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叶明湖

叶明湖是金翠楼的厨师,刀工很好,是专门片鸭子的,金翠楼的烤鸭虽然不如**的烤鸭有名,方圆百里之内,却也是有口皆碑,这其中,有一半的叶明湖的功劳,他的出色刀工为这里的鸭子增色不少。

所以十年来,叶明湖一只住在这里,最后还有老板牵线搭桥,娶了一个本地渔家的女儿,当然,那也是七八年前的事情了。

做厨师的生活安宁而实在,虽然不清闲,但生活什么都还过得去,娶妻的第二年,叶明湖就有了一个孩子。

今年,他的儿子已经八岁了,和别的孩子比起来,这个孩子更加的沉稳,和他的父亲一样沉默寡言,但是和父亲相比,他的气势反而要更足一些。

叶明湖很喜欢这个孩子,觉得他以后一定会超过自己,不管在什么方面,所以虽然自己很忙,但他还是一直悉心的教导他。

金翠楼的生意一向很好,叶明湖回家的时候,往往都是深夜,妻儿都睡了,除非有什么重要的节气,他们才会做好饭菜,等他一起回来吃饭过节。

可是今晚回家的时候,却发现家里的等依然是亮着的,叶明湖站在,门外想了一会儿,终于想不起今天是什么节日,等了一下,也觉得自己有些过了,平时没节日的时候,妻子点着灯等自己回来,也是有的。

但是他还是不放心,于是将一把短刀拿在了手里,和别人不同,他片鸭子用的不是平刀而是解腕尖刀,这种刀更需要力量和速度,一般的人用起来,会更加吃力,但是对叶明湖来说,这并不是问题,相反,这种刀能让他随时保持那种能力,普通的人用尖刀只能割开血肉,而他能用它斩断骨骼。

他的家布置得很简单,推门进去,就能见到摆在堂屋中间的大桌,烛台很高,蜡烛点在上面的时候,会比较明亮。

叶明湖推门进去,第一眼就看到了妻子,她坐在香位前面,正对着们,而他的儿子则坐在右手边,双手垂在身侧。

叶明湖立刻亮出了他的短刀。

那是他和儿子之间的暗号,只有他明白。

“你回来啦,这位兄弟等了你好久了。”妻子抬起头来,对他微笑,她正在补一件衣服,白色的里衣半堆在桌上,耀人眼目。叶明湖看着她笑了笑,妻子看着他,眼光越发温柔。

在心里轻轻的叹息了一声,叶明湖推开了另外半扇门。

陈予秋安然坐在左边的长凳上,双手拜在桌上,一副安然的模样。

叶明湖看了一会,还是慢慢的走到桌边,在下首坐下来。

“你吃饭了吗?”对面的妻子低声问。

“恩,今天很忙,正好没吃呢,你去看看厨房里还有冷饭冷菜没,给我弄点热一下。”叶明湖看了一下一边的陈予秋,微笑道。

“好,兄弟你也吃一点吧,家里好像还有些酒,你们喝两杯。”女人收了衣服,站起来,对陈予秋微笑道。

“恩,那就多谢嫂子了。”陈予秋也眯眼微笑。

“兄弟他受了伤,你把酒也温一下再拿来。”女人到厨房门口的时候,男人在身后叫道。

“恩,知道了。”女人回答着,转到厨房后面去了。

一边的小孩道:“我也去帮忙。”

叶明湖看了看沉静如水的陈予秋,这才点点头。

小孩站起来,绕过桌子,向厨房走去。

“你找我有事吗?”叶明湖刚开口,已经走到厨房门口的小孩忽然一个倒转,回身向陈予秋扑来,手中也伸出一把精光闪闪的匕首,叶明湖那句话才问出来,手中的尖刀也闪电般划向陈予秋的脖子。

陈予秋一把抓起桌上装筷子的竹筒,狠狠的砸向叶明湖伸过来的手腕,大力之下,竹筒中的筷子都向上飞出,叶明湖没料到他能这么快,立即回刀上翘,改刺陈予秋的手腕,然而尖刀才翘起,叶明湖忽然发现自己犯了错误,可是已经来不及了,陈予秋的手抬起来,抓住了还在空中飞舞的一支筷子,回手从颈侧丢了出去。

身后孩子的匕首堪堪触到他的背,那支筷子穿过他的肩胛骨,将他后推五尺,撞到了厨房的门框上。

叶明湖的尖刀忽然顿住。

陈予秋回过头,孩子靠在门边,虽然满脸冷汗,却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好样的。”陈予秋赞一声。

“出了什么事?”女人在厨房里问,“没事的娘,我打翻了凳子。”孩子高声道,声音平稳。

“看来你很喜欢这份工作,还教了这孩子。”陈予秋微笑。

“如果我死了,他可以保护他娘。”叶明湖看着他,平静的道,陈予秋也不在意他的这种坚如磐石,只是静静的想了一会儿,然后点了点头。

“我来问你,是不是你杀了墨青。”

“墨青?”叶明湖反问。

“镇里,豆腐店的老板。”

“是。”叶明湖痛快的承认了。

“为什么?”

“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叶明湖淡淡的道。

“可我听说你已经洗手不干了。”

“做我们这一行,哪有洗手不干的说法?”叶明湖苦笑。

陈予秋也笑,“那你介意告诉我,是谁让你做的吗?”

“你知道规矩。”叶明湖嘴角上翘,可是他这句话还没说完,陈予秋已经抡起一边的小凳,向靠在门边的孩子砸过去,那支筷子还嵌在孩子的肩上,小凳子以雷霆之势飞过去,他根本来不及让开。

小凳子砸在那跟筷子的尾端,将它推进去,肩胛骨和凳子之间的巨大力量将那支筷子击成了碎片,却还是无法抵消力量,凳面压上孩子的肩,顿时将他整个左肩击碎,虽然有衣服盖着,鲜血却瞬间沿着衣袖浸出来,凳子砸在肩上,掉到地上才发出响声,“乾儿,再闹揍你啊。”女人在厨房里大声骂,小孩脸色煞白,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叶明湖张大了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不会再问第二遍。”陈予秋盯着他,一字一句的道。

叶明湖的刀掉到了桌上,空着的手却还在不停的抖。

“庄耀祖。”喉结来来回回的动了好几次之后,叶明湖艰难的吐出这三个字。

“找个地方好好过日子吧。”陈予秋站起来,将满是血污的凳子捡起来放好,淡淡的说了这一句,转身便走。

“为什么不杀我?”叶明湖在身后问。

“我们都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人。”陈予秋笑笑,拉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