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妈!请你照顾下白白,我有事出去一会儿。要是白白醒了,马上给我打电话!”余晖充满磁性的声音很低,似乎是怕吵醒了沉睡的余白,却又充满了对于她醒来的真实的希冀。陆妈看着余晖比划着打电话的手势,听着余晖充满期待的声音,讶异于平日里雷厉风行的董事长柔情的一面,她恭敬地垂头,“您放心,小姐一定会醒的。”
陆妈端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端详着熟睡中的女孩,那双天使般的眼眸如今却紧紧闭着。这美丽灵动的眼睛应该是遗传自她的母亲吧,只是夫人的眼神里总是带着责备和抱怨,小姐的眼神中却充满那样的友好和善意。
陆妈看着余白身上插满的细管和手腕上层层叠叠的绷带,长叹了一口气。当年,她也是这么惊慌地望着自己生命垂危的丈夫的吧。不过现在科技发达了,医疗设备先进了,余白应该很快会好起来的吧。
病房里除了进进出出的医护人员,日夜陪护的董事长和吴秘书,还来过那个少年。夫人起先寸步不离,但在见到那少年之后就病倒了。陆妈隐约觉得,余白割破自己的手腕和前两天来的那个少年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那个少年始终紧紧攥住余白的手,像是在对余白诉说些什么,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自诩颇懂人情世故的陆妈揣摩着这算是一出苦情戏,董事长大概就是棒打鸳鸯的角儿了。耳边响起吴秘书的话,“不该问的,不该说的,我相信陆妈你都明白。”少年的脸庞浮现在陆妈面前,还有夫人见到少年时的表情,陆妈总觉得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奇怪。
陆妈不愿意深究,只是喃喃地说,“余白是个好孩子,请让我好好照顾她!”
我在余董事长家当保姆,也快三年了吧。余董事长经常不在家,夫人凡事都亲力亲为,小姐不上学的时候经常自己待在房间里,也没有什么吩咐下来。陆妈的工作轻松到她怀疑自己这份工资拿的也太容易了。印象中小姐,啊不,来余家的第一天,小姐就让我叫她的名字——余白。“叫我白白也行啊!”女孩礼貌地微笑。
“余白,你有什么烦心事都可以和陆妈我说啊,我虽然书读的不多,但是在人情世故方面可是一把老手。”陆妈隐约觉得,余白的眼睛中常常带着一股难以捕捉的忧郁,夫人和董事长都被她那显而易见的快乐所隐瞒过去。
有一次,陆妈在院子里侍弄花草,抬头望见余白把手搭在窗沿上,对着阴沉的天空自言自语。有时候,余白会痴痴地看雨,看那滂沱大雨从天而降而愣神。陆妈发现,晴天的时候余白的心情会好一些,只要一下雨,她眼中的忧郁就更明显了。余白的话很少,陆妈起初以为她是不愿意搭理自己,后来才发现余白在家里似乎是惜字如金,原来她和夫人之间也很少说话。夫人叽叽呱呱说了一长串话,余白摆出一副很认真在听的模样,也只回答一个‘好’字。或许这狡猾的孩子根本不在听呢,陆妈闲来无事偷偷观察,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有一次,陆妈自告奋勇下厨做了满满一桌子菜,林若梅尝了几口面前的菜,叹一口气,“陆妈,下次还是我来做吧,我觉得你简直是在浪费食材。”
陆妈承认自己不是做菜的好料,但也没承想被林若梅说的这么不堪,顿觉有些尴尬。余白尝尝这个,尝尝那个,“妈,我觉得陆妈做的很好吃啊,虽然和妈妈你做的差了那么点,但是一吃就知道是陆妈积攒多年人生经验烧出的拿手菜嘛!”
那天,余白卖力地吃的很多,从来只在饭前喝汤的余白,竟然在饭后喝了一碗香菜牛肉羹。喝完略带不好意思地笑笑,“我都吃撑了,下次少做点嘛,这样就可以每次都有新花样,才算是惊喜。生活是需要惊喜的!”余白说出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眼睛放出难得的光彩。
“我吃饱了,学习去了。”余白没有像往常一样说一句“你们慢用”,因为破天荒,今天她是吃到最后一个才放下筷子的人。
林落梅笑,“去吧。”
余白强忍不适迅速冲上楼,趴在洗漱台前连连干呕,试图把刚刚吃进去的香菜吐掉。余白望着镜子里的自己,挤出一抹微笑,“余白,演的太过了吧。你到底是在帮她,还是在帮过世的奶奶?”
每逢过年,农村的奶奶都会忙上一天,端上一桌好菜,可是妈妈的评价总是“老三样”、“桌子都没擦干净”、“筷子都不知道往哪里伸”、“这个有没有弄干净”,余白能做的只是拼命埋头吞菜。
“我多吃点,奶奶是不是就不会难过了啊?”余白记得自己会早早地去厨房盛饭,遇到满头大汗的奶奶,笨拙地夸她,“奶奶,我想说,嗯,你做的菜真好吃!”
余白收了思绪,迅速打开书包,开始写写算算。等余白把右边一堆的第三本练习册移到左边的时候,传来三下敲门声,余白听得出这来自陆妈,林若梅的敲门声通常更为急促而响亮,决不像这般拖泥带水。
“陆妈,进来吧!”
“余白,夫人说你晚饭可能吃的太多,让我送点健胃消食片过来。”
“谢谢陆妈,放这边吧。”余白瞥一眼陆妈,却不停止手中的演算。
陆妈静静地等了一会儿,余白似乎是算完了手边的这道题,才放下手中的笔,望向陆妈,“有话对我说吗?”
“今天晚上谢谢你!”
“不用谢啦!是我该为妈妈对你的批评道歉,她其实只是嘴上比较刻薄而已啦,你千万别放在心上。”
“你其实没必要吃那么多来捧场的……夫人刚刚告诉我,你不碰香菜。你其实没必要委屈自己来成全别人。”
余白的眼神有些躲闪,很快犀利地望向陆妈,“我的事不用你管,你打扰我学习了。”望着余白从右边那堆取出另一本练习册,翻开摊在桌上,陆妈叹了一口气,识趣地走出去,轻轻关上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