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玲珑自嫁入穆家,就一直寡言少语,甚至连房间门都少出,身边也没个侍奉的丫鬟,白天里除了三餐会照规矩来餐厅与众人一起用餐,其余时间都在房中看书,亦或是发呆。
廖青云的死她着实意外,可那时她刚嫁进来,因为不肯顺从穆少辉,而一直和他冷战至今。穆少辉也不是吃素的人,命人死死的看着她,不准她踏出穆府半步。
她这几日便一直寝食难安,挂念着司徒诺的安危,即使她相信穆少辉已经放了司徒诺。她的房间有点远,这是她要求的。这里紧邻着下人们的住处,她睡觉很轻,特别还是来了穆家,心里不安,觉自然更少了些,故而,每每很早,她便被下人们起床干活的嘈杂声给吵醒。有时她是当真很困,却怎么也睡不着,有时是本就一夜无眠,撑到清晨刚有睡意便被这声音打乱,再无睡意。
她心里很烦躁,总不能踏实下来,偶尔的也会到院子里走走。这些天,她头有些晕,精神不济,总昏昏沉沉的,觉似乎也比从前多了些,她只当是自己睡眠不足所致。
这日午觉起来,她只觉得胸口憋闷难耐,披了一件披风就出了房门,穿过一个长廊,来到庭院里,远远眺望过去,那亭子里刚好无人。她很是高兴,因为几乎每天这时候,那香绮和燕燕便会在那里聊天打发时光。她一直对这府中的大大小小之人不感兴趣,他们的名字也记得不多,但偏偏记得这几个她最不想记住的名字。
她走过去,选了一处视野较好的地方坐下,这地方刚好有微风吹来,好不舒爽。不一会儿,她心里的闷气散去不少。她干脆靠在圆柱子上,蜷起双腿,手很自然的放在腿上,闭上眼睛,细细的感受微风拂面的美好。
回忆一点一滴的走进她的脑海,那也是个风和日丽的下午,她和司徒诺就在玉诺河畔嬉戏,她教他英文,他教她防身术。美妙的黄莺的啼叫声像乐符一般响彻在他们的身边,蜻蜓也会偶尔的来凑个热闹。她说她没见过黄莺的样子,他二话不说,爬到树上,没费什么功夫,便捉了一只下来。她惊讶的看着面前的黄莺又欢又喜。她问他,你是怎么做到的?他笑着说,我自有办法。她嫣然一笑,仿佛美丽动人的山茶花,面上的娇羞,就如白茶花上的一抹粉红。
她逗他说,我还喜欢天上的月亮和星星,你有办法弄到吗?他微微蹙眉,眼珠子叽里咕噜的转了又转,挠挠脑门捉侠道,这个有些难度,但也不是没可能。
他陪她一直玩到晚上,银月当空,漫天繁星。他突然说,你等我一下。她还纳闷儿着,猜想他又弄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只觉后背被戳了一下,还不等她回头,就见一个大大的弦月映在眼前。
她惊喜万分,托着那盆,笑道,你还当真是有办法。他笑笑,坐在她的身边,指着里面的月亮说,你看,这旁边的可不是星星吗?
她点点头,撅起嘴来,故意装作生气道,你这么聪明,以后要是欺负我,我怕是连还手的能力都没有。他一听,急了,忙解释道,我怎么会欺负你,你放心,这一辈子,我只会对你好。
这一辈子,我只会对你好。。。她一遍又一遍的回味着这句话,耳边忽然传来不善刺耳的啼笑声。她一个激灵醒来,正对上燕燕那张浓妆艳抹的脸。
玲珑很是生气,她环视一周,除了燕燕,还有那遮面嬉笑的香绮。她不慌不忙的站起来,看都不看她们,就要离开。
“呦呦呦,这是什么派头啊,你一个三太太,见了太太和我也不知道打声招呼?这个礼数都不懂,难怪是个没爹娘生养的人。”说话的是燕燕,穆绍辉的二姨太。一张鹅蛋脸上,长着一双细凤单吊眼,鼻梁有些扁,好在皮肤白皙,遮盖了她不少的丑。她出身青楼,是个只卖艺不卖身的风尘女子,她只为穆绍辉弹过一支曲子,第二天便被他娶进了门。老鸨高兴的不得了,早早的张灯结彩,逢人便说自己的女儿嫁的有多好,还将这尽数揽在自己的身上说是她培育有佳。
玉玲珑停下来,也不看她,等着她继续絮叨,“太太,你看看她,也太不把您放眼里了。”
香绮是穆绍辉的正房,穆老爷子看中的人,出身官宦,也是个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香绮抬眼看看一身清高的玉玲珑,心里也有些不舒服。
“二太太说的是,玲珑,你入府也有些日子了,总不好一直这样对人爱答不理的吧,听闻你也是大家出身,并非一般的小家碧玉,这些礼数你该是知道的。”
玲珑本不屑与她们讲话,但香绮说的好像也不是全无道理。她转过头,冷冷的看着香绮,“对不起,大太太,我玉玲珑本性就是如此,俗话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辈子,我也就是这个样子了,你们若是看我不惯,尽可跟穆绍辉讲,我无所谓。”
“什么?你。。。你。。。你。。。你竟敢直呼老爷的名字!你真是太大胆了,太放肆了,大太太,今日你若再不加以严惩,我怕这个三太太日后可要更加猖狂了。”燕燕狠的咬牙切齿。
“是啊,你怎么可以这样称呼自己的夫君?你。。。太放肆了。”香绮也气得站了起来。
玲珑道,“名字本就用来叫的,更何况,他并非我的长辈,即便是我的丈夫,他也还是叫穆绍辉,除了这个称呼,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她凑到燕燕的耳边,道,“总不能跟一个风尘女子一般称呼他为辉哥吧。”
燕燕气得鼻孔冒烟,指着玉玲珑。“你,好你个玉玲珑,你见大太太心软不好惩罚你,哼,还有我呢,我好歹也是这府中的二太太,我今天就要给你点儿颜色看看,看你日后还敢不敢这样张扬跋扈。来人哪。”
她一声尖叫喝去,声音刺痛了玉玲珑的耳膜。
“你不过也是个侧室,却在这里大言不惭的顶替正室发号施令,如果真要论规矩,讲礼数,那么,该受惩罚的是不是还要再加上你呢?”
玲珑的话说懵了燕燕,她不服气,却也一时间没辩上来,心里又急又恼,只能一个劲儿的在那儿支支吾吾着。香绮见状,少不了袒护燕燕,便道,“三太太,二太太不过是代我执行命令,她有何过错?从你进府至今,我们就没见你脸上有一丝的笑容,整日来绷着一张脸,也不言语。二太太并没恶意,大家也是想跟你成为好姐妹,一同侍奉穆少,可你却屡屡言语冒犯,别说燕燕了,就是我都看不下去了。你却还这般的不讲道理。”
“哼,道理,什么是道理。你身为正室,却一而再再而三的听从一个出身卑贱的侧室,自己毫无主见,我玉玲珑是不会听从一个这样下等的人所说的话的,而且我很直,不会拐弯,大太太若是对我不满,也只能忍着了,若是忍不了,您大可请示您的夫君休了我,我毫无怨言。”
“你!”香绮被顶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而玲珑却依旧一副盛世凌人的样子,叫人生厌。
“好呀你,竟敢连大太太都冲撞,我看你是真的不想在这个家呆了,今日我就大胆一回,替大太太好好的对你惩戒惩戒,看你日后还敢这样大。。。大。。。”
“大言不惭。”
“对对对,大言不惭。”
玲珑轻笑两声,“如果你不会说成语就最好用百话,不要以为自己麻雀飞上枝头当凤凰了,文采也成凤凰了。听了叫人更看不上。”
燕燕斗不过她,两眼气得像是要将玉玲珑生吞活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