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天佑死的那一天,我和赫亦铭都陪在他的身边。
该怎么说呢?看着他终于走向了那个陌生的世界,我心里竟然是百感交集。
他死的还算是平静,只是最后终究是受了一点苦。
多年后想起这一幕,我想那时候他应该是已经知道了一切,只是隐忍在心头,什么都没有说吧。
这份强大的隐忍,原本是想要换得另外一个人的平静,但,终究是没有做到。
只是我那时候忍不住诧异,褚天佑的死,苏俊就好像不知道一样,他并未出现在医院里。
当然,张岚也没有出现。
想着褚天佑一个人孤苦伶仃的,我便算是当了一回好人,他一个人来无影去无踪,我嘱咐了人交办一下,他算是入土为安了。
但那段时间,赫亦铭一直都沉浸在那种情绪里,他让阿城循着那唯一的线索,去寻找那个丢失了多年的姐姐。
就在褚天佑去世一个星期后,苏俊突然出现了。
他红着眼圈出现在我的面前,那天我正好在历城的办公室里忙着工作,他推门而进,小周拦都没有拦住。
我突然抬头,就撞见了他。
他血红着眼睛,突然冲到我的面前,“你有什么资格埋了他?”
他离我一下子特别的近,我都没有反应过来,脑子里还是刚才那份文件里的数据,我盯着苏俊,一脸的诧异,好半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褚天佑。
“人死了难道不该埋着吗?”
我迎上他的目光,看到他瞳孔里的自己超级的淡定,其实那会儿我是恐惧的,但是面上还保持着冷静。
苏俊阴冷着那张脸,一时间被我噎住了,半句话都没有冒出来。
隔了一会儿,他愤愤的起身,“为什么不告诉我?”
他又质问,我当时只觉得他有几分无理取闹的意思,便没有多想。
我不做声,低垂下头继续处理自己的公事,苏俊却没有离开,他好似很是伤心一般,踱步到落地窗前,就那么蹙着眉头一直看着远方。
“你知不知道,我这段时间是去给他找药材?”
他问了我一句。
我当然不知道,毕竟,他也没有知会我一声。
再说了,褚天佑也没有等到他回来,如果他是因为内疚所以才将气撒在了我的身上,我完全可以理解。
可我此时,完全不想当这个出气筒。
我看向他,“苏医生,褚先生没有等到您回来,您就别介怀了,人死入土为安,想必他现在也挺好的。”
我淡淡的安慰了一句。
这无关痛痒的安慰,当然不能抚慰苏俊此时的沮丧。
他不吭声,又不肯离开。
可真是难为了我。
我起身拿着文件夹出去,走到门口又停下脚步,我说,“苏医生,我要走了。你还要留在这里吗?”
他也没有吭声,就橡根木头一样杵在那里。
索xing,我便不搭理他了。
可等我忙完了事情回来,他还是保持着先前的姿势,依旧是站在那里。
我回到座位上时,就觉得心里忐忑了几分,看来这人心底着实是伤心。
本着人道主义,我不能在人家伤心的时候撒盐,于是,我便乖乖的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忙事情。
“他临走的时候有没有说什么?”
苏俊突然扭头看向我,然后问了这么一句。
我在脑海中仔细的搜寻了一番,想想褚天佑确实没有说给苏俊的话,于是实话实说,“他好像没给你带话。”
可我刚说完,他就反问了我一句,“那就是有话说给你咯?”
这人……
这逻辑。
我点头,“是的,但我没必须要告诉你。”
我依旧还是冷面孔,苏俊也没有反应。
他似乎站的有些累了,索xing在会客厅的沙发上坐下来,“是关于赫亦铭那个失散多年的姐姐吧?”
他竟然猜到了。
我诧异的又看向他,只觉得这个人知道的可能比我想象的要多。
当然,我也感觉到他这是在故意试探我。
我虽然沉默着,可是心里却十分的忐忑。
我想要试探出苏俊心中知道的分量,却又不敢贸然出击。
他扭头,这时候脸上却已经没有了之前的忧伤,倒是显得淡定自如了许多,“我想,他也没有告诉你们什么,不就是脚踝上有块红色胎记?呵,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想要找到,也都是大海捞针吧。”
苏俊发了一声感慨。
可我隐隐约约从他话里,还是听出了一番别样的味道。
那味道说不清,总觉得不只是感慨,好像还有一抹失落。
因为这一抹失落,我便追问了一句,“你也找过,对不对?”
我只是凭借自己的直觉问出这句话来。
苏俊却强行记仇一抹冷笑来,“赫少nainai可真是说笑,我不过是褚先生的心理医生,私交比较好罢了,我还不至于插手他的家事。”
他说的很淡定。
若是旁人,兴许就信了他的话,但我却不信。
因为,我从一开始就觉得,这个苏俊和褚天佑的关系,绝非是表面上看上去的那么简单。
但,他不肯说,就只能等带着我一点点调查清楚。
末了,他起身,目光就落在我的身上,“不管怎样,都谢谢你。我去看过他了,那墓小了点,可能他不会太满意。”
他那声音依旧是冷。
我也不做声,原本是举手之劳的事情,我又是给了钱托人去办,至于好坏当然无从计较。
我微微的点了点头,苏俊就朝门口走去,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又停顿下来,“不过,我劝你们还是不要找了,否则,只会更加失望。”
我起身追出去的时候,苏俊已经进了电梯。
他为什么会说出这番话?我脑子里满是疑问,但是他已经走了,我却没有地方可以问。
我回来的时候,坐在那里发了好长时间的愣,苏俊是故意要这么说的吗?我不敢肯定,但又不敢不信。
可我脑子那时候就是笨,怎么也想不出暗藏的玄机。但,我们那时候都执拗的想要寻找真相,却没有做好承受真相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