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层地狱的大门里,是一个战场。
前进,或是后退?
生存,或是毁灭?
排山倒海的声浪。
这是一个奇怪的战场。
场地呈规则的八卦形,面积之广大,俨然是独立的洲际大陆。
八卦的每一卦位都整齐地列着战阵,每个战阵规整而庞大,有无数将士。
排山倒海的声浪正是这无数将士发出。
每卦战阵的将士都各不相同,都奇形怪状。
坎卦,将士体肥硕滚圆,像巨型毛毛虫,通体银白松软。
坤卦,将士虎头蛇尾,头粗如篮球,尾细如毛发,线条流畅,身长约10米,通体发黑。
震卦,将士如同一块块高3米、宽2米、厚2寸的褐色门板,整个战阵仿佛一座巨大无比的太阳能电厂。
巽卦,将士如同无头八爪鱼,八爪汇向中心,中心无头,也不更粗大,只如同八爪的过渡环节,通体肉色。
干卦,将士如同一个个高约5米的巨大红色土堆,体表粗糙丑陋,但弹性十足。
兑卦,将士十分眼熟,正是第十六层地狱中那种恶心泡泡,泡泡之间没有分界线,连绵布满是整个卦阵。
艮卦,将士体型渺小,粗略整个卦阵空无一人,细看之下,发现是一颗颗紫色的弹珠。
离卦,将士体型如同五层小楼般巨大的椭圆球,通体无色透明,呈胶体状,像一个个魂灵。
八卦正中,并不是太极两仪,而是虚无暗黑!
八卦外围,同样是虚无暗黑!
战争并非是不同卦阵之间的阵际之战。
对手,是战阵前后虚无暗黑界的无形神秘力量。
不同的是,外围虚无暗黑界的神秘力量是主动进攻型。
这股无形力量,以一个月为周期,呈顺时针方向逐个在八个卦阵外围转移,周而复始。
每转移至一个卦阵,处于卦阵边缘的将士会受到巨大引力,成排成排地卷向暗黑界,在空中被撕扯分解成细碎,最后在虚无暗黑界消失得无影无踪。
从整体上俯看,八卦战场好比一个用绷带裹缠严实的空心滚筒。
暗黑力量象一只无形巨手一层层拆解绷带。
尤为诡异和恐怖的是,暗黑力量完全以卷吸将士为目的!
一旦吸光外层将士,就会向卦心靠拢一分,以便能够吸到更内层的将士。
照此下去,迟早会将整个八卦战场将士全部卷吸干净。
八卦战场正中的虚无暗黑界,则是被动型。
任何一个卦阵只要不试图越界,就不会受到任何影响。
可一旦跨进暗黑界,就会立即感受到撕扯分解的力量。
这力量可在极短时间内将进入者化为灰烬,毁灭在暗黑之中。
前进,或是后退?
生存,或是毁灭?
排山倒海的声浪。
“这根本就是个伪命题!”兑阵中有将士发言。
“后退?哪有空间?”
“前进?哪是方向?”
“走到尽头就是黑,再进一步就是灭。”
“生存?哪有希望?”
“退是灭,进是灭,不退不进,等着灭!整个世界就只有两个字而已——毁灭!”
“臭泡泡!不许发出悲观声音。”干阵将士喊话:“只要齐心协力,定能克服难关,找到生存之道。”
巽阵将士道:“人贵有自知之明,兑阵说的是现实,干阵说的是妄想。大家应当坦然面对现实。”
“八爪怪也敢言坦然?”坤阵将士说话:“大家都是穷孩子、苦出身,做无机分子,哪个不是数以亿年计,风吹日晒、酸雨烈火,时常脱离组织,四处游荡,孤苦伶仃。难道你们愿意被分解,再回到无机状态?”
“回到无机有什么不好?”离阵将士说话:“有机分子生存周期远远比不上无机物,运气差时,碰到个小火星就毁灭。我愿意做回到无机分子。”
“你的智商和外表一样,一眼就看穿。”震阵将士道:“你还能变回为无机分子吗?变成无机分子后,还是你吗?”
“正是眼下这副让人一眼看穿的尊容,你才叫‘离’,分解成无机分子,那是二氧化碳和水,跟眼下的你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你与你毁灭后分解成的二氧化碳或水之间,是彻彻底底的不同存在、不同自我。它的一切‘存在体验’完全与你无关!”
“所以,回到无机分子的状态根本就是另一个伪命题!”
坎阵将士接过话题:“当无机分子聚合转化为有机分子时,无机分子原有的内部密码结构已经被打破,实事上,无机分子在那一时刻已经宣告毁灭。我们是多个无机分子在雷电、辐射等强大能量协助下的新生。”
艮阵将士支持这一说法:“称‘新生’,而不是‘增生’、‘重生’或是‘再生’,就是强调客观上的区别。”
“虽然由无机分子聚合转化而成,但我们从根本上是不同于那些无机分子的‘新物质’。”
“我们不同程度地保留了相关无机分子的密码或‘遗传属性’,但更重大的意义是:我们新生后拥有自己特有的密码和遗传属性,是无机分子们从来没有过的。”
“一旦拥有新的密码和属性,我们就注定是全新的群体。”
“不仅有别于‘他们’的样子,有别于‘他们’的属性,连对生存的需求也是因由我们自己而不是因由‘他们’而提出。”
“因此,我们不要再提回到无机状态的伪命题了。”各卦阵将士大声喊话:“我们要为自己的生存奋斗到底!”
八卦战阵再次声浪如潮。
“要不要奋斗是一回事,应该怎样奋斗却是另外一回事。”陆宇飞心想:“眼下,寻找奋斗办法才是核心问题。”
好像心灵相通,当陆宇飞想到这个问题时,八卦战阵的将士们也意识到问题的关键。
一时间没有头绪,八卦战场安静下来。
整个世界只剩下一个声音——外围暗黑力量飓风般的恐怖呼啸。
“其实,我们不会灭亡!”突然,离阵一名将士喊话。
众将士为之一振,齐齐看那将士,等待他宣讲。
那将士大声道:“我们由无机分子在雷电、辐射等能量协助下生成。只要这样的机制不瓦解,雷电一直都有,辐射一直都有,无机分子也一直都有,倒下一个我,还会有千千万万个像我一样的有机分子将源源不断产生出来!”
呸!
全体将士共同鄙视这个说法。
陆宇飞也鄙视这个说法。
鄙视,是有根据的。
虽然那将士关于有机分子产生机制的说法基本上说得通,但显然还存在至少2个问题:
一是“自我”的问题。
眼前的每一个有机分子都是一个独立的“自我”。
即使确信“自我”被毁灭后,群体的灭绝现象不会出现,每一个“自我”都仍然不愿意被毁灭。
毕竟,群体存活与“自我”存活,对于每一个“自我”而言,是有本质区别的。
假如某个“自我”不能存活,那么,群体的存活对于这个“自我”而言可能并不具有多么伟大和现实的意义。
二是“群体”的问题。
即便认同群体存活相较于“自我”存活而言,算是不幸中之万幸,勉强当作慰藉。
但当“自我”毁灭后,雷电、辐射等机制就真能生成与“自我”一样的群体吗?
事实上,这是不确定的!
第十六层地狱的经历表明,同一批无机分子,在雷电机制下转化,有的成高密度分子下沉海底,有的成低密度分子飘于洋面,并不特定生成某一类“自我”。
由此看来,“自我”被毁灭,连一点点慰藉也没有。
我们应该怎么办?
谁问?
当然是八卦战阵的全体将士。
问谁?
问我?
什么?问我!
陆宇飞一直以为自己只是作壁上观,谁知,众将士一问,才突然发现自己已经暴露于八卦战场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