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未曾西斜,余晖便已回家了,出人意料的早。林落梅听到开门声赶紧迎了出来,“你回来了啊!我都没有买什么菜呢,你要回来吃饭怎么不提前打电话知会一声?”
“你最近好吗?”余晖有些拘谨地问。
林落梅系上围裙,热情招呼道,“我这就去做饭,白白应该也快回家了吧。你坐着休息一会儿。陆妈,来倒杯茶。”
余晖尴尬地笑笑,在自己家被当作客人的感觉真的有点奇怪。他一屁股坐在柔软的沙发上,思量着自己有多久没坐这沙发了,本来就很少回家,回了家也径直去楼上的书房办公。
余晖是近几年才发家的,随着人工智能应运而生,借助着国家鼓励创业的政策,就像周瑜借东风一般,开了一家自己的公司——余晖科技。后来生意越做越大,身价越来越高,可是他的妻子和女儿似乎并不怎么关注他公司的运营情况。
女儿依旧每天上下学,忙忙碌碌的,以前就跟自己说话不多,现在更是不怎么打照面。林落梅本来是幼儿园老师,余晖的生意做大后做主便让林落梅辞了职,一门心思在家照顾余白。林落梅似乎已经习惯了一个人的生活,余晖心里生出几分愧疚,他瞥见沙发凹陷的一块,“她平时应该经常在这张沙发上看电视消磨时光吧。”
墙上挂钟的指针指向六点十分,门铃却执着的始终没有奏响。一桌丰盛的菜摆放在桌上,空气很安静,只有挂钟滴塔滴塔的沉闷声。林落梅坐立难安,话中带着焦急,“白白怎么还没到家?”
“她一般几点回来?”余晖话刚出口,顿觉气氛更加怪异了,他暗暗数落着自己是个不称职的父亲。
“妈!我回来了!”一阵熟悉的愉悦声音打破了这怪异的安静,余晖觉得女儿真是来救场的。
余白放下书包走进餐厅,看到面对面坐着的余晖和林落梅,眼中闪过一丝小小的讶异,很快就笑着表示欢迎,“爸爸也回来了啊!难怪今天傍晚的阳光这么迷人呢!”
余晖一边笑着听余白借自己的名字打趣,一边接过余白略带疑惑的眼神,像是在询问:爸爸,你今天怎么在家?是来和妈妈坦白我的事情了吗?余晖眼神躲闪,没有应答。
“白白,今天怎么回来晚了啊?”耳边传来林落梅响亮的声音。
“因为夕阳无限好,让我不禁流连忘返啊!哎呀,没有啦,就是放学后写了会儿作业,你知道我一做题就沉浸在里面,然后不小心忘记时间了啦!”余白知道林落梅对于她的晚归必有此一问,这回答应该还算完美吧,余白的嘴角勾出一个弧度。
瞥见余晖坐在自己平时的座位上,余白纠结了一下,在圆桌剩余的四个座位中挑一个坐了,开始心不在焉地吃着饭,她似乎觉得自己像等待审判的犯人。
林落梅见她吃的很少,往她的碗里夹了几次菜。余白生怕林落梅多想,以为自己不欢迎爸爸回家吃饭才吃这么少,于是,她连忙吃了两块糖醋排骨,见到林落梅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这才缓缓舒了一口气。
盘子的菜渐渐减少,林落梅准备起身收拾碗筷,余白站起来准备搭把手,沉默良久的余晖却说,“你们都坐,先坐吧,我有话要说。”余晖从外套内袋里掏出照片,余白的脸一下子红了,她期待着爸爸将要说的话。
“我就开门见山了啊!白白说,喜欢这个叫易尘的同学。我想说的是,这位易尘同学,他的父亲易非曾在1996年因做假账入狱。我恐怕不能接受这类有污点的人。还有,你看这张照片里他桀骜不驯的样子,哪怕做你的朋友,他都不够资格!这就是我的态度!”
余白的心猛地一凉,不可置信地望着余晖,又看到林落梅吃惊的眼神,也不愿听她想要说些什么。余白机械般地走向客厅,一把拎起沉重的书包,神情落寞地迈上楼梯,走向自己的房间。楼梯的地板被踩的发出压抑的闷响,似乎在诉说着少女内心的绝望。
余白把书包扔在门边上,像往常一样想哭,却意外地发现自己没那么想哭。她甚至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现在的心境。
“眼睛里有星星,身上有污点……”她不敢把喜欢的少年和污点这个词语联系起来,一尘不染的少年为何在爸爸眼中就那般桀骜不驯、劣迹斑斑呢?既然你们不能给我黑暗的世界带来光明,为何不能容纳让我觉得不再像在漫无边际的黑夜中行走的易尘呢?
她想起余晖的保证与承诺。那些话,算是他的承诺吗?那夜之后,余白原以为爸爸是站在自己这边的,妈妈应该不会支持自己在时间如生命的高中时期谈恋爱。本想着爸爸能够说服妈妈,不料爸爸居然调查了易尘,扛起了反对大旗。余白知道爸妈为人正直,妈妈尤其欣赏书香门第,有个做假账的爸爸,就算一千年以后,易尘都不能过爸妈这关吧。
余白满腔愁绪的戴上耳机,点击网易云音乐播放歌单的第一首。
别等到一千年以后,所有人都遗忘了我。那时红色黄昏的沙漠,能有谁解开缠绕千年的寂寞。
余白自嘲,“我大概就是活该寂寞吧。”
另一边,余晖独坐在二楼的书房里,这独立的私人空间让他觉得无比安心,他打开企业邮箱,开始编辑邮件:
“侦探先生,您好!抱歉有事麻烦你。明天下午两点,余晖科技楼下的咖啡店见,可以吗?”
邮件发送成功!
似乎有人在敲门,警觉的余晖连忙关掉邮件窗口,“进来吧!”
门口林落梅娇小的身影缓缓走近,“给我看看那个易什么尘的照片?刚刚离白白有些远了,说实话没怎么看清楚。而且我被你刚刚的阵势和气场吓到了,你今天怎么回事?你好像很少对白白这么大声,她很少做什么出格的事情。不过你怎么看这件事?那个易尘真的是坏孩子吗?”
“照片?啊,我刚刚上楼的时候去看了白白,照片已经还给她了。呃,也是表明我们的强硬态度嘛,高中生谈什么恋爱?让她早点死心好了,那个易尘配不上白白。”
林落梅的眼中闪过一丝疑虑,余晖突然一把搂住她的腰,“别多想了,多大点事啊!小孩子嘛,过一阵儿就会好的。”
林落梅感觉到余晖喷在她脸上的热气,她望着他深邃的眼睛,千言万语涌上心头,却吻上了他有些干裂的嘴唇,“虽然你今天回家吃饭是因为白白的事,但我还是很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