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叔也老了,头发花白了,生活的重压使他直不起腰来。特别是大闺女耿边云的事,累死心了。
耿边云丈夫出事,耿叔也跟着赔上了不少钱,替闺女解愁呗。但杯水车薪管不了事。后来闺女把住房也卖了,抱着小的,拉着大的,一家三口回了娘家。家里也是穷困日子,一个儿子耿边辰也到了说媳妇的年纪了,顾里顾不了外,日子难熬啊。
闺女带着一家回来了,怀里的孩子还吃奶呢,没有片瓦遮身不行啊,还能睡到大街上去?耿叔就舍下老脸找村里的干部,想借住队里的牲口圈。现在都包产到户了,队里的牲口也都分给农户了。过去的牲口圈一排房子都闲置下来。有的农户租下来放放草料或农具什么的。连过去记工分开队会的队部也被用作放农具了。
耿边云因为是嫁出去的闺女,户口迁了婆家寺上村去了,户口不在本村,村上不照顾,房子也不租给外村人。这可愁坏了耿叔,跑前跑后,找了村支书,找了过去的队长高路德,甚至还找了队会计孟丙田,挨个敬烟送酒,最后大家说:“看在老乡亲的面上,就腾处房给边云住吧。”
包产到户后,原先的小队都去消了,但大队干部还在,新上的是一批年轻干部,有的比耿边云也大不了几岁,听老一辈的人说可以租给耿边云住,就拍板做了决定,给了耿边云一间房暂住。说是租住,看耿边云娘们可怜,也没真要她的钱。
耿叔就带着儿子耿边辰把房子整修了一下,把农具搬出来送给农户,又给屋顶上了一遍新泥,怕漏房,尽量收拾的适合居住。耿边云就带着两个孩子搬进去了。
父亲又给垒了口灶,买了口锅,能做上口热饭了。耿边云抱着孩子就一个劲的哭,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耿叔就蹲在灶边抽旱烟袋,许久说:“妮啊,要不再找个主嫁了吧。你一个女人拉着两个孩子,往后的日子咋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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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边云就是哭,说:“那个死鬼还关着呢,不知道他哪一天出来。”
“嗯,我想到了,离婚吧,等他哪有个头啊。火烧眉毛先顾眼前,拿了离婚证再找个主儿,有个男人好挺起家来。”
耿边云感到往前的日子迷茫,也没了主意。
耿叔就开始给闺女耿边云张罗婚事,一听耿边云的情况都打退堂鼓,不但拉扯着两个小孩子,还欠了人家外债,还不知道过去那个男人啥时候回来找她。婚离了,孩子她养着,可孩子毕竟不全是她的,孩子有亲生父亲。一大堆烂事,人们都挠头。
耿边云就成了个老大难,耿叔起初的热情也被冷酷的现实给磨没了。婚姻之事就又逐渐冷淡下来。
耿边云拉扯着两个孩子艰难度日,靠给人家农户干点地里的农活挣口饭吃。因为她有吃奶的孩子,人家还不愿用。
大妮上小学了,平时家里就耿边云和怀里吃奶的孩子,时间久了,就有村上的一些二流子上门来搔扰耿边云。耿边云的美貌是方圆几个村出名的,就是现在拉扯上了俩孩子,也仍有俊俏之色,眼角眉梢掩不住的动人之处。
耿边云很是烦恼,这些二流子都是些无赖,拿着盒点心或着拿着只烧鸡来逗你,弄得她是一点折也没有。他们是来占偏宜的,偷机会摸摸她手,甚至有时候揽她的腰,气得耿边云骂他们打他们,半夜里一个人哭醒,这日子咋混呢。
后来耿边云就想找个好心的男主嫁了。可是那个人又在哪里呢?
愁肠百结之际,孟惜桥出现了,这给耿边云暗淡的日子一束光亮。在县城医院偶遇孟惜桥,耿边云就知道孟惜桥放不下她们了。孟惜桥的情况耿边云也有耳闻。孟惜桥在县城搞过对象,但人家抛下他走了,至今单身。孟惜桥的性子耿边云是摸准了的。从小的朋友,怎么捋她心里有数。就等怨家上门了。
耿边云从县城回来就像换了个人,主要是精神面貌换了,变得好说好动,声音都特别清脆悦耳。走起路来一阵风。母亲纳闷,闺女是不是疯了,精神出了问题。这样的苦日子还高兴个啥?不久孟惜桥就登门了。
母亲一下子明白了闺女的心思,不过打心眼里发愁。不般配啊。孟惜桥是啥人,高中生,在县城有一份稳定的工作。虽至今未婚,他那眼眶子高着呢。孟惜桥从小就性格孤傲,虽农村出身,可一直向往城里生活,给他说个农村媳妇,别说是二婚还带着孩子,就是头婚的黄花大闺女他也不一定要。他呀,没戏。
母亲不看好这门婚事,替闺女难受,恐怕是一厢情愿。
院里树上喜鹊叫的这天,孟惜桥提着礼物进门了,这可不容易,在城里工作的孟惜桥从来没给谁家提过礼物,都是提着礼物找他去办事。耿边云的母亲眼前就一亮,称赞闺女有眼力。做为当娘的,就决心成全闺女的美事。
孟惜桥坐下喝酒,耿边云的母亲就特意给炒了两个拿手好菜,上的高度酒,目的就是让孟惜桥喝晕好说话。
耿边云的父亲也是这意思。夫妻二人圈拢孟惜桥。对孟惜桥是百般的殷勤客气。
婚姻的事最好是男方先开口,孟惜桥这次来也是下了决心的,他不但是怜悯耿边云,更重要的是他从耿边云身上得到一种美好的回忆,而这种美好的记忆是一种精神动力的来源,能激发他身体里蕴含的力量。他需要这块蓄电池充电。
孟惜桥当即就表示愿意和耿边云结婚。
耿边云的父母大喜过望,随口就应允了。耿边云的母亲说:“娃呀,这事,你得给边云亲口说,虽然我们是她的父母,但还需她自己做主。我们只是盼望你们能成一家人。”
孟惜桥并没像耿边云父母希望的那样喝晕,而是异常的清醒,他说:“边云那边的事我自己会处理好。只要你们二老同意了我们的婚事,就不用管了。我会给边云一个新家,一个遮风挡雨温暖的家。”
耿边云的父母当即就落下泪来,拉住孟惜桥的手嘱咐:“娃呀,边云后半生的幸福就交给你了,还有孩子,你要待她们娘们好啊。”
孟惜桥随即就跪下了,拜了岳父母,表了诚心。并且保证从今以后,耿边云就不再叫二位老人操心了,他管了。
孟惜桥从耿家出来,那才是晕了,都搞不懂他那异常的行动是出于什么原因,怎么一下子那么坚定和果断,那来的勇气?他云里雾里的。后来细想,他是爱着耿边云呢,小时候那个美好的女孩的形象一直保存在他脑海里,他不想放弃这次机会。他想开启新的生活。
孟惜桥这种人骨子里性格孤傲,但是很有主意,想好的事八匹马也拉不回来。他这次回老家就是想娶走耿边云,把她们搬进城里去住。和耿边云的父母谈好之后,回家又和自己父母讨论了一番,一说儿子结婚,做父母的当然是高兴,但是由于受家庭条件的限制,给不了多少帮助。
孟惜桥说,什么也不用老人操心,他一个人就把事办了。母亲还是拿出积攒的三千元存款给孟惜桥,孟惜桥是坚决不要。他说在城里可以住单位宿舍,也可以租房住。自己的工资和奖金完全有能力应付这些事情。
母亲就说:“那就看边云的了,你们俩商量着办吧。”
孟惜桥一切安排就绪,就来找耿边云。
原来队上的牛圈,孟惜桥是太熟悉不过了,在这里留存着他许多儿时的美好记忆。那些谣远的记忆都是和耿边云相关的。帮耿叔给牲口喂草料,接生小牛犊,晚上躺在耿叔用草渣子烧得热炕头上,听西游记的故事。有一回晚了就睡在耿叔土炕上,害臊的是当晚尿了炕,叫耿边云还发现了。
想起这些,孟惜桥脸还有些发热。当时那一夜是他梦见耿边云了,就尿了。没出息。那时的耿边云已经像朵初绽的花蕾开放了。
孟惜桥想着过去的事情,走进了过去留存的牲口圈。现在围墙倒塌了一半,放草料的几个棚子也趴窝了,上面还长了许多茅草。残垣断壁,添了几份荒凉。过去那人和牲口腾腾活活的热闹场景不见了。孟惜桥感到了一种惆怅和压抑。
过去队部有两间房,屋顶上挂着红瓦,没漏雨,房子还保存的比较完好。其中一间就给耿边云住着,小队解散以后,这里就堆放农具了。
孟惜桥进院扫了一眼,不见人影,西边几间牲口棚圈也破败了,有的快倒塌了,不过原先拴牲口的柱子上捆着一道绳,上面晾晒着衣服。由于是冻季,天短夜长,白天还常常有雾霭不见太阳,所以衣服晾着不见干,几件棉衣上还挂着夜里下的冷霜。
听到那边有动静,孟惜桥就走过去了。也许耿边云在棚里洗衣服什么的。可是走近了听动静不对。
里边传出一个男人不怀好意的说笑:“妮她娘,我提来的烧鸡你就留下吃了吧。你养的胖胖的男人好看上了,再说孩子还要吃奶,没营养咋行。我刘三不是坏意,是照顾你们孤儿寡母。不要辜负了我的一片心意。”
随后就听到耿边云的骂声:“坏刘三,拿回你的臭烧鸡去,别再来骚扰我们母女。我不会看上你的,不务正业,一天到晚瞎混混。活该打光棍。”
“边云妹子,是你三哥眼眶子高,一般的女人看不上,得找个眉眼俊俏的,比如说你。其实你未出嫁时,三哥就看上你了。可惜三哥出去倒腾了一阵耗子药,想赚个钱回来娶你,你嫁了。白瞎了三哥的一番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