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思曼送走了徐娇,心情愉悦,坐着练了会字,乏了便去床上躺会,日子过得十分惬意。
但是她的好日子没持续多久,这日将近傍晚时分,香儿突然慌里慌张地跑进来,气都喘不匀:“太子妃,大事不好了!”
“怎么了?”苏思曼闲闲地翻了个身,对于香儿打断她的好梦不悦地皱了皱眉,似乎丝毫未察香儿语气里的紧张。
“太子妃,出大事儿了!”香儿也顾不上喘气,赶紧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下去,“紫铭居那边出事了!徐宝林腹痛如绞,出了好多血,现下怕是撑不住了!”
“什么!”苏思曼这回听得真真儿的,脸色顿时变了,猛地翻身坐了起来,一把掀了薄被就要下床,香儿眼疾手快奔上前帮她穿鞋穿衣。
苏思曼刷白着一张脸问了一连串问题:“撑不住了?什么意思?太医过去了吗?她腹痛多久了?怎么现在才告诉我?”
“大约有半个时辰了,起先徐宝林只是隐隐腹痛,她也没放在心上,哪曾想会变得如此严重。太医院的人已经过去了,但是血止不住,太医说……说……”
“说什么?!”苏思曼几乎急得吼了起来。
香儿战战兢兢,飞快瞟了苏思曼一眼,又垂下了眼皮,声音低而清晰:“太医说,怕是大人孩子都保不住……”
苏思曼身子一晃,险些栽倒,疾声吩咐:“快给我换衣服,我要过去看看。”
片刻功夫,她已经简单收拾妥当,急匆匆往紫铭居赶去。
紫铭居离安沁园并不太远,步行不过五分钟的样子,而这段路,苏思曼却觉得长得像是走不到尽头。步子迈得沉重而急促,有一些些的不稳,香儿和宝琴左右簇拥着她,像是怕她摔跤。
她万没料到,自己也会遇上这种事,这个徐宝林,竟是如此狠心么,为了要坑害她,连亲骨肉都要害?虎毒还不食子,人啊,比老虎还毒上三分!苏思曼自然是不知道徐娇这副身体,本就适合生养孩子,再怎么小心呵护,不适合就是不适合,仍是保不住的,能养胎到七个多月已是奇迹。
苏思曼紧攥着手帕,指甲都发青。她首先想到的是要尽力救人,一定要救人!如今皇帝皇后都不在宫中,宫里没个主事的,说是巧合,那也真是太巧了。东宫发生这样的大事,尤其是上午徐宝林还在她那儿用的膳,不消说,问责起来,她自然是第一个脱不了干系的。苏思曼明白自己被使了绊子,可眼下管不了那些,恩怨是非暂且放在一旁,救人才是当前第一要务。只要人还在,一切都好办。
虽然拿定了主意,可到紫铭居一看,寝宫里的景象实在是出乎她的意料,屋里浓重的血腥味熏得她几欲作呕。几个稳婆围着床打转,不住地给产妇打气加油,要她用力。但是徐娇失血过多,已经没什么力气可使,连喊都没力气了,只闭着眼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脸白得像张纸,身子单薄得不像话,那盖在薄被下,隆起的腹部看起来跟她单薄的身体极不和谐,仿佛是异物平空填充进去的。如果不是那长长的睫毛还微微地翕动,苏思曼几乎要以为她已经死了。
室内几个宫女见是苏思曼,都跪倒行礼,那几个稳婆也忙不迭跪拜。
“太医呢?”苏思曼尽力放轻了声音问。
“已经被宝林打发走了。”跪在床边靠近床头的宫女道。
苏思曼暗暗摇头,看来徐娇也看出了太医们已是束手无策,可惜李太医跟随皇帝皇后一行出宫了,没在宫里,否则也不至于糟糕到如此地步。
“你们都起来吧。”苏思曼沉声道,走到床边,静静凝视着面无人色的徐娇。
徐娇听得室内响动,缓缓睁开了眼,大眼睛空洞无声,瞳仁泛出浅浅的灰白。过了好一会,她眼睛才有了焦距,聚拢了一些光亮神彩,从被子里伸出手向着苏思曼吃力地抬起。
“别动。”苏思曼鼻子一阵发涩,心中竟是恨不起来,坐到床沿上,将她抬起的手握住,“要坚持住,我亲自去给你请大夫,我有个朋友,医术很高明,他一定能救你。你好好歇会,要不要吃点东西,补充些体力?”
徐娇虚弱地摇头,说是摇头,那弧度小到几乎可以忽略,但是苏思曼明白她的意思。
“没有大夫,孩子怎么能顺利生下来呢,别傻了!”苏思曼紧紧握着她手道。
徐娇动了动咬破的嘴唇,还未及出声,一阵阵痛又袭来,痛得她脸色发青,五官皱成了小小的一团。那原本已经咬破了的嘴唇顿时又源源不断地流出血来,明明是痛得狠了,她仍是一声不吭,难怪之前安沁园听不到一点动静,她一直这么强忍着痛苦不肯喊出来。
“抓紧我!”苏思曼低声道。
她语声未歇,徐娇已是痛得神志模糊,死死抠着苏思曼手掌,将她手掌也抠的出了血。苏思曼紧蹙了一下眉毛,很快又眉眼舒展开来,面色如常,任她像抓救命稻草一样抓着她。这时候她是不能把负面情绪带给产妇的,只是她不能明白,徐娇为何不肯让她走。她不可能不知道,若是没有大夫帮忙,她和孩子可能都要面临绝境。
苏思曼被这里的血腥气味呛得几乎要流泪,连她自己都辨不清这是生理反应还是别的什么,总之是难受得紧,即便血腥味这样浓,她也能嗅出另一股密布这室内的浓厚气息,那是绝望,无边无际的绝望。
徐娇死死抓着她的那只手泛着青白色,手背上青筋根根毕现,那一根根细长的骨头如同展开的扇架,触目地突起,仿佛随时要戳破那层薄薄的皮肉。
等那一阵痛过去了,徐娇终于虚脱地撤了力,额上沁满了大颗大颗的汗珠,一旁伺候的宫女及时为她拭去。
“这样不行,一定要找大夫。”苏思曼斩钉截铁道,看着徐娇毫无血色的脸和染血的嘴唇,秀眉再度蹙起。
徐娇-喘了口气,低缓地絮语:“能不能……叫别人去……我有话说……”
“好。”苏思曼肯定地点头,扭头对香儿宝琴吩咐了几句,将随身携带的梁少钧送她的令牌以及一枚银哨交给她们,嘱咐她们去城外找皇甫崇。那银哨是皇甫崇送她的联络工具,只需吹响这哨子,他就会出现。宝琴香儿两个不敢怠慢,立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