,也未尝没有在杨李二人面前表现意思,但第三……其实也是有点将杨毅看牢心思!

沈宇有时候自己想想,就觉得他这好像是追踪丈夫大老婆……不过这种想法,骄傲沈二当家当然不会多做分析。^

现在好了,七娘死了!他再也不用为这个人纠结了,但,沈宇也知道,他恐怕后半辈子,只要还和杨毅在一起,没事时候,都可能要被纠结一下,一个人死了,也就代表着他永远存在!特别是在这种情况下,杨毅就算原本无心,这七娘也要变得不一样了。

而他,还偏偏又不能说什么!

沈宇在这边纠结,杨震和李卫在那边更是纠结。

一个女人。

一个漂亮女人。

一个又漂亮武功又高女人。

好吧,不管人家再漂亮武功再高,本来也是和他们没关系,最多,人家这次帮忙了,他们存着感激,记着这份人情,以后人家说句话,他们也全力以赴,但……若是这个又漂亮武功有高女人钟情于自家孩子呢?

杨李二人虽然不能说是花丛中过,但也是有经历,杨毅和沈宇这些情态,他们看一眼,哪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一知道,他们又怎么能不纠结?

如果杨毅真是个男,那么他们此时看到沈宇会很高兴,哪怕此时沈宇着装露骨了点,惊骇了点,可他们山贼本就没那么多规矩,这又是特殊情况,他们是绝对能报以理解,可杨毅是个女!

不管她再能干,再有手腕,再像个男,她也是个女,这女和女之间……

不说别,这也不能生娃啊!

杨李二人,在山头上时候,想是杨毅什么时候有机会换回女装;在渝州时候,想是杨毅什么时候能找个包容她男人;而到了现在,他们对男女真已经没有那么多要求,可再不要求……生孩子也是个问题啊!这女子要是只貌美也就罢了,可这女子身手恐怕比他们家孩子还要小一些,如果杨毅以后再找个男人生孩子……真不会有问题?

只是现在,他们也不好说什么,只有看看沈宇,然后再眼神交流一番。

杨震:“老二,怎么办?”

李卫:“也许,是咱们误会了?”

杨震:“老二,你这次倒比我还糊涂。”

李卫:“那大哥你说怎么办?”

杨震:“我要有办法还问你?”

李卫沉默看着他,眼神中再没有什么语言,杨震也沉默收回了目光,不能怪李卫,他也想不出个所以然。

“看来,后面是真没人了。”就在两人不再交流时候,杨毅回过了头,她放下帘子,微微一笑,又问马家兄弟,“咱们马,就在前面不远了吧。”

虽然也可以一直坐马车,但骑马会更快些,而且,为了混淆视听,这马车在路口时候会走向另外方向,即使都知道是夏卓敬做,这该有布置还是要走,就像现代开会,领导讲话,向来都是必须。

马念掀开布帘看了一下:“大概再有一盏茶功夫就差不多了。”

杨毅点点头,笑道:“爹、二叔,一会儿,可能还要辛苦一些。”

杨震瞪了她一眼,李卫道:“你这孩子,说这些客套话做什么?”

杨毅有些不好意思笑了,对杨震李卫她是有感情,可她一向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感情,这次又分开这么久,很有点近乡情怯畏惧,这时候被李卫说了一句,倒好了不少。

“你这几年还好吗?”

杨震开口,杨毅点点头:“还不错,爹和二叔呢?身体怎么样?我看二叔身体,不像信中所说啊。”

李卫摆了摆手:“老毛病了,不过一直养着罢了,真要完全养好……”

“我看二叔是伤了心肺吧。”

沈宇开口,杨震和李卫都是一愣,然后李卫才有些含糊点了下头,沈宇道:“这种病其实也是内伤,药养是一回事,若是找个高手经常推压化血,以自身血脉温养,应该会更有效果。”

杨毅有些惊讶:“真?我怎么没听说过?”

虽然没在身边,但她对杨李一直留心,这两年,也没少访名医寻灵药,寻到药材,都送了过来,问到名医却都是大同小异,也都没什么好办法,不过一个养字,偶尔新鲜点,也就是针灸,她为此还专门找了个差不多同样伤病给那名医做了试验,也没看出有什么大效果。

沈宇有些自得一笑:“此法,一般人不知道,就算知道,也无法施展,每次推压时间不能少于一刻钟,每三天要推一次,起码要坚持半年以上,才能见成效,而且为了让身体适应,这推压人,自始至终,最好是由一人来做。”

他这么一说,别人也就明白了,这高手推宫,显然不是普通人能做,最少也是要是练气层次,但是要气劲勃发一刻钟,马家兄弟自问,也是很为难,就连杨毅也知道不好做。

普通按摩推压,讲究是一个力道手法,但这种,就是气息雄厚以及对气劲掌握了,像他们这种虽然已经进入到练气这一级别,可并不怎么深入,显然不行,就算一次成功,也不可能连续半年,所以做这个,必是要内劲雄浑,而又对气息掌控非常到位,可若到这个层次,那就是有数高手了,一般人哪有可能请到?

“你做过吗?”

“我师父当年给人做过,当年我也在旁边看过,虽没有经验,可应该也是没有问题。”

杨毅知道,他这么说,基本上就是保证了,当下一笑:“那将来还要麻烦你了。”

沈宇斜了他一眼,慢慢开口:“这是当然。”

他们两个一答话,就有一股感觉在慢慢流动,马家兄弟见了,也只装不知,最多在心中再感叹一番杨毅**手段,这么简单话就能被人家说这么有感觉,也不怪这女子为他赴汤蹈火了。但杨李二人见了,那真是在纠结上更加上几分!李卫想更多一些,这心肺上毛病,折腾他这么几年了,虽说也习惯了,可总是不舒坦,现在有望好转,从内心里来说,他是愿意,可若是让眼前这女子给他治好了……以后,他又有什么立场去要求杨毅再生个儿子?

“这个……”

他张口想说点什么,杨毅已经道:“只是还要委屈二叔再等一段,等回去了,咱们再治。”

“不忙不忙。”

李卫连忙道,原本口边话也吞了回来,这时候还有外人在场,有些话,确是不方便。

说话间,他们已经到了安排好岔路口,这样岔路口一共有三个,都安排有马匹,为,就是最大可能,让他们能尽快回去,李卫虽然身体不太好,但勉强一下,骑马还是可以坚持,夏卓敬已经得到了他们平安归来消息——七娘自然不会被他放在心上,他现在身份,自然不太可能出来迎接杨毅,但还是在他们一回来,就见了他们。

他们是深夜出来,回到军营时候,正巧是黎明,几十万大军出操演练,队列整齐,绵延不绝,声势甚是浩大,他们一路走过,杨震李卫都不由得暗暗心惊,他们当初虽是在军队中呆过,但那军营,哪有这样规模?不是人数少,而是气势,而且,他们一般也不训练,高强度训练就代表着高强度消耗,吃食上跟不上去,人能在训练中练废了,也就是他们都算是个小军官,家中过去也都有些积蓄,才能没事琢磨一下,偶尔加餐,召集手下一起练一下阵势,像这么多人在一起呐喊冲杀,那真只有在战争中才看过了。

“怪不得现在南方能压制北方,这也是积蓄雄厚,不过这二世子,也确是有才能。”

他们两个都是军队出身,自然知道,要把军队练成这样,是相当不容易,他们奔波了一夜,夏卓敬也有事,这次会见也不可能太长时间,也就是慰问两句,表达一下他关心,又留着一起吃了顿简便早餐就罢了,只是在杨毅等人走后,马家兄弟又被夏卓敬招了过去,马家兄弟对他详细禀报了经过,又把那袖箭拿给了他,夏卓敬看了看:“倒是防身利器。”

说着就放到了一边,也不是太在意,这袖箭虽精妙,可在战争中却没有大用,他自然不会太上心,倒是贾和看了又看,夏卓敬见了就道:“贾先生若有兴趣,这两个袖箭就拿回去把玩吧。”

贾和笑道:“我倒不是想要这袖箭,只是不知道,这东西,杨大人是从哪里来,若是从别处请师父做也就罢了,若是自己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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