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的飘柳山庄, 也早已人去楼空。
现任庄主林云天同时又是千落盟的盟主,此时林云天师兄妹三人正在前往清凉山的路上。
自从前日收到秦海的密函后,林云天便暗中送发帖子邀集千落盟众人同往清凉山, 想必此际盟众也都如他们一般在路上了。
此际林云天师兄妹已到了润州境内, 不几日当可到达金陵城北的清凉山。
林云天和师弟崔彦上次在润州见过秦海议定落雪千山图之事后, 便径自返回了杭州飘柳山庄, 而其师妹柳昕儿自那次和夏夜在润州分别后, 春寒便找到了她并将她送回了飘柳山庄。
这次柳昕儿与两位师兄一起再次来到润州,想起与夏夜曾经在此的几天相处,不禁又是一阵情思缠绵, 一片芳心摇曳自不必提,心内还暗暗地想道:“不知夜哥哥是不是仍然还在润州?真要在的话或许还能见上他一面!”想到这里, 粉颊一阵潮红, 惹得她旁边的林云天奇道:“师妹, 你怎么了?”
被师兄这一问,柳昕儿的脸更红了, 又不好说出,只含糊支吾道:“没什么”。林云天见她神态忸怩,也就不再多问。
街上行人熙攘,三人正牵着马缓缓而行,却突然听得后面一阵喧闹, 并伴有女子的娇叱声, 甫一回头, 便见一红衣女子正乘着一匹马横冲直撞而来, 那女子边提缰绳边大声嚷道:“让开, 让开!”
此时柳昕儿走在林云天的右边,眼见那马向着他们三人直冲而来, 林云天唯恐伤了师妹,便纵身而起,抢上前去一把拉住那马的笼头。
那马乍遇阻隔,长嘶一声,人立而起,马上的红衣女子一时不防,直直被摔了下来。
林云天见那女子被摔下马背,吃了一惊,心想:“摔着了可了不得”,心急之下,急伸左手,一舒一扬,已抓住那女子的手臂,同时手上一运劲,带着那女子凌空翻了个身,那女子便已稳稳地落在地上。
那红衣女子猛被摔了马背,直吓得芳心乱跳,这时方才惊魂甫定。
林云天见她生得杏眼桃腮、柳眉樱唇,皮肤细腻白皙,直如粉妆玉琢一般,心中不禁赞道:“这姑娘好生漂亮,比起昕儿师妹来一点也不差呢!”
心中正想着,耳边却突闻一声娇喝:“喂,我说你这人怎么回事?干吗要拦我的马?”
林云天被吓了一跳,见那红衣女子正柳眉倒竖、杏眼圆睁,气冲冲地看着他,心中一急,忙解释道:“姑娘,不是这样的,你误会了……”一句话还没说完,又听那姑娘斥道:“你干嘛老抓着我的手不放?”
林云天这才想起忘了放开她的手,连忙丢开,脸上已经红了一片,忙道:“姑娘不要误会,刚才在下以为是姑娘的马受惊了,怕姑娘受伤,这才上前阻止,没想到反而害得姑娘摔了下来,真是对不住……”
那红衣女子听他说话斯文有礼,又兼生得颇为清秀,不觉有了好感,气也消了不少,虽然仍不肯罢休,声音却明显低了不少:“我的马哪里受惊了?明明是我急着赶路嘛。”
林云天一听,更觉尴尬,忙道:“是,是在下鲁莽,惊扰了姑娘,还望姑娘恕罪则个。”
那红衣女子一挥手,道:“算了,看在你还算好心的份上,本姑娘就不和你计较了”,转身便要再次上马,完全不曾意识到不对的是她自己,她自己这么在大街上横冲直撞,差点便伤到了人家。
那红衣女子正要上马,却突然听得一个女子的声音唤道:“秦姑娘……”。
那红衣女子一回头,只见刚才拦她马的那位青年男子身边此时又站了一位绿衣女子,白皙的瓜子脸蛋儿,淡绿的轻纱衣衫,竟是她半个多月前在润州见过的柳昕儿。
不用说,这红衣女子定是秦小梨无疑了。
秦小梨听得呼唤,一回头,便略带惊讶地叫道:“柳昕儿?”
柳昕儿微微一笑道:“是我,难为秦姑娘还记得。”
林云天上前道:“师妹,你和这位姑娘认识?”柳昕儿道:“认识,这位是秦姑娘,是秦海秦庄主的千金。”
林云天恍然大悟,抱拳道:“原来是秦姑娘,失敬失敬!”
柳昕儿又向秦小梨介绍道:“这两位是我大师哥林云天和二师哥崔彦”,三人分别见了礼。
原来上次林、崔二人拜访孤明山庄时秦小梨并不在庄里,由于中途变故,柳昕儿与林、崔二人失散,被春寒所救,之后被夏夜带回,方才见到了秦小梨,是以林云天、崔彦二人并不认识秦小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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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云天道:“不知秦姑娘如此着急是要去往何处?”
秦小梨一听,一时之间觉得有些无法回答,自从上次她眼见夏夜坠崖后,一颗芳心早已碎成了千片万片,时时刻刻想着的都是她心中的夏哥哥的一举一动,一点一滴,当真是才下眉头,又上心头,相思无寄,其苦若何。
当她哥哥秦渊回来后,他们一起去找夏夜,哥哥说夏夜可能没死,又给她带来了希望,可是还未等向哥哥问个明白,哥哥却已不知所终,她自己跑出去寻找夏夜,可是一无所获,她到现在还不知夏夜的真实身份,虽然江湖中都传泊魂二公子夜魅已坠崖而死,然而却没人知道夜魅的真实姓名,秦小梨自然也不知道夏夜就是众人口中所说的“泊魂二公子夜魅”。
她出去这一趟,没找着夏夜不说,等回来的时候才发现连爹和皓哥哥都不见了踪影。
秦小梨心中那个气自不消说,整天只在家里生闷气,陆由适也不好说她,只叫下人小心服侍。
直到今天,她才听说爹他们都去了金陵,她想爹既去了,哥哥肯定也会去,那么她便可以问问哥哥到底找着了夏夜没有了。
她本是个活泼好动的女子,一有此念头,便再也坐不住了,骑了马,一个人也不通知,便风风火火地要出城而去,谁知又遇上了林云天等人,偏偏还遇上了柳昕儿。但人家既见问,又不好不答,于是答道:“去金陵。”
林云天见她说去金陵,心想她既是秦海的女儿,秦海自然会告诉她一切,她此去定是清凉山,便笑道:“姑娘可是去清凉山?”秦小梨一怔,道:“你怎么知道?”
林云天笑道:“我们正是得了秦庄主的飞鸽传书要赶去那儿的。”秦小梨“哦”了一声,林云天又道;“既然都是去清凉山,秦姑娘若不介意,我们便同行而去可好?”
秦小梨正在为不知清凉山在什么地方而发愁,听他如此一说,也就乐得同意。于是一行四人结伴而去。
秦小梨还因着夏夜之事对柳昕儿并不十分亲近,反倒是柳昕儿对她亲热得很,秦小梨总觉柳昕儿有什么话要对自己说,可又一直吞吐着未曾出口。
直行了两个多时辰,天已将暮,四人便寻了个客店住下,柳昕儿与秦小梨住在一个房间,这才听得柳昕儿问道:“秦姑娘,那日一别后,我便再也没能见到你和夏公子,今日能够在这儿碰见你,我真是高兴,请问……夏公子……他可还好么?”
秦小梨听她提到夏夜,脸色马上就变了,坐在床边一言不发,柳昕儿看见她这副神色,忙关心道:“秦姑娘,你怎么了?”
她不问还好,这一问,愈加触动了秦小梨的伤心之处,大大的眼中顿时一片晶莹,泫然欲泣。
柳昕儿一见,顿时慌了手脚,叫了一声“秦姑娘”便再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心里暗责自己冒昧,怎能这样向一个姑娘去问另一个男子呢,何况看起来,秦姑娘对夏公子颇有情意。
想到这里,柳昕儿忙道:“秦姑娘,对不起,我不问就是……”没想到秦小梨居然带着哭腔道:“他已经死了……”
柳昕儿一时没反应过来,喃喃重复了一遍:“死了?”猛然一惊,拉住秦小梨的衣袖道:“秦姑娘,你说什么?你说他已经死了?”
秦小梨眼中的泪水已是串串滑落,轻轻点了点头,柳昕儿看她悲伤欲绝的模样,知道所言不假,但她兀自不能相信,突然之间只觉得天旋地转,便要晕去。她勉力扶住床沿,哽声问道:“他……他是怎么死的?”一句话说完,泪水已如断线的珠子般滚滚而落。
秦小梨道:“他坠下了悬崖……”语声呜咽,伤心欲绝。
柳昕儿只觉全身无力,再也站立不住,滑坐在床边,任泪水无声流淌。
一时之间,两个如花似玉的少女为着梦中的恋人哭得梨花带雨、悲不自胜。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彼时为君玉心碎,愿再见兮知何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