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2007年5月23日,星期三,A市。

早上,杨宇清来到了工作室,王志和李锐正在吃早餐。一见杨宇清,两人赶紧放下早餐,围了上来。

“清哥,案子查得怎么样?”王志着急地问。

“有没有用得上我们的地方?”李锐紧跟着问。

“暂时还没有什么进展,”杨宇清看着两人说,“所以你们现在的主要任务是吃完早餐,然后做好手头的工作。不出意外的话,今天下午或者明天会需要你们帮忙。”

“真的?”两人异口同声地说,“那我们先去忙事情,您有什么事情,随时吩咐。”说完两人回各自办公桌去了。

杨宇清在办公室里坐了一会,余文天打电话过来,说秦哲的电话一直没打通。这在杨宇清的意料之中,秦哲是在故意躲避。他想不明白的是,秦哲为什么要躲着余文天?

上午十点多,杨宇清收到一个快递,里面是三起案件的资料,陈红从B市寄来的。王志和李锐两人送包熟裹进来后,退到门口不停往里面张望,被杨宇清赶了回去。关上办公室的门,杨宇清开始查看这些资料。资料显示,导致李斌死亡的工厂意外案件,案情记录和受访人的供述都没有什么问题,纯属意外事故。导致张铭死亡的民房爆炸案件,目前还没有结案。已有的案情记录只有一个疑点,就是张铭接到举报后立刻骑摩托车单独前往,从派出所到事发地只有二十分钟车程,就算有人放风看到张铭后给嫌疑人通风报信,也只有几分钟的时间撤离,如果是煤气泄漏,这么短的时间还达不到爆炸的浓度。难道是有人故意放煤气?如果真是这样,张铭的死亡就属于他杀,与死神情节不吻合,这些事故只是巧合,同车出游的其他人未必有危险!但要想了解事情的真象,还需等嫌疑人归案。导致余涛死亡的车祸案件疑点颇多:一是晚上十点多,泥头车竟然没有开车灯;二是事发十字路口的摄像头全都失效,只有余涛驶来的路上隐藏在一棵大树上的摄像头拍到事发的情况,但距离较远;三是泥头车司机承认没开车灯和超速,但否认闯红灯导致车祸,坚持说自己到达路口时对面是绿灯,所以才没有减速刹车。但摄像头显示,事发时余涛对面是绿灯。一个十字路口,余涛由西向东行驶,泥头车由北向南行驶,怎么可能对面都是绿灯?事后调查结果显示,红绿灯工作正常。此案虽然没有进入司法程序,但是已经有律师为泥头车司机针对这点提出申诉,要求重新勘察。在如此确切的证据面前,为什么要申诉?

看完之后,杨宇清把自己发现的几点疑问和泥头车司机的辩护律师齐东成的电话号码记录下来,然后把所有资料连同快递单一起焚毁了。这个齐东成,杨宇清有所耳闻,最近两年因为无偿为农民工打官司而声名鹊起,民众对他的评价非常不错。杨宇清立刻拔打了齐东成的电话。

“您好,我是齐东成!”电话那边传来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

"齐律师,您好!我是杨宇清,冒昧打扰您一下。"杨宇清说,有点担心对方会不会继续和自己这个不速之客谈下去。

“杨宇清?”齐东成重复了一下这个名字,似乎在哪里听过,“是A市的平民神探杨宇清?”

“神探不敢当。”杨宇清说,没想到对方会知道自己的名字,“齐律师的大名早有耳闻,今天找您是想请教一点事情。”

“杨先生客气了,”齐东成说,“是为了那泥头车与皇冠轿车的交通事故?”

“齐律师竟然有未卜先知的能力?”杨宇清有点惊讶。

“哪有哪有!”齐东成谦虚地笑了笑说,“有这种能力的恐怕只有您和宋队长了。是宋队长跟我说,您有可能找我帮忙,让我配合您。其实我也正想找您帮忙。您有什么需要了解的尽管问。”

杨宇清明白了,宋廷军早就看出了案件中的疑点,只是不便插手调查此事,所以尽可能给自己提供方便和帮助。

“那我就不客气了。”杨宇清笑了笑说,“第一个问题是:泥头车司机为什么晚上不开车灯?”

“这可以说是他们这一行的一种自我保护的方式吧。”齐东成说,“我的这位当事人叫陈大志,46岁,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民工。入了开泥头车这一行,有一些事情看起来不合法,但碍于行业规则,不得不做,比如说超载和超速。如果他们不超载,就毫无利润可言。正因为如此,他们一般晚上九点后才开车,但天亮前又务必把货送到,否则会耽误一天的时间,所以他们的速度不能太慢,很多情况下需要超速行驶;有些红绿灯只要没人就直接过去了。为了晚上不被电子眼拍到,一般到了十字路口他们先把灯灭了,然后直接冲过去。”

“看来每一行有每一行的难处。”杨宇清叹息到,“但是这样简直是在拿自己和别人的生命做赌注,不是长久之计。”

“没办法,他们肩负着全家的生计,而且老板给他们买了保险。在这种情况下,用自己一个人的生命作赌注,他们认为值得。”齐东成说,“言归正传,杨先生还有什么疑问吗?”

“第二个问题:发生事故的十字路口,所有的摄像头都失效,这是什么原因?”杨宇清问。

“根据调查,去年年底B市市政工程部下发文件,要求全市所有交叉路口的右拐车道改为匝道通行,不再设置右拐车道的红绿灯。工程施工后影响到了该路口监控摄像头的使用,此后摄像头一直处于停用状态。一般的泥头车司机和出租车司机都知道这点,这也是泥头车司机选择走这条路的原因。”齐东成说,“由于这个路口平常过往车辆较少,几乎没有发生过安全事故,有关部门也没有引起重视,一直没有派人过来重新安装这个路口的摄像头。”

“原来是这样。”杨宇清原本以为摄像头集体失效人为破坏的可能性较大,却没想到是这个原因。

“第三个问题:已经有足够证据显示,事发时,由西向东方向是绿灯,而陈大志是由北向南行驶,他为什么坚持说自己对面的也是绿灯?难道红绿灯出了故障?”杨宇清继续问。

“这也是我疑惑的地方,是我想请杨先生帮我解释的地方。”齐东成说,“据我对陈大志的了解,他不大可能说谎。但是我连续两天从晚上九点半到十点半,在路口进行观测,发现红绿灯并无异常。”

“我觉得还是陈大志说谎的可能性较大。”杨宇清说。

“从常理分析应该是这样,但是如果您了解陈大志的话,想法一定会改变,他是一个老实本分到极点的人。”齐东成说,“而且我已经跟他说得很清楚,不管他说的是实话还是谎言,在确凿的证据面前都没有意义。”

“您的难题在于,怎样才能证明陈大志没有说谎。”杨宇清陷入沉思,“目前只有隐藏在路边大树上的摄像头才能告诉我们真相。”

“我搜集了案发前几天和案发后几天那个摄像头录制的视频,截取了晚上九点半至十点半的视频反复看了好几次,没有什么发现。”齐东成说,“那个摄像头距离路口有段距离,而且只能看到东西方向。南北方向的红绿灯只能看到侧面,由于红绿灯凹进灯槽较深,根本看不清是红灯还是绿灯。”

“我有办法可以试一下。”杨宇清眼中闪过一丝亮光,“您把截取的视频发给我。”

“我就知道杨先生一定有办法。”齐东成有点兴奋地说,“您把QQ号码报给我,我马上给您传过去。”

“好的。”杨宇清说着将QQ号码报给齐东成,然后挂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