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李子心领神会,他又凑近几步,压低了声音:“主子,甄班主想进宫探病,他可惦念太后了,他听说胎儿掉下来,哭的可伤心了。”
西太后直摇头:“免了吧!免了吧,别让他再给我添麻烦了。他那个人,嘴上说得好听,可实际上三妻六妾,他比谁都风流,他能爱我这个半老徐娘吗!”
“不,主子,甄班主早已休了他的几位小妾,一心只爱主子您一个人。”
“你别嘴上粘蜜糖了,他风流成性的男人永远离不开众多的女人,我在这儿受罪,他在宫外风流。一想到这些,我就恨得牙痒痒,男人啊,男人,很少有专情的。”
小李子眼睛瞪得浑圆,他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男人,他当然也不能理解别的男人为什么总该风流。他只知道一件事情:无条件得忠诚于主子西太后,因为西太后能为他遮风避雨。还能带给他荣华富贵,他需要西太后这颗大树。如今,这颗大树已有人来撼动它了,李莲英必须奋不顾身,挺身而出来抵抗敌对势力。
“太后,奴才以为您不宜退却,不然的话,她会得寸进尺,踩倒主子的。”
“不怕,她踩不倒我,只怕她要先被踩倒了。”
西太后阴森森的笑着,小李子心领神会,他也露出了阴森的神情:“主子,您的玉体快些康复吧,别让东风压倒了西风。”
西太后刚满月,她真的病了。这次,她患了肝病,高烧不退,一连半个月抬不起头来。太医李德立为西太后诊治,他仔细为西太后瞅了脉,然后心惊胆战地说:“禀太后,太后所患乃是肝疾,恐怕一时半会儿好不了,太后需要静心调养。”
一听这话,西太后有些着急,她已经一个多月没临朝了,这些年正是多事之秋,不是四川水患,就是河南干旱,安徽还发生了大地震,军机大臣们每天都送来报灾的折子,再不临朝,朝廷上下就会乱作一团。她急切地问:“李太医,你不能尽快医治好哀家的病吗?朝政实在不能耽搁了。”
李德立连忙跪下来,低头不语。前几年,因他没能医治好同治皇帝的病,西太后曾重重谴责过他,今日若再医不好西太后的病,恐怕他的人头就要搬家了。
“太后,臣无能。臣已经年迈,老眼昏花,无力胜任太医之责,臣请太后开恩,恩准老朽告老还乡,颐养天年。”
西太后当然明白李德立的心里,她换了一副宽宏大度的面孔,说:“起来吧,你不必担心什么,哀家也没有怪罪你,只是想让你尽快治好这肝疾,哀家在后宫躺不住啊!”
太医李德立被西太后的精神所打动,他感动地说:“太后请放心,臣一定尽心尽力医治太后疾病,请太后尽快临朝。”
听说西太后真的病了,东太后也万分焦急,皇上载湉才十岁,他还是个孩子,万一西太后一病不起或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东太后不知依靠谁才好。又听说西太后心急如焚,想尽快临朝,东太后也真的有些感动了。她凭心而论,这些年来大清朝的天是西太后撑着的,西太后的政治才能与魄力,她东太后自愧不如。这一次,西太后患了肝病,东太后又急又心疼,她每隔两日便要到长春、宫探病,她希望西太后早一天康复起来。
这时是光绪六年九月,慈安东太后四十三岁,虽然两宫太后垂帘听政已经多年,但她的政治经验十分困乏,与当年没什么两样。她生怕西太后把朝廷重担撂给她一个人,那样,她将无法处理好朝政。
“妹妹,你要尽快好起来,听老六说折子都积了一大堆,多急人呀!”
西太后小产后尚未恢复元气,这儿又患了肝病,她真的非常虚弱。她的脸上一丝红润也没有,脸色就像茶水一样黄。她轻轻地叹了口气说:“姐姐,我心里比谁都急呀,大清朝正值多事之秋,皇上年幼,朝臣勾心斗角,洋鬼子时刻窥视我大清河山。我恨不得快快好起来,我也不忍心把这个烂摊子推给姐姐啊!”
说到这里,西太后竟落下几滴眼泪,东太后见状连忙安慰她:“妹妹的心事我比谁都清楚,从辛酉事变到后来的罢免老六,从镇压民贼到收回新疆,妹妹你对大清朝的确进了力,也尽了心,大清的列祖列宗会感激你的。”
“唉,姐姐说的我很惭愧,我一个女人家要与洋鬼子斗、与奸党小人斗、与民贼乱党斗,还要与天都,与地斗,我实在撑的好累啊!”
说到这里,西太后也许是真的太累了,她“呜呜”哭了起来。东太后上前一步,温和的拉住西太后的手,安慰她似的说:“你的这些苦,我全看在眼里的。前些日子,我对妹妹要求严了些,请妹妹千万不要记恨我,我也是为妹妹好啊!”
东太后指的是谴责西太后风花雪月一事儿。西太后的脸猛地一下子红了起来,但是,她马上遮掩住了。她靠在东太后的肩头,羞愧地说:“妹妹我一时糊涂,让姐姐担心受怕了,我心里真的感到过意不去,还请姐姐原谅我。”
东太后见西太后说的很诚恳,她还能追究什么呢!东太后贴在西太后的耳边小声说了些什么,只见西太后又垂下了头,东太后温和地拉住西太后的手,安慰似的说:“都过去了,以后谁也不去提它了。我们都已四十多岁,若先帝在世的话,我们的皇孙早该喊皇奶奶了,只可惜——”
东太后哽咽着,她说不下去了。一想到早逝的同治皇帝,西太后也两眼泪涟涟,她用锦帕捂住脸、抽泣起来。李莲英见状,他带着哭腔劝慰道:“母后皇太后,圣母皇太后,请节哀,保重玉体。”
西太后抹了把泪,说:“姐姐,我们的命太苦了!二十年前,咸丰爷撒手归天,当时,我们才二十多岁呀,一副烂摊子留了下了,肃顺那老鬼嚣张至极欲吞掉幼帝,多亏你我联手灭了肃顺之流。先帝亲政不久,便随他父皇而去。当年,皇上载湉才四岁,这些年来,我实感到太累,我真想好好休息一下,令人心烦的朝政,我处理够了。”
东太后听罢,她未多加思索便轻信了西太后的话,她感慨万分,说:“妹妹,你为大清鞠躬尽瘁,天知、地知、先帝知、咸丰爷知、我也知。我们大家感激不尽,大清臣民感激不尽。”
西太后见自己已套住了善良的东太后,心中暗喜,她表现出少有的温和,幽幽怨怨地说:“我为大清所付出的一切,谁能理解呢?”
“我理解,妹妹的苦与愁,我最了解。”
“可惜,咸丰爷看不到今天了。当年,他对我兰儿还提放三分。”
一提及“提防”之事,东太后不由得想起了二十年前的事来。当年,咸丰皇帝临终之时曾交给她一个小纸条,上面写着一行小字:“某如恃子为帝,骄纵不法,卿可按祖宗家法治之,特谕。”
二十年来,纸条保存完好,只不过东太后从未想过对西太后“家法治之”。
今日,西太后提到咸丰皇帝对她戒备三分,东太后真为西太后叫屈。二十年的事实告诉钮钴禄氏,西太后虽然骄纵、揽权、专横、淫靡,但那拉氏最终没有做过女皇,她撑着的是爱新觉罗的大清江山。
一生善良、终生糊涂的钮钴禄氏此时犯下了她一生中最不应该犯的错误,她脱口而出:“咸丰爷若能看到今天,他也会感激你的。当年,皇上的确怀疑过你,他宾天之前还交给我一个纸条,二十年来,我从未想过使用它,明天,我把它找出来,当着你的面烧了它,我们姐妹再没有顾忌了。”
西太后大喜,她二十年来的一块心病终于没有了,压在她头上的那块大石头就要搬走,她几乎欢呼雀跃。
“姐姐,什么纸条?”
西太后故作惊讶,东太后谈谈地一笑,说:“一切都已经成为历史,这一页,明天就掀过去了。”
第二天,东太后果然拿出一个纸条来,西太后展开一看,气得她脸色铁青。这分明是咸丰皇帝的亲笔御书,足以证明咸丰皇帝对她叶赫那拉氏“爱”到怎样的程度。
西太后泪水涌出,哭泣道:“咸丰爷呀,我兰儿就这么让你不放心吗?你竟如此提防我!”
东太后安慰着说:“妹妹别哭了,咸丰爷当年偏信肃顺,才作出这等的糊涂事来。今天,我把它烧了,足以证明我对妹妹的坦诚吧!”
说罢,钮钴禄氏亲自动手烧了那纸条。火舌从东太后手中飞来飞去,灰烬落到青砖地上,西太后“呼”地一下子站了起来,灰烬被吹散一地,她的脸上掠过一丝阴险的奸笑,她在心里暗暗诅咒:“钮钴禄氏,你这个浅薄俗妇,你的阳寿将尽,我那拉氏若不除掉你,说不定哪天,你又要挑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