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王

玄州京城连都城西城门的守备打开城门时以为会一如既往看见几个零星挑着菜篮赶着骡子的乡农,映入眼的却是全身已蒙上了一层白霜的一人一骑,马上的正是昨晚赶在闭城门前冲出城的镇远侯,只是昨晚看起来心急火燎的镇远侯此刻彷佛已经被冻僵在马上,只是神情茫然的望着天,若不是口鼻处还有呼出的白气,守备几乎真要以为镇远侯已被昨晚严寒给冻死了。

“侯爷,怎么不叫小的们给您开门呢?昨晚这么冷的天!”守备忙上前拱手致礼道。

林鸢仿似不曾听见,仍旧遥遥望着远处若有所思,许久方道:“我到并没多久,不妨事。”

“侯爷可要先下来歇息歇息喝口热茶,暖暖手脚?”守备殷勤问道。

“不用,我还有事。”林鸢自远处收回目光,低头催了马起步,向来意气风发的青年侯爷,此时却象失了魂一样。

“那侯爷走好。”守备毕恭毕正站了看着他进了城,一人一骑只是缓缓前行,行一步便抖落些霜花,看了竟叫人生出无限的凄凉感。

林鸢回到府邸时吕沁心已是起来了,他见了她却象不曾看见一般直走了过去,吕沁心张口欲问他昨夜究竟去了何处,不知为何看见他严霜一样的神情也问不出口,只好打发了双红跟去看。双红不一会便回来道:“侯爷仍旧是进了书房,说不让任何人去搅扰。”

“那姑娘可起来了?”吕沁心的心里一晃而过那扇后面延伸着楼梯的暗门。

“姑娘还不曾起来,夫人可有什么话?我去找清荷说便是。”双红道。

“不必了,我只想着别惊扰了她才好,身子骨才好了点。”吕沁心摇摇头,只要再忍半个月,或许半个月都不用,她默默咬着牙暗踌。

林鸢打暗门上了二楼,林珑已是由清荷服侍着起了床,乍见林鸢不由惊道:“这是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昨晚上你就匆匆出去,到现在才回来,出什么事了?”

林鸢不出声,眼光里却透出十二分哀伤,清荷见了忙悄悄退了出去。

“究竟是怎么了?”林珑站到他面前,伸手去触摸他的脸,“真凉,难道你冻了一夜不成?”

“平乐王侧妃派人送信来,说太后懿旨元月后要你和平乐王成婚。”林鸢缓缓道,“太后并懿旨将吕思洵赐我为妾。”

林珑愣一愣道:“可是嫂子上元节进宫时的事?”随即又苦笑,“这懿旨来得蹊跷,嫂子只怕已经是知道了。难不成你为了这出去冻了一晚上?何苦……”

林鸢只觉得满心苦楚,握住林珑的手道:“我绝不会让他们如意。”

“那又能如何?平乐王侧妃自然是不愿意我过去,向来听说小王爷十分宠爱她,这宠爱多一天于她也是好的,可是她除了报信又能做什么?难道你想抗旨?”林珑注视着他,“还是你昨夜惫夜去了行宫找王上了?”

林鸢欲言又止,只轻轻抚摸着林珑的脸颊。

“想来王上也无从劝说太后,向来只是对太后说我身子不好,如今嫂子进了宫,必然这样是说不过去了,王上也是没了借口,我猜的可对?”林珑垂下眼,“你也不用自责,这便是命罢,当日一时差池,才有今日,怨不得别人。”

林鸢抿住嘴,许久方道:“也不是没有法子,只是这法子和让你嫁给小王爷也没什么差别。王上意思让你入宫。”

林珑一时怔住,林鸢急道:“我知道这法子不好,你若不愿意,我自然再另外设法,逼不得已,我带你逃出玄州!”

林珑摇摇头,叹道:“要出玄州,谈何容易。便是出了玄州,躲躲藏藏,过那颠沛流离的日子,可又有什么意思。那王上意思究竟如何呢?”

“不过是要你假入宫,等个一年半载,事情平定,自然再有法子送你出来。”林鸢皱了眉缓缓道,“这也是下下之策了。你入了宫,要出来也是千难万难,最难的便是太后看着。宫中一样复杂诡异,只怕王上也照顾不到。”

“如今也没有别的法子了,倒是这样,他们还忌讳着你在朝中,怕也不敢对我如何……”林珑慢慢点头,“再说了,我象是这般柔弱不能自保的人么?你放心,我自然知道如何自处。”

“你不必安慰我,是我没本事。”林鸢勉强笑了笑,“竟然也比不得柴夫樵子,既不自在也不能保全你,倒还要你去受苦。”

“这是什么话呢,打从当初起便知道是没有回头路的。若想长久,毕竟不容易,不这么做,又怎么办。一向只是你在外面遮挡,如今也该换我了,再说我也未必输于你了。”林珑平静的说道,“只是什么时候去?”

“王上后日便回京,便是后日晚上。”林鸢垂了头不忍再看她,背转身道,“这两日你先收拾一下。”

转眼玄王已摆驾回京,诸官员免不得将一应事务里挑了紧要的回禀几件,玄王却似不堪其扰,早早便挥退了他们,而一向得王上信任的镇远侯则是一天未见,前日里镇远侯夜入行宫的事暗地里已是传得沸沸扬扬,想起才平息不久的叛乱,诸官心里都忍不住敲起了鼓。

到了傍晚,天上又下起了雪,雪片子如同鹅毛般飘下来,幸而没风,还不甚冷,只是片刻间整个京城便银装素裹,只落得一片白茫茫。王宫北角门的耳房里内总管赵有福已是坐了好久,炭火盆子都换了几个,一旁值守的侍卫都被摒得远远的,只四个抬轿子的小太监侯在一边。

“赵总管,咱们等的是谁啊?这么冷天,什么大人物?”小太监离火盆子远,手脚冻得发凉,忍不住抱怨道。

“少多嘴,叫你干嘛就干嘛,问什么问。”赵有福呵斥道,却也忍不住往宫门外张望,天色已是乌黑,宫灯照耀得到的几尺地界也只看见雪片子纷纷扬扬落下。他又费力往远处瞧去,远远的似有一团昏黄的光,“来了来了,都给我出来侯着。”赵有福回头喝道。

林鸢骑马跟在林珑坐的车后,从侯府出来一路上已是人迹稀少,近了王宫更是只余他们一车一骑,放眼望去一片浓黑只看得见几步内笼在阴沉下的惨白,一时只觉得心意阑珊前路渺茫,只想喝了马车带着林珑逃出去,远远的逃出去。

“侯爷。”赵有福的声音轻轻惊破他的沉思,“请姑娘下车吧,轿子都备好了。”赵有福恭恭敬敬的说完又退开几步。

林鸢下了马,掀开车帘,只见林珑双目一瞬不瞬正望着他,脸色雪白,伸向他的手也是雪白。他接住她的手,心里一阵痛,却也只好扶她下了车。

“姑娘请上轿吧。”赵有福在旁躬身道。

林珑瞧着林鸢,半晌却说不出什么话,林鸢的手却是越握越紧,都知道,宫门一入深如海,此去一切未卜,再相见亦不知何年何月。赵有福亦不多话,只在一旁静立着,眼瞧着雪片子几乎都落满几人一身,才又低声道:“侯爷,时候不早了,姑娘该上轿了。”

林珑也低唤一声:“哥哥。”将手慢慢从他手里抽出。

林鸢仿如从梦中惊醒,缓缓放开手,转头对赵有福道:“赵总管,以后多劳您照顾。”

“奴婢知道,侯爷放心。”赵有福躬身搀了林珑上了轿,四个小太监上来扛起轿子,片刻就没在浓黑的夜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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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从林鸢夜闯行宫那天起,吕沁心就没有安心过,翠吾从家里下人处听来街头巷尾的谣言回来学舌,然而林鸢不说,任谁也不知道那晚究竟发生了什么,这两日里,他只是越发少言寡语,整日独自关在书房中,便是今日玄王回京,他竟也不去上朝。吕沁心心里疑虑丛生,却又不敢问。

至傍晚,天色已是阴沉欲雪,吕沁心正要吩咐下去备晚饭,却见林鸢带着装束齐整的林珑出了后院,且径直走向内院门口不知道何时停着的车。

“侯爷,这是上哪去?”吕沁心奇道。

“进宫。”林鸢一面扶着林珑上了车一面道。

“姑娘呢?也进宫去?”吕沁心有点发慌。

林鸢回头从头到脚扫了她一眼,冷冷笑道:“正是,王上的旨意,林珑要入宫封妃了。”

“那怎么不见宫里太监来降旨?”吕沁心越发慌乱,心里隐隐知道不好。

“旨意早晚都会下来。”林鸢眼里俱是森冷的寒意,“可是还是早了点是么?”

吕沁心心念电转,已明白林鸢那日夜闯行宫为的什么,当下勉强笑道:“姑娘入宫是喜事,只是如今也太仓促了,哪里有这么入宫的。”

林鸢转身上马,不再理会她。吕沁心呆立在门口,脸色煞白,心里只如翻江倒海,林鸢料已知道太后懿旨之事,以他心智,该不会不知道自己居中推波助澜,一时她只将手里的绢子绞成一团,不知道如何才好。

“夫人,外面冷,进屋吧。”翠吾推了推吕沁心,她方发现林鸢及车都早不见了影,自己浑身已是凉透。吕沁心缓缓点头,如今的事情,她又能找谁商量,正思索间,一转眼却瞥见玄王派来护卫侯府的马盛伦侧立在外门口,双眼却是瞬也不瞬的瞧着自己,吕沁心忙转身进了屋,心里一丝吃惊,只是即刻又陷入心乱如麻中,也顾及不到许多了。

玄王自赵有福回报林珑已入宫,便匆匆赶往太后所住长乐宫,见了太后问安后笑道:“儿子有件事想告诉母亲。”

“什么事?”太后一面命宫女奉了新鲜的银耳燕窝羹来给玄王一面问。

“儿子……”玄王踌躇一会道,“儿子想纳个新妃子。”

“想纳便纳吧,这回又是谁家的女儿?”太后停一下又道,“还是这次出宫又看上哪里的民间女子了?”

“是镇远侯的妹子,林珑。”玄王偷眼瞧着太后的脸色道。

“什么?”太后一愣,拿着银勺的手停在了空中,旋即又恢复平静摒退了身边诸人,皱着眉道,“不可,你要纳别的女子都可,独她不行,我已答应了你弟弟,等过几日过了元月就赐婚于他们。”

“可是,林珑已经入宫了,儿子已经让她与容妃暂住一宫。”玄王佯做大惊。

“已经入宫?怎么连我也不知道?”太后大惊,手里的碗盏重重放在了几上,“你纳妃子,怎么也要问名问生辰八字再卜卦才能迎入宫,再行册封大礼,何况镇远侯又是朝廷重臣,又怎么容许你如此偷偷摸摸迎娶他妹子?”说到此处太后双眼一眯,厉声道,“你们究竟打的什么主意?”

“母亲多虑了,儿子并没有想什么,只是想着早些迎她入宫。”玄王慢吞吞道,“进宫了再行册封也来得及,儿子只是真不知道母亲已经答应了弟弟。”

“你不知道?你们是知道了才这般做的。”太后怒道,“从来不曾有这样的惯例,一个侯爷把妹妹偷偷送进宫来,成何体统!你可是依旧提防你弟弟,不愿意让他和你心腹重臣联姻,至今唯恐他夺了你的天下。你说外戚干政,杀人夺权,我不阻你,你要收了少夫手里的兵权,我也不拦你,可是如今,你竟然连我给你弟弟定的媳妇都要夺么?”

玄王默不做声,却并无退让的意思,只是捧着燕窝羹搅拌。

太后长叹一声,沉声道:“你已经做成如此,我也是拿你没有办法,只是你这样,岂非逼迫少夫太甚?这事你自己和他说去罢。你自亲政以来,主意也越发大了,我也是管不了你的,只是林鸢,送他妹子入宫算唱的哪出戏?为了不让他妹子嫁给少夫?你们究竟打什么主意我也懒怠管,只是在这后宫,便算林鸢是你心腹,他妹子也得守这后宫的规矩。”

“母亲说的是,明早就叫她来给您问安。”玄王点了点头。

“既然你和镇远侯知道了这个,想必我要赐思洵给他的意思他也知道了,可也要想什么法子推却么?”太后冷冷道。

“镇远侯并没有这个意思,这次不过是儿子心切惹出的事。”玄王笑道。

“你倒是维护他。”太后又冷冷一笑,“我也乏了,你也去休息把。”

“母亲小心身体,儿子告退了。”玄王行了礼慢慢退出,到了长乐宫外方吐出一口气,回过头对赵有福道,“去景安宫,瞧瞧容妃去。”

及至到了景安宫门口,容妃和林珑早已经是在门口跪候着了。

“起来罢。”玄王笑道,“这里可不比镇远侯府上,将就着住吧。”

林珑忙道:“宫内比府里好了许多,林珑觉得很好。”

容妃在旁笑道:“妹妹还不改口么?”

林珑与玄王俱是一怔,林珑喃喃张了张口,一会才道:“姐姐说的是,臣妾觉得宫里很好。”说着低了头涨红了脸。

玄王瞧她羞涩已极,不由笑道:“不妨事。进去说话。”

容妃道:“妹妹来得急,还没赶得及打扫屋子,我这会督促他们打扫去,妹妹陪王上说话吧。”一面自带了服侍的人到偏殿收拾,独留了玄王与林珑两个人。

玄王等人散尽了方道:“只有你我时你不必如此称呼,我也已经回禀了太后,暂且无事了,明日一早让容妃带你去给太后请安,平日里你就与容妃一起,内总管太监赵有福我已是嘱咐过了,容妃也会照顾你,自己小心便是了,我自然也会安排林鸢见你。”

林珑听了又跪谢道:“多谢王上。”

玄王忙扶起她,笑道:“以后不必这么多礼了,记得第一次见你和林鸢,有六七年了罢,你那时才多大,当时对我还好一顿呵斥。”

林珑笑道:“王上还记着那时么,有六年半了,那时王上还是太子呢,又是微服出宫,林珑当时实在是莽撞了。”

“是啊,都六年半了……”玄王仰起头,不胜唏嘘的样子。

“可王上还是英明如昔。”林珑低声道。

“英明么,可不见得呢。”玄王笑了笑,“你也该从林鸢处听说了,今日也未必就比当日好多少了。”

“假以时日,王上自然会掌控一切。”林珑笑道,“哥哥在家也常说起王上。”

“呵呵,说给我听听,林鸢他说我什么?”玄王饶有兴趣的问,“可别拿英明神武来哄我。”

两人正说话,容妃已回来说偏殿可以住得了。林珑忙道:“那王上和姐姐容我告退了。”一面两下里行了礼。

“王上打算封林珑什么呢?”容妃瞧着林珑的背影轻声问。

“淑妃吧……虽然是个假入宫,也得封呢。”玄王微微一笑。

玄王在做太子时除太子妃外有两个侧妃,继位后又纳了四个妃子,只是原太子妃成了皇后不过一年便薨逝了,如今后宫里只有六个妃子并数名美人,六妃里又以容妃张氏和淳妃吕氏最为受宠,两妃各出于朝廷重臣之家,向来后宫里都揣测新皇后必然是其中一位,如今突然多了林珑,且又是朝廷上最炙手可热的镇远侯之妹,后宫里免不得多出许多传言,只不过一夜,已经是四处流传开了。

太后晨起便召了林珑过去,六妃已是早侍侯在旁,除容妃尚朝她点头微笑外,其余诸妃对她见礼不过是嘴角掀起,虚情假意应付罢了,不过后宫恩宠,一向多一人便分薄一点,何况她身份不同,诸妃心中打算的均只怕是她一时要夺了玄王全部宠爱,是以更难摆出好看脸色,林珑也不以为意。

“昨日睡得还好么。”太后喝着茶,垂着眼问道。

“回太后,臣妾睡得很好。”林珑恭敬的答道。

“你才入宫,可是我也不得不说,王上这事行得十分仓促草率,堂堂镇远侯的妹子,竟这么不声不响一顶小轿抬了进宫,实在是不成体统,叫各位大臣知道了,不说王上行为不端,便是镇远侯和你的面子也十分难看。”太后叹了口气,“这般行事名不正言不顺,惹人笑话,倒象是抢亲偷情一般,我已是责备了他,不过你对此倒是不要往心里去。”

太后话虽尚和蔼,林珑只能应诺,却一眼瞥见诸妃眼露笑话之色,显是鄙夷她入宫十分仓促。

“嗯,王上如今让你与容妃一处住,偏殿委屈你一些了,只是宫中如今几处空殿也许久不曾打扫,一时也住不得,等册了位再说罢。”太后淡淡道。

“是。”林珑应道。

“如今后宫诸妃也都在这,虽然还是元月里,我也还是再说一次,打从去年十月到如今一直也不太平,现在好容易安静了阵子,你们身为后妃,仍需时刻谨记着自己的本分,不要逾距。”太后脸色平静,眼神扫射了一圈。

“是,知道了。”众妃忙都应道。

“虽然咱们是王家后宫,你也还未册妃,不过以寻常人家言,你这是第一次见我,本该也准备些东西给你,只是你进宫太过仓促草率,都不得齐备,这镯子便先赏了你吧。”太后又唤过林珑,从手上褪下赤金丝盘扣的翡翠镯子递给她。

林珑忙跪下谢了赏又将镯子带起。

太后向来不爱饰物,不过身边所佩的却无一不是价值连城,众人但见得那翡翠镯子色泽如一汪轻泓碧水般映在林珑雪白的手腕上,便知道这镯子价值高昂,一时羡慕者有,嫉妒者有,都于众妃脸色上隐隐交织,林珑一瞥之下,却见除容妃外,淳妃吕氏亦是神色不动,不由多注意了几眼,昨晚便从容妃宫人处听说玄王最宠爱容淳二妃,今日看来二妃容貌不相上下,服色均较旁人华丽,钗环首饰也好得多。

“好了,你们也陪了这半天了,都回自己宫去吧。”太后示意身边宫女送诸妃出门。

淳妃吕氏待各妃都去远了,方招了招手唤过一起出了门的吕思洵,问道:“这林珑可是为什么来的?本不是说要赐婚给小王爷的?”

吕思洵四下张望一下,才道:“我也不知道呢,昨晚王上来见太后,开口便要将她纳妃,太后遣了我们出来,所以我也不清楚。三姐姐可听说什么?”

淳妃摇摇头,“我也是昨晚才听说的,正纳闷呢。从来也不曾听王上提起过她,怎么好好的突然要纳她做妃子,还这么急火火的?若说是王上不愿意把她嫁给小王爷或许可能,可是为此纳进宫来也太过匪夷所思。”

吕思洵亦摇摇头,道:“正是呢,太后昨晚也不曾好睡,想来是有什么因由在里面。不过她进了宫,也未必能分去三姐姐的宠爱。”

淳妃忽而一笑,道:“我瞧太后可不怎么喜欢她,虽然赏了她这镯子,可是你瞧话里话外的说她名不正言不顺的,也不肯让她有个正殿住着,走着瞧罢了。”她又低声道,“只是赐你给镇远侯,可有什么变化?”

吕思洵笑道:“今儿早上太后还和我说呢,这个倒不曾有什么变化。”

淳妃瞧了她好半晌,慢慢道:“妹妹可是想清楚了呢,这懿旨还没下,你要改主意还来得及,我进宫由不得我自己,你究竟可以做一些主。镇远侯怕不是好伺候的,何况沁心是他正妻,她虽然不会待你薄,可是你去了一是处她之下,二是分她的宠爱,以我知道她的脾气,只怕姐妹之情是难了。何况我听说王上曾赐镇远侯两妾,都很不受宠。”

吕思洵听了只轻笑道:“我自己的事自己知道呢。三姐姐不必操心。”

淳妃想了想道:“好罢,你虽然年纪小,主意一向都不小,随便你吧。”一面凑近了吕思洵耳边轻轻说了一句话。

吕思洵一听睁大了眼,惊笑道:“可是恭喜三姐姐了。我这就告诉太后去。”

淳妃抿嘴一笑,道:“我本来不过想再稍微略等几天再告诉太后和王上,不过如今这时候,倒也不用等了。可是天助我呢。”

“容妃进宫时日不久,还不曾有子嗣,如今姐姐这般,皇后的位置逃不出姐姐手去。林珑方进宫,可是册封的事又怎么大得过姐姐如今的事。”吕思洵低声笑道,“我这就回去禀告太后了。姐姐自己小心。”

淳妃转身带了服侍的宫女慢慢朝自己宫中走去,却见内总管太监赵有福匆匆往长乐宫来,便是到了跟前也只急忙忙行了礼又要走,淳妃忙道:“赵公公往太后那里去?什么事这般紧急?”

赵有福只得停了步子回道:“回淳妃娘娘,是喜事,容妃娘娘才刚由御医确诊了怀胎两月,奴婢正要给太后报信去呢,淳妃娘娘恕罪,奴婢得走了。”说罢便又往长乐宫赶去。

淳妃一时惊立在原地,许久方吐了口长气,喃喃道:“容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