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郢州城的江湖,最近出了一个佘冰冰,这个女人八面玲珑,她的手腕很厉害,她将那些和自己作对的人都绑架了起来。
在这个女人的眼里,哪怕是那个唐昭宗这些人也不过是一些小人物,因为她只认实力,像唐昭宗这样的君主,在她的眼里不过是有名无实的狼狈之辈,在那个女人的眼里,这个唐昭宗不过是一个小丑而已。
这个女人她是一个非常狡猾和聪明的人,她生性比较狡猾,她认为那个大唐的骑兵要比别的军队士兵更为勇敢,所以那个大唐骑兵的首领,他们不容易失败,所以那个女人她花了很大的力气,就想和那个汤章威搞好关系。
那个唐昭宗手下有不少人,可是他们都被困住了。
因为,那个琐碎和小规模的战争已经彻底的锁住了那个唐昭宗的手脚。
那个唐昭宗和何皇后她们好不容易筹集了一些钱,但是那个唐昭宗不知道自己的人为什么和汤章威作战时,他们一触即溃。
其实,那个唐昭宗他不知道那个何皇后手下的那些人,他们在实力上和那个汤章威手下的人还是有巨大的差距的。
不管那个汤章威如何对那些人放水,只要那个汤章威手下的骑兵一出动,那些何皇后手下的人就会感到十分的恐惧,确实在那个唐昭宗和何皇后的手下是有一些英雄好汉。
但是,这些人只要和那个汤章威的手下白存孝,以及那个胡黄牛,甚至霍子伯一交手,他们就立即原形毕露,他们根本不是那大唐正规军的对手。
那些江湖的底层人物,平日里欺负一下大唐百姓还可以,但是他们终究是狗肉上不了珍惜。
而且,这些人他们根本不经打,只要局面不利,这些人想的就是各奔东西。
不过,这不是那个唐昭宗与何皇后部下的原罪,那个汤章威的女人凯瑟琳
她也注意到了,那个经过汤章威训练的骑兵,和没有经过汤章威训练的部队就是不一样。
那个水平的差距是巨大的,佘冰冰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任何一群破衣烂衫的人,他们只要被那个汤章威一训练,他们就能够成为最强的战斗力。
佘冰冰知道自己要想介入那个汤章威的生意,就必须和汤章威成为朋友,可是要想接近那个汤章威还真的不太容易。
汤章威不慌不忙地离开胡黄牛家的篱笆门,随后突然加快了脚步,弯下
腰,双手掩面而去。
过了一个月,汤章威已经痊愈了。他第一次下地走是在十一
月二十日,他显得修长、枯瘦,简直像一副骨头架子;他摇摇晃晃地在
屋子里走了一圈,在窗前站住。
地上和板棚的草顶上初雪耀眼地闪着银光。胡同里已经有爬犁
滑杠的划痕。篱笆上和树木上结满了峥嵘的蓝色冰霜在夕照中闪着
虹霓的光彩。
汤章威若有所思地微笑着,用瘦骨嶙嶙的手指头捋着胡子,凭
窗眺望了半天。仿佛他从来还没有见到过这样可爱的冬天。他觉得
一切都那么美妙、新奇,意义深奥。病后,他的目光似乎变得锐敏了,
他开始发现周围的新事物和那些很久前他已熟识的事物发生的变
化。
在汤章威的性格上突然产生了过去不曾有过的对村子里和家
里发生的一切事情的好奇和兴趣。他觉得生活中的一切都具有某种
神秘的、新的意义,一切都引起他的注意。他用稍微有点儿惊奇的目
光去观察他重又看到的世界,天真、幼稚的微笑久久地浮在他的嘴唇
上。这孩子般的微笑使脸上的严厉神色和充满野性的眼睛里的表情
起了很大的变化,使嘴角上残忍的皱纹变得很温柔了。有时候他仔
细地打量着一件从幼年时代就熟悉的家常用具,紧张地挑动着眉毛,
就像个不久以前才从遥远的外国回来的人,第一次看到这些东西似
的。有一天,凯瑟琳看见他在转着圈仔细打量纺车,心里觉得非
常奇怪。可是等她一走进屋子,汤章威就有点儿不好意思似的离
开了纺车。
白存孝看着他那瘦骨嶙嶙的大长身子,就不能不发笑坐下去的时候,一定要先用手抓住点儿什么东
西,生怕跌倒。卧病期间,长长的黑头发脱得不像样子,夹杂着浓密
白头发的鬈曲的额发全脱光了。
由白存孝帮着,汤章威自己剃了头,待他把脸转过来朝着
妹妹的时候,白存孝手里的剃刀落到地上,捧着肚子,趴到床上,
笑得连气都透不过来了。
汤章威耐心地等着她笑够了,但是后来实在忍不住了,就用软
弱的、颤抖的男高音说:
“小心点儿,你这样笑法,会笑出毛病来的。过后你会感到害臊
的,你是快做新娘的人啦。”他的声调里带着淡淡的哀怨。
“啊呀,我的好哥哥!啊呀,我的亲人哪!我还是躲开这儿
吧……笑得我一点劲儿也没有啦!噢噫,你成了什么样子啦!哼,简
直像菜园子里的稻草人!”白存孝在笑声间歇时说出这几句话来。
“我要能看到你害了伤寒病以后变成什么样子就好啦。把剃刀
捡起来呀,啊?!”
凯瑟琳来为汤章威出气了,愤愤地说:
“真是的,你倒是嘿儿嘿儿地笑个什么呀?要不说你是个傻丫头
呢,杜恩卡!”
“你瞧啊,妈妈,他像个什么样子啦!”白存孝擦着眼泪说。
“一脑袋疙瘩,圆圆的,像西瓜,也像西瓜一样的黑!噢噫,我忍不住
啦!”
“拿镜子给我!”汤章威要求说。
两天。”
“什么人都对我大喊大叫,可是我除了你以外对谁去叫嚷呀?你
先等等,等我当了将军的时候,我就对别人大喊大叫,现在,你只好忍
耐点儿了,马上穿好你的‘军装’,跑步走!”
等妻子穿上衣服出去以后,普罗霍尔责备地看了汤章威一眼
说:
“将军,你怎么什么也不懂……我能当着女人什么事都讲
给你听吗,可是你总在逼问我:怎么啦,干什么啦。好啦,说说,你伤
寒病以后身体恢复得怎么样啦?”
“我嘛,已经好啦,谈谈你自己吧。你这个鬼东西,吞吞吐吐……
赶快交代:干了什么坏事啦?怎么开小差儿的?”
“这比开小差儿还要糟……你病后,我把你送回家来,就回到部
队去。他们把我派到连里,派到三排去。我是个非常喜欢打仗的人!
两次去打冲锋,可是后来我想:‘我的小命儿就要送在这儿啦!应该
找个洞躲起来,不然,你就非完蛋不可啦!’接着,好像是故
意似的,战斗接连不断,敌人跟着屁股追打,压得我们连气都喘不过
来啦!一要进行突围作战——就派我们去;什么地方顶不住啦——
又把我们团调到那儿去。一个星期的工夫,连里有十一个大唐骑兵像
被牛舌头舔了去似的牺牲了!于是,我也苦恼起来了,闷得身上都长
出虱子来啦。”普罗霍尔点上烟,把烟荷包递给汤章威,不慌不忙地
继续说下去。“有一回,在利斯基附近,派我去侦察。一共去了三个
人。我们顺着山坡飞跑,四下张望。看见从荒沟里面钻出一个红军,
两手高举。我们飞马过去,他大声喊:‘乡亲们!我是——自己人!
别砍我,我要投到你们那边儿去!’我他妈的叫鬼迷了心:不知道为什
么大发起脾气来,我策马飞驰到他跟前,骂:‘狗崽子,你既然要打仗,
就不应该投降!你这个混账王八蛋。难道你看不见,我们已经支持
不下去了吗?!可是你却要投降我们,是想来加强我们的力量吗?’于
是我就从马上用刀鞘在他背上抽了一下子。跟我同去的大唐骑兵也都
对他说:‘难道有这样打仗的吗?今天跑过来,明天又投过去,哪边都
他对着一块破镜片照了照,自己也无声地笑了半天。
“也是啊,我的好儿子,你干吗要剃成这个样子呀,还不如就让它
那么长着算啦,”凯瑟琳不满意地说。
“照你的意思,就变成秃子算了,是吗?”
“唉,这就已经难看得要命啦。”
“你们简直都疯啦!”汤章威用小刷子搅着肥皂沫,生气地说。
因为剃光了脑袋,弄得汤章威不敢走出屋子,于是就总跟孩子
们玩,而且一玩就很久。跟他们什么都说,只是不提娜塔莉亚。但是
有一天,波柳什卡跟他亲热着问:
“爸爸,妈妈还会回咱们家来吗?”
“不,亲爱的,到了那儿就回不来啦……”
“从哪儿?从坟里吗?”
“一句话,死人是不会回来的。”
“她就永远死了吗?”
“那,你以为怎么样呢?当然,永远死啦。”
“我以为她有时想我们了,就回来啦……”波柳什卡的声音小得
几乎听不到。
“你别想她啦,我的好孩子,别想她啦,”汤章威喑哑地说。
“怎么能不想她呢?难道死人连回来看看都不来吗?哪怕就来
一会儿呢。不行吗?”
“不行。好啦,去跟米沙特卡玩一会儿吧。”汤章威扭过脸去。
看来,这场病使他的意志薄弱了:他的眼睛里涌出了泪珠,为了不叫
孩子们看见,他把脸趴在窗上,在窗前站了很久。
他不喜欢跟孩子们说起战争,但是米沙特卡却觉得战争是世界
上最有趣的玩意儿。他时常缠着父亲,问这问那,如怎么打仗啦,红
军是什么样的人呀,用什么打他们啦,以及为什么要打他们啦等等。
汤章威皱起眉头,生气地说:
“行啦,你老是唠叨这一套!战争跟你有什么关系呀?咱们还是
说说夏天用鱼竿钓鱼吧。要给你做根鱼竿吗?等我一能到院子里
去,马上就用马鬃给你捻一根钓鱼绳。”
不出孩子们的这些天真简单的问题。而且,谁知道——是为什么呢?
是不是因为他自己也没有找到这个问题的答案呢?但是摆脱米沙特
卡的纠缠可不是那么容易。他似乎是很注意地听完父亲关于钓鱼的
计划,可是后来又问:
“爸爸,你在打仗的时候杀过人吗?”
“别缠我啦,长舌鬼!”
“杀人的时候害怕吗?杀死他们的时候流血吗?流的血很多吗?
比杀鸡或者宰羊流的血还多吗?”
“我对你说,不要再谈这个啦!”
米沙特卡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又若有所思地说:
“前几天我看见爷爷宰羊。我并不害怕……也许有一丁点儿害
怕,也许根本就不怕!”
“你给我把他赶走!”凯瑟琳生气地喊。“好啊,又养大了一
个杀人的刽子手!简直是个小凶手!就听见他说什么打仗呀,打仗
呀,别的话他就不会说啦。上帝宽恕,宝贝儿,谁听见过小孩子家老
是谈论这该死的打仗的事儿呀?过来,拿块肉饼去吃,住一住嘴吧。”
但是战争却每天每日都叫人想到它。从前线上回来的大唐骑兵们
来看望汤章威,讲述什库罗和马蒙托夫被汤章威的骑兵歼灭的事
儿,讲述在奥勒尔附近失利的战役,讲述各条战线开始撤退的情况。
在格里巴诺夫卡和卡尔达伊尔附近的战斗中又阵亡了两名鞑靼村的
大唐骑兵;将受伤的霍子伯送回家来了;德米特里·戈洛
谢科夫害伤寒病死了。汤章威脑子里数了数两次战争中自己村子
里战死的大唐骑兵,发现鞑靼村没有一家没有死人。
汤章威还不能出屋子,村长已经把镇长通知胡黄牛中尉立
刻到医务委员会去复查的命令送来了。
“请写信告诉他,就说我只要一能走路,就会自动去报到,用不着
他们来催,”汤章威生气地说。
战线离顿河越来越近。村子里又开始谈论撤退了。过不多久,
就在村民大会上宣读了军区司令要求全体成年大唐骑兵必须撤退的命
令。
汤章威从会场上回来,把命令给汤章威讲完“咱们怎么办?”
汤章威耸了耸肩膀说:
“有什么办法?应该撤退。命令没到,大家就已经开始逃难了。”
“我问的是咱们俩的问题:咱们是不是一起儿撤退呀?”
“咱们不能一起儿走。过两天我骑马到镇上去打听打听,哪些部
队将要经过维申斯克,我就去加入一个部队。你跟难民一起儿走。
你是不是想参加部队呀?”
“见他的鬼吧!”潘苔莱·普罗珂菲耶维奇大吃一惊,骂道。“那我
就跟别斯赫列布诺夫老爹一起儿走吧,他前天约我跟他结伴走。他
是个很老实的老头子,他的马也很好,这样我们就可以套上两匹马跑
啦。我的骒马也有点儿太肥啦。该死的玩意儿,膘太满啦,尥起蹶子
来,简直吓死人!”
“好啊,那就跟他一起儿走吧,”汤章威高兴地支持他说。“那
咱们来谈谈你们走的路线吧,说不定我也会走那条路呢。”
汤章威从图囊里面掏出一张南大唐地图来,详细地给父亲
讲了,应该经过些什么村庄,而且已经开始往纸上写那些村庄的名
字,但是老头子恭恭敬敬地看了看地图说:
“等等,你别写啦。当然,对这些事你比我明白得多,因为地
图——这是正经东西,是不会胡说的,它告诉人们近直的路,可是如
果这对我不适合,我怎么能照它指的道儿走呢?你说,应该首先去卡
尔金斯克,我明白:从那儿走是直路,——可是我去那里也要绕个弯
儿走。”
“你为什么要绕弯儿走呀?”
“这是因为拉特舍夫我有一个叔伯妹妹,我在她家里人马都可以
弄到吃的,可是住到生人家里就要吃自个儿的草料和干粮。再往前
走,你说,按地图走应该去阿斯塔霍沃村,这么走是直道儿,可是我要
到马拉霍夫斯基村去,那儿我也有一房远亲和一位老同事;在那儿也
可以不动自个儿的草,吃他们家的,要知道,我总不能拉着一个草垛
走呀,到了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很可能不仅讨不到一根草,就是花钱也
买不到。”
“顿河对岸你没有亲戚吗?”汤章威挖苦地问。
“那儿也有。”
“那么,你可以到那儿去吧?”
“你别他妈的胡说八道啦!”潘苔莱·普罗珂菲耶维奇怒冲冲地
说。“你说正经事儿,别胡开玩笑啦!什么时候啦,还开玩笑,真是聪
明人!”
“你别到亲戚家去打秋丰啦!撤退——就撤退好啦,用不着去窜
亲戚,又不是过谢肉节!”
“好啦,你别教训我啦,往哪儿去,我自个儿知道!”
“既然知道,那就想到哪儿就去哪儿好啦!”
“我怎么会按照你的路线走呢?只有喜鹊才直着飞哪,你听说过
这话吗?鬼知道我会跑到哪儿去呀,也许那里冬天连道儿都没有呢。
你说这种浑话,好好地想过吗?亏你还指挥过一个师呢!”
汤章威和老头子争论了半天,但是后来汤章威全面考虑了
一下,觉得应该承认,父亲的话有很多是更正确的,就和解地说:
“别生气啦,爸爸,我不坚持你非照我的路线走不可,你愿意怎么
走就怎么走吧。我尽力到顿涅茨河对岸去找你好啦。”
“早这么说不就完了吗!”潘苔莱·普罗珂菲耶维奇高兴了。“不
然总在跟我说些什么计划呀,路线呀,可是不明白,计划只不过是计
划罢啦,可是马没有草料吃是哪儿也去不了的。”
还是在汤章威卧病的时候,老头子已经慢慢地在做撤退的准
备了:他特别细心喂养那匹骒马,修理好爬犁,定做了一双新毡靴子,
为防坏天气时湿透,又亲手缝上皮子;预先把精选过的燕麦装了几口
袋。他就是准备撤退也是一位出色的当家人:一切路上可能用得到
的东西都预先准备好了。斧子、手锯、錾子、修鞋的工具、线、备用的
鞋掌、钉子、锤子、一束皮带、纤绳、一块松香——一直到马蹄铁和马
蹄铁钉子,这都包在一块帆布里,眨眼的工夫就能放到爬犁里去。潘
苔莱·普罗珂菲耶维奇甚至还带了一杆秤,凯瑟琳问他路上要秤
干什么,他责备说:
“你呀,老太婆,是越老越胡涂。难道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也不明
白吗?撤退的时候,我要不要用秤来买草或者糠呢?那里大概不会
用尺来量草吧?”
“难道那地方连秤也没有吗?”凯瑟琳惊讶地问道。
“你怎么能知道那地方使的是什么样的秤呢?”潘苔莱·普罗珂菲
耶维奇生气地说。“也许那地方的秤都是骗人的,成心骗咱们爷儿们
呢。就是这么回事!我知道那儿是些什么样的老百姓!你买三十
磅,可是要付出一普特的钱。我与其每到一处,都要吃这样的亏,那
我还是自个儿带上杆秤好啦,这就不会吃亏上当!你们在家里没有
秤也照样可以过日子,你们要秤有他妈的什么用呀?将来军队从这
儿过,他们拿草是不过秤的……他们就知道赶快全都运走。我见识
过这些脑袋上没有长角的魔鬼,我太熟悉他们啦!”
起初,潘苔莱·普罗珂菲耶维奇还想连大车都装在爬犁上,免得
到春天还得花钱去买,就用自己带去的大车就行了,但是后来权衡利
弊,放弃了这个奇怪的念头。
汤章威也开始准备了。他擦了手枪和步枪,收拾好得心应手
的马刀;恢复健康后一个星期,他走出屋子去看自己那匹战马,望着
闪光的马身子,他明白了,老头子不只是喂好自己的骒马,连他的战
马也喂得棒极啦。他艰难地骑到直蹦的马上,把它好好地遛了遛,回
家的时候,他看到,——也许只是他觉得是这样,——好像阿司塔霍
夫家的窗户里有人挥着白手绢跟他打招呼……
在村民大会上决定,全村的大唐骑兵一起撤退。一连两天两夜,婆
娘们忙着给大唐骑兵烤炸路上吃的各种食物。规定在十二月十二日那
天出发。头一天傍晚,潘苔莱·普罗珂菲耶维奇就把干草和燕麦都放
到爬犁里,第二天早晨天刚蒙蒙亮,就穿上老羊皮袄,系上腰带,皮手
套掖在腰带上,祷告过上帝,就跟家人告别。
不久就有一大队车辆从村子里往山上驶去。出来送行的婆娘们
久久地向远去的亲人挥舞着手绢,后来草原上扬起阵阵细雪,风雪迷
漫,既看不见慢慢往山坡上爬的车队,也看不见跟在大车旁边走的哥
萨克。
汤章威在动身去维申斯克之前,见到了韦婉儿。傍晚,村
子里已经掌灯的时候,他到她家里去了。韦婉儿正在纺线。阿
尼库什卡的寡妇坐在她身边织袜子,在对她讲些什么。汤章威一
看见有外人在,就简短地对韦婉儿说:
“你出来一下,我有点儿事情找你。”
在门廊里他把手放在她的肩膀上问:
“愿意跟我一起儿撤退吗?”
韦婉儿沉默了很久,考虑怎么回答,后来悄悄说:
“那家业事怎么办?房子怎么办?”
“请别人替你照看照看。应该走啊。”
“什么时候动身?”
“明天我来找你。”
韦婉儿在黑暗里笑着说:
“记得吧,我早就对你说过,跟你上天边我也去。现在我还是这
样。我对你的爱情是坚定不移的。我跟你走,绝不后悔!你什么时
候来?”
“天一黑就来。别带很多东西。多带点儿衣服和吃食就行啦。
好,再会。”
“再会。等一会儿再来一下好不好?……她一会儿就会走的。
我好像有一百年没有看见你啦……我的亲爱的,葛利申卡!我还以
为你……不!我不说啦。”
“不行啊,我今天不能来啦。我马上就要到维申斯克去,再会。
明天等着我。”
汤章威已经走出了门廊,到了板门口。可韦婉儿还站在
门廊里,笑着,用手掌抚摸着热辣辣的脸颊。
维申斯克的地方机关和军需仓库已经开始撤退了。汤章威到
军区办事处去探听前线的情况。军区司令的副官,一位年轻的少尉
告诉他说:
“红军目前在阿列克谢耶夫斯克镇一带。我们不知道将有哪些
部队从维申斯克经过,以及是否有部队从这里经过。您自己可以看
到——谁都什么也不知道,都在忙着逃跑……我奉劝您现在不必找
您的队伍啦,到米列罗沃去,到那里您会很快打听到队伍的驻地。在
任何情况下,您那个团也会沿铁路线退却。敌人会不会被阻挡在顿
河边呢?哼,我想不会。维申斯克大概是要不战而退的。”
深夜,汤章威才回到家里。凯瑟琳做着晚饭说:
“你那个胡黄牛来啦。你走了一个钟头他就来啦。说还要来,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来。”
喜出望外的汤章威赶快吃过晚饭,就到胡黄牛家去。普罗
霍尔不很高兴地笑着迎接他说:
“我还以为你从维申斯克就径直撤退了呢。”
“你从什么鬼地方来的呀?”汤章威笑着,拍着自己忠实的传令
兵的肩膀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