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你投奔于我,或者将真正方子交予我,我便放过你们,如何?”拓跋宏业再次说道。
虽然知道希望渺茫,但拓跋宏业仍旧想试一试,因为他不想走到最后一步。
“我倒有一个最好的办法,”帝无颜环视了一下周围如临大敌的士兵,冷冷一笑,“那就是撤了你的兵,返回日耀国。双方无战事,天下太平,岂不是更好?”
拓跋宏业眸光微变,脸色陡然一沉,厉声喝道:“帝无颜,大庸朝有什么好的。大庸朝天子是一个白痴,根本无法处理朝政,朝廷上更是奸臣当道,如此一个羸弱、病态的朝廷,你对它死心塌地,值得吗?”
与帝无颜背靠背的慕容暄突然睁开了双眼,原本墨黑的眼眸忽然跳动着一丝危险的妖冶之中,那些对帝无颜高度戒备的士兵,无意间看到慕容暄的眸光,心中陡然一惊。
再度仔细查看时,慕容暄却闭上了眼睛。
“每个人心中都有执着的地方。拓跋宏业,你也不要废话了。若放,我帝无颜今日承你一个人情,若不放,我这就杀出一条血路。”帝无颜仰起头,手中双刃轻轻交击。
“叮——”脆脆的金戈声,在夜空中尤为响亮。
拓跋宏业默默地看着帝无颜,眸光如琉璃般,色泽翻转,他缓缓举起手,声音沉重无比。
“杀——”
一个简短的字,却充满了最浓郁的杀机。
帝无颜此人不能留,既然不能招揽,即便是付出再惨重的代价,也要将此人磨灭。
在拓跋宏业吐出下达命令时,帝无颜身体微沉,对靠在身后的慕容暄轻轻道:“暄,闭上眼睛。皇后向你保证,很快就会回到对岸军营的。”
负在帝无颜背上的慕容暄,忽然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他闭着眼睛,感到身体如腾云驾雾般飞驰。周围大庸朝将领的叱喝声如云般将他和帝无颜包裹。
一阵阵兵器交击声,似墨墨乌云摩擦出的闪电,却一声声劈进了他的心里。
他的身体陡然飞起,像一只鸟儿凭空飞在乌云之上,而他清楚知道,支撑他飞翔的并不是他的翅膀,而是陷于乌云之中的另一只飞鸟。
她将生死危险全留于自己,傻女人,你这样做值得吗?
慕容暄轻轻低语,然周围的声音太过嘈杂,瞬间淹没了他的声音。
陡然之间,一道温热从不知何处溅来,落于他的脸上。
温热的血液,却如浓浆烈焰一般,连他的心也灼伤了。
“她受伤了,兄弟们,拦住他们,千万不要让他们跑了!”周围传来日耀国士兵高昂的声音。
慕容暄的心再度一颤。
傻女人,他再度低声骂道。
他清楚了解帝无颜的武功,她的武艺虽强,但想要从千军万马中脱困而出,很难,况且还带了他这样一个累赘。
到现在这个时候了,为什么还不用威力无铸的武器?
对了,一定是已经全部用尽,而配置那大杀器,耗费时间太长。
这时,慕容暄忽然觉得,整个人像飞翔的鸟,陡然高高飞起,而下方,忽然传来一阵阵惊怒交加的声音。
“不好,千万不要让他们跑了。”
“快,快放弓箭!”
慕容暄终于睁开眼睛,由于背对着帝无颜,他看不到帝无颜此时脸上的表情,只是他能看到一只纤弱的手,牢牢地抓着身旁的一根桅杆。
另一手,擒着锋利的寒芒,清冽的刀身倒影出一张满是浴血的俏脸,如冷如霜。
他的心,再度一痛。
“暄,别睁开眼睛。”
仿佛背后长了眼睛似的,帝无颜突然这样说。她剧烈地喘息着,从千军万马中厮杀而出,现在更是跃上这个高高的旗杆,她的体力已不多。
能不能冲出日耀****帐,还真是一个未知数,帝无颜望了一眼下方滔滔的江水,微微苦笑。
今日的局面,是她成为雇以来,面对一次最危险的境地。
不过她没有半分悔意,到现在为止,她方才知道,自己对慕容暄的感情,究竟是何种?
亲情,抑或是爱情?
她心中已有答案。
“放箭!”下方传来一个沉重、充满无限杀机的声音。
话音落,无数只羽箭,如密密匝匝的细雨,朝旗杆上的帝无颜和慕容暄射去。
“闭上眼睛!”帝无颜娇叱一声,左手一松,右手寒刃将周身舞动得水泄不通,不过大部分护在了慕容暄身上。
慕容暄的眉轻轻攒动,他没有闭上眼睛,在帝无颜松开旗杆的刹那,他看到旗杆上留下一个触目惊心的血手印。
“当,当——”四面八方的利箭,射在帝无颜的寒刃上,激荡起一阵阵乱弹的音符。
而此时,他能清晰听到帝无颜低低的喘息声,汗水更是沿着她的后颈,流进了他的颈脖里,还渗着一丝温柔。
下方,滔滔的江水,离他们越来越近,浓烈的水雾,瞬间将他们吞没。
然而,就在水雾吞没他们的时,慕容暄却清晰看到一支利箭,穿云破雾,趁着帝无颜舞动寒刃的间隙,直射而来。
“扑哧——”一阵轻微的响声,那支利箭刺在了帝无颜的肩膀上,金色的尾羽,如烈日阳光,灼伤了慕容暄的眼睛。
长河岸边,高高的楼台上,拓跋宏业握着一把金色大弓,弓弦已松,望着坠入长河的两个身影,神色复杂无比。
“殿下,继续派水军搜索吗?”旁边一位将领,小心翼翼地说道,他能看出殿下此时的心情非常糟糕,可千万别触犯了他。
“不用,江中已设置了水蒺藜,倘若他们掉入江中。必不能幸免。”拓跋宏业缓缓说道,眸中闪过一丝不忍。
他视帝无颜为毕生最大的敌人,因此当听到帝无颜要潜入军帐,救那个小白脸,便一边布置精兵,一边在水中投入水蒺藜,以备不需之用。
水中蒺藜,是隐于水中的最大利器,周身如皮球一样大,却浑身带刺,尖端有倒钩,一旦有人试图潜入水中,便会被水蒺藜刺伤,难以脱身。
况且,这一次他投了数万水蒺藜于江中,帝无颜想潜出长河,比登天还难。
只是解决了帝无颜这样一个对手,拓跋宏业心中却没有半分开心,反而有一种说不出的压抑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