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娘子道：“现在我一出山庄, 是不是有很多人要来杀我？”
小玉道：“我想是的。我逃出来的时候，听说了其中两个人，都是在青衣楼的第一楼有画像的人。”
无论是谁, 只要他在青衣楼的第一楼有画像, 那么死在他手上的人一定已不下一百。而且这些人绝不会是无名小卒。
叶娘子道：“谁？”
小玉道：“黄河远。”
叶娘子笑道：“真是有趣的名字, 我好像听过。”
小玉道：“江湖上没听过他的人很少。但是他的刀却不有趣。”
她看了一眼西门吹雪道：“现在青衣楼的主人虽已被抓, 但青衣楼有一百零八楼, 还有一百零七楼的楼主也不是傻子。叶孤谨给了他们很好的报酬，他们中的一部分还是会出动的。”
叶娘子看了眼西门吹雪道：“我从来没有想到有一天我会这样狼狈。”
西门吹雪看着她，道：“你可以住在这里的。”
叶娘子白了他一眼, 道：“我当然要住的！没有人敢在万梅山庄杀人，只要我待在万梅山庄, 就绝不会死。”
西门吹雪道：“你绝不会死。”
叶娘子嘴角上扬, 道：“所以现在你就是把剑架在我脖子上赶我走我也不会走的！”
西门吹雪道：“你就不担心你另外那十七个侍妾？”
叶娘子看了他一眼, 又瞟了小玉一眼，不说话了。
叶娘子眨眨眼, 突然笑道：“本来若是我心甘情愿把白云城让给叔叔，他不要杀我，我也可以快快活活地过日子，但现在他不仁也就休怪我不义了。”
小玉道：“事到如今，你难道还有什么法子？”
叶娘子道：“白云城附近的海域底下有一个密室, 钥匙只有真正的白云城主才有, 历代的白云城主如果遇到危险, 便可以打开密室, 从里面拿到一样东西, 据说只要拿到那样东西，他就绝不会死。”
小玉惊道：“这样东西是什么？竟然有这样的魔力？”
叶娘子道：“据说几百年有一位先祖曾经打开过那个密室, 但是里面是什么他却没有跟人说起，所以并未流传，只知道那是一件极厉害的宝物，似乎是一柄剑，一柄绝世无双的剑。我从来没有遇到过危险，怎知那里面有什么？
小玉流露出惋惜的神色，道：“那你现在不妨一试。”
叶娘子道：“死到临头，确实要试一试。不过试的人却不是我。”
小玉道：“那是谁？”
叶娘子道：“我的一个朋友，万仞山。”
小玉露出奇怪的表情，她看了眼叶娘子，才终于缓缓道：“我从来不知道你还认识这样一个人。我从未听过他的名字。”
叶娘子道：“这是我很信任的一个朋友。他的武功在江湖上也是数一数二的。”
小玉笑道：“那他一定非常厉害啦。”
叶娘子道：“所以把钥匙交给他，我很放心。”
小玉道：“难道你已经把钥匙给了他？”
叶娘子道：“不，我把钥匙给了你。”
小玉皱了皱眉头道：“我怎么不知道？”
叶娘子道：“你现在已知道。”
小玉的手心里多了一枚钥匙，一枚形状奇特，如同一片叶子般的银光闪闪的钥匙。
叶娘子道：“我不能出万梅山庄，你可以出去。”
小玉笑道：“你就不怕他们来抢钥匙？”
叶娘子自信地道：“他们绝不会杀你，他们最多只会跟踪你，看看你要干什么。她们不会抢钥匙，因为他们根本不知道历代的白云城主还有这样手段。”
小玉嫣然道：“那你怎么不让我去找那柄剑？”
叶娘子柔声道：“因为那地方在海底，我可不希望你下海去。这种粗活，总是要找个男人来做的。万仞山就住在太行山脚下的一个铁铺里，你现在就可以去那里找他。”
小玉咬唇道：“你就那么希望我现在就走？”
叶娘子道：“你现在不走，若是我被人杀了，你再哭就来不及了！”
小玉潸然地望了她一眼，抽出腰间的香囊往她手里一塞，道：“这里面有一些驱毒的香，你备在身边，总比没有好。”
香囊是用绿色的缎子缝的，细密的针脚，边上镶了金丝边。
叶娘子将它攥在手心，看着她道：“好。”
*
叶娘子看着小玉走出万梅山庄的大门。
她回头的时候，西门吹雪正以一种奇异的眼光在看她。
叶娘子道：“你看我做什么？我脸上我什么脏东西吗？”
西门吹雪道：“你并不是一个会让朋友身赴险境的人。”
叶娘子道：“但现在是特殊情况，你知不知道我一出万梅山庄，就有无数的人要杀我。”
西门吹雪道：“我知道。”
叶娘子道：“那你就应该明白我这样做的原因。”
西门吹雪道：“我知道以他们的武功，即使联合起来也杀不了你。”
叶娘子笑看着他道：“你倒是对我有信心。”
西门吹雪想起那双寒星般的眼睛，想：他对她，怎会没有信心？
西门吹雪坦诚道：“但我却还是想不出你为何要让小玉去冒险。”
叶娘子歪头道：“你知不知道？”
西门吹雪道：“何事？”
叶娘子望着远处的山脚，那一片盎然的绿色，神情有些落寞。她道：“世人皆知白云城主是个男人。但只有四个人知道我不是。”
西门吹雪道：“谁？”
叶娘子道：“你，陆小凤，花满楼，还有小玉。在你们之前，小玉是唯一一个知道这个秘密的人。”
西门吹雪不由得扬起眉，质疑道：“唯一一个？”
叶娘子道：“唯一一个。”
西门吹雪道：“她刚才似乎说，你的叔叔叶孤谨已知道这个秘密。”
叶娘子并不看他，苦涩一笑，道：“那你以为是谁告诉了他？”
西门吹雪低头看着她的侧脸，道：“她背叛你。”
叶娘子道：“恐怕是。”
西门吹雪道：“你怎么知道是她告诉叶孤谨这个秘密的，也许你已经露馅了。”
叶娘子道：“我也希望如此。”
她想使自己的表情看起来轻松一点，却发现很难做到。
西门吹雪道：“你是不是为了查明这件事，所以特意给了她一把假钥匙？”
叶娘子瞥了他一眼，道：“没想到你这样聪明！你怎么看出来的？”
西门吹雪道：“那个钥匙，是出自万梅山庄山脚下的那个陈银匠之手的。”
他自小住在万梅山庄，又怎会不知？
叶娘子道：“不错，我路过的时候，觉得他的手艺不错，所以让找他打了一个，没想到却派上了这样的用场。”
西门吹雪道：“你早知道她别有用心？”
叶娘子道：“我直到刚才才怀疑她，所以编了那个白云城海底密室的故事。”
西门吹雪道：“你难道不认为她会怀疑？”
叶娘子笑道：“这你得去问我那些白云城的先祖，不知道是因为什么爱好，编了个谎话，还故意让白云城的每个人都知道有这样一件事。”
西门吹雪道：“所以事实上并没有这件事？”
叶娘子捏着拳头，恶狠狠地道：“你知不知道，我父亲临终前把我叫到床边，再屏退其他人，就是为了告诉我——特么这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大谎话！你听过比这更加坑爹的遗言吗？”
西门吹雪只能承认道：“确实没有。”
叶娘子道：“叶孤谨想来也不知道这是个谎话，所以他一定很想知道这个秘密，他绝不会希望我到达这个密室，拿到里面的东西。也许，为了证明自己是白云城的城主，他还会希望自己能掌握这个秘密。所以他一定会派人来打探这个秘密，打探完了，他才好没有遗憾地把我杀掉。——你记不记得她临走时给我的香囊？”
西门吹雪道：“解毒的香？”
叶娘子道：“如果我带着那个可以‘解毒’的香囊，三日之后，万梅山庄一定会有人无端暴毙。”
叶娘子指指自己的鼻子。
西门吹雪道：“香不是解毒的香，所以你也没有那个太行山脚下的好朋友万仞山。”
叶娘子道：“钥匙都是假的，又是哪里来的万仞山？小玉绝不会去找万仞山，她只会去找叶孤谨，把钥匙交给他。”
西门吹雪只是看着她，半晌才道：“你有没有发现你总是谎话连篇，而且说谎的时候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叶娘子睁大了眼睛道：“我怎么从来不知道？”
西门吹雪看着她，突然轻轻地笑出声来。
叶娘子微微怔了怔。
打发了小玉，叶娘子折转回房的时候，突然被一脸灿烂笑容的白大妈叫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