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绿荷再次急急入殿,对着兰妃耳语:“皇上今日下朝早,御花园巧遇正在采莲的李贵人,翻了她的牌。”
“她呀?”兰妃冷笑一声,“一个没家世,没脑子的还敢再争帝宠,看来上次教训不够。”美眸冷光闪过,兰妃扶了扶头侧四尾凤钗,懒洋洋的道“小邓子去传太医,绿秀快去禀告皇上我头风又犯了。”
“是。”殿内两个声音轻应,而后快速出殿办差。
“这宫里,又开始闹腾了。”兰妃对窗悠悠长叹。
兰妃这厢正筹谋如何抢了李贵人宠。而正在沈相府的沈月,却在掐算着下朝的时辰,此时她已然没了适才的闲适派头,正犹豫不决的提笔忖度。
前世,帝尘墨的崛起便是因为此年此桩差事。兰妃为人野心大,有谋略,是一个天生野心家。
她的势力,从她起心退亲进宫时 ,便已经开始筹谋经营,她结交了不少寒衣学子,网罗各种人才。进了宫,得了宠,更是发展壮大。
而,在兰妃网罗的人才之中,有一人名唤李涣,便是此次相助帝尘墨之人。
李涣科举考试成绩不算不佳,只是二甲举人。可以外派做官,却需用钱打点派事衙门。李涣家贫,自然无钱打点,只好闲赋在家,苦苦度日。然而,此人却是精通河汛,水利方面事务的奇才。
前世,便是得此人相助,帝尘墨才有底气故意激将诸王,与其比试河汛以及水利规划、河川治理,并在诸王之中胜出,夺了差事办差成功。从此,入了显德帝的眼。
唯独可惜之是,帝尘墨将此人藏得极紧,前世沈月虽闻其名,竟从未闻见过此人的庐山真面目。
今世,沈月自然不愿帝尘墨如愿。传信予帝修寒,使他阻止。只是,到底久久未得确切回信。
沈月心里便有些惶惶,怕传信晚了,又怕中途出了岔子。
正担心着,犹豫是否要再修书一封询问。院外便传来管家的问候声,令她不得不暂时放下此事,细听管家声音。
“郡主,可在?”管家有礼询问,光听声音已能化出主人现下的恭敬。
“何事?”
沈月推门而去,看见院内披着蓑衣的管家,是沈相处的,便直接问道,“父亲寻我何事?”
管家恭敬一揖,道:“老爷,请郡主前厅待客见礼。”顿了顿,他又道:“是永宁侯府世子到了。”
永宁侯府世子,裴宁?
沈月低下头,掩下眸内冷光,吩咐道:“好,我马上便去。”
言毕,回屋再书一信,对虚空吩咐道:“速交寒王。”而后,推门而出,领了青杏向前厅而去。
青杏撑伞,沈月缓步走着。
脑海里,却浮出前世关于这位永宁侯世子——裴宁的画面。
精致的小童,指着大肚子的她诅咒谩骂。待有人来时,又撒娇卖乖冤枉指责她。前世无数次害她孕期被帝尘墨训斥责骂,这位永宁侯世子裴宁出力不少。
相貌精致无比,仗着年幼便肆无忌惮伤害他人。这样的稚童,是裴家家风遗传呢?还是天生人性本恶?
沈月暗下决心,若今世这位永宁侯世子,再敢如此,她决不会再怜他年幼,定要他好看!
深吸口气,沈月勉强压下恨意,缓步跨入正厅。看到厅前上首所坐二人,一老一少,小的如前世记忆里一般,精致可爱,如同仙童。便对着沈相一福,唤道:“父亲。”
“嗯,起吧。”
沈相唤起,沈月自然起身,正欲寻椅子自坐。便听上首一个稚嫩的声音响起,“即给相爷行礼,为何不向本世子行礼?”接着,便听嘭一声,茶杯被甩在高几之上,茶水溅出。
沈月自顾自坐着,当没听到,看也不看正嚣张跋扈的裴宁一眼。
裴宁今年五岁,是永宁侯的老来子,长得俊秀可爱,自然得了永宁侯一家上下的百般宠溺。
如何见过有人这样对他,正在发怒,刚要开口喝斥,沈月身后的青杏便抢先开口了,“世子爷,我家大小姐,现下是御封的潋月郡主。按品,还是应该你向我家郡君行礼了。”
青杏说完还骄傲的抬了抬下巴,有些不屑道:“且这是按国礼,按家礼,我家小姐为长,你为幼,也是该你行礼的。”
言毕,便一副求表扬的看向沈月。
裴宁张了张嘴巴,无言以对。结果,眼珠子一转,又软糯糯的道:“我自是玩笑的,姐姐不当真才好。”
说着跳下座来,跑到沈月面前,亲热的拉起了她的手,道:“月姐姐,我知晓你得了御封的郡主,很是开心,专程来贺你的。”
说着又一摆手,门外竟真的有侍从手托盘子进屋,恭敬递到沈月面前。
“这是我专程给月姐姐挑的御封贺礼,月姐姐看看,可喜欢?”
裴宁一身稚气,宛如一个真的稚童般,仿佛真的对于沈月的御封开心愉悦。
可是,只有沈月知晓,这个裴宁绝不会是真心。
“好。”沈月意味深长的看了裴宁一眼,随他意拆了礼物。见是水色通透的玉佩,有些惊讶。
竟没有下药?
沈月对这个人小心毒的裴宁,更是警惕。
“我很喜欢。”沈月勉强收了礼,心里记挂帝修寒之事,便没有周旋的兴致。刚想告辞回屋,就被裴宁拉个正着,笑眯眯的道:“即收了宁儿的礼,月姐姐便陪宁儿去花园逛逛吧。”
沈月望向牵着她的手,笑的愉悦裴宁,不知为何,心里竟有一丝悲悯。
如此年纪,竟被养成如此狠毒的样子,这样的父母到底是爱他,还是恨他呢?
“世子,不去看看母亲与二妹妹吗?”沈月收起怜悯,故意试探道。
果然,就见裴宁眸内闪过戾气,勉强对着手指开口道:“不是说,姑母与二姐姐正在礼佛吗?母亲说,礼佛之时,最忌打扰,否则佛祖爷爷不会显灵,实现所求之愿的。”
“所以,宁儿还是不要去打扰姑母与二姐姐了。”
“那走吧。”还是年纪太小,沉不住气。沈月感叹完,向沈相一福告辞,牵着裴宁的手,离开了前厅,向花园而去。
沈相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对着身旁的管家,冷声吩咐道:“派人盯紧他们,暂时别让两人起了冲突。”
雨已停,花园内的各色鲜花被雨水浇过更是鲜艳,娇艳欲滴。
鹅卵石铺筑的地面湿滑,沈月牵着裴宁的手,四处闲晃着。二人仿佛真的在看花园之景般,时不时驻足欣赏片刻。
待走到一处无人假山处,裴宁猛然将沈月牵着的手一甩。眨眼间,又换上那个高高在上的世子爷模样,“小小庶女,也想与本世子作对,你以为你御封个没封地的郡主,就了不起了。”
“哼!还敢害我本世子的姐姐与姑母。”裴宁嚣张的抬着下巴,点了点地,“沈月,你现在跟我下跪认错,本世子还可以饶了你。否则……”
“否则,世子爷又想怎样呢?”裴宁嚣张的模样,又勾起了沈月前世的不堪记忆。她眸内又开始恨意翻滚,伸手捡起一块石头,用力一捏。就见她的拳头内,渐有粉沫溢出飘场。
裴宁惊愕睁大眼,怔愣原地。
拍了拍手,沈月上前一步,捏了捏裴宁的小脸,笑着再问道,“否则,世子爷到底想要怎么样呢?”
“你——”裴宁回过神来,脸色有些苍白,退后一步道,“就算你有武功,现在也不可能在相府杀了本世子。”言到此,裴宁似信心爆满般,“何况,本世子有你的把柄在手,你最好乖乖束手就擒。”
“我的把柄?”沈月到是好奇了。
裴宁似乎很是得意,拍了拍手,很快就见裴家侍从离开,不多会抱着一个全身被遮住玄色斗篷的孩子出现。
沈月正在疑惑,这位裴世子到底要搞什么鬼。
那个抱着孩子的侍卫已然来到二人面前,裴宁得意的看了沈月一眼,猛地扯住玄色斗篷一角,用力一拉。
“孩子……瑜儿!”
沈月见人便低呼出声。为什么被北朝药人掳去的秦嬷嬷祖孙二人会在永宁侯世子手里,小孩在这里,那秦嬷嬷呢?
沈月猛然转头,目光如刀,第一次凝结杀意看向裴宁,“秦嬷嬷呢?这个孩子的奶奶呢?你最好说实话,否则我不介意让你尝尝刚才石头的下场。”
裴宁大约真的怕了,吞了吞口水,梗着脖子道:“什么嬷嬷,奶奶啊?我又没见过,这小子是本世子在街上随意捡到的,他说是你亲戚,我就带来的呗。”
“你会这么好心?”沈月冷笑。
“是。本世子是想要用他跟你换点东西。才送来的。”说到这里裴宁到是正常了,理直气壮道:“本世子将你的侄儿送回来,再帮你养着,你帮我二姐姐向圣上求情,让她可以为墨王正妃如何?”
沈月忖度片刻,冷笑道:“呵,小小年纪打得到是一手好算盘!”
“我就是不答应,你又奈我何呢?”话未落,便直接欺身而上,出其不意从侍从手中抢了小孩,而后,带着他跃上屋檐直接离开。
对于身后传出的吵闹、喧哗声,她不过一声冷笑。
沈月带着小孩几息间跳出相府地域,到大街之上后,这才放他下来。谁知,刚刚将小孩放下,就听他小小声喊道:“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