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晞贞无言以对。
＂给我吧。＂凤浅兮又道：＂我给自己写的信。锁心锁情，断情丹断情。救了我的命，却断去了我对情爱的所有记忆。我的记忆有些是空白的，任何人说得再多也不如我自己写下来得感同身受。＂
凤晞贞抿了抿唇，从怀里掏出那封信，递给她。
凤浅兮平静的拆开信封，目光掠过上面的内容，末了轻轻道：＂楚晔。＂
凤晞贞心中一动，试探道：＂兮儿，你真的……＂
不爱他了吗？
这句话还未问出口，凤浅兮便回头看着她，不答反问，道：＂六姐，在你心里，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凤晞贞愣了愣，而后沉吟道：＂冷静理智到对自己也残忍的人。＂
＂呵呵……＂凤浅兮轻笑一声，眼神似盛满了这一夜月色的霜白，淡淡清冷，＂可这样的我，却因一个＇情＇字险些方寸大乱。这样的我，让我自己都觉得危险和不可思议。＂
＂可是兮儿……＂
凤浅兮知道她想说什么，摇头打断。
＂六姐，从十年前开始，我就知道自己身上肩负的使命和责任。情爱于我而言是毒，我本就不该沾惹。我只恨在栖霞峰之前没有先服下断情丹，否则也不会有后来的爱而不能痛苦挣扎。＂
她吐出一口气，＂知道我为什么会留下这封信吗？＂
凤晞贞没有说话。
凤浅兮又淡淡轻笑，眼神飘渺如云。
＂因为我深知断情丹会让我丧失部分记忆，醒来后我必定会追问调查。在那样的过程里我定然会迷茫纠结，得知真相后也会震惊失措。再加上旁人口中的说辞，难免会带上个人主观情绪以及诸多外界因素，会影响到失忆的我。所以，只有我自己以平常心写下事情缘由，才不会让我去猜测和怀疑。＂
这封信是在她给自己种下锁心之时写的，关于和楚晔的记忆也仅仅只有栖霞峰的初遇和后来天凤九章殿的重逢以及他夜入她房间的索
吻。
她不需要知道后面两人之间有过怎样的纠葛，她只需要知道自己最初的目的就可以了。
其他的事，可以当做故事来听。没人能比她自己更了解自己的冷心无情，她可以从自己过去做的每一件事中判断出自己的心情。
＂六姐。＂她说，＂给我说说吧，说你知道的，关于我和他的所有。＂
她还有很多事要做，她不希望那些空白的记忆成为她前进的阻碍。
凤晞贞沉默良久，才道：＂兮儿，从幽冥山出来以后，我说过，无论你做什么，我都无条件支持你。虽然我不希望看到你如此委屈自己，但事已至此，我也只能尊重你的所有决定。＂
凤浅兮目光微暖，柔声道：＂六姐，谢谢你。＂
＂说什么谢？＂凤晞贞道：＂这些年，你不知道救了我多少次。我们姐妹，哪里还用得着这么生分？＂
她笑笑，眸中溢满哀愁。
＂只是可惜了，他对你那般情深意重，你们本该是最好的一对……＂
见凤浅兮无动于衷，她摇头轻叹。
＂之前你在他府中住的那段时间我不太清楚，我只能告诉你你恢复记忆之后的事。＂
她缓缓讲诉着这段刚萌芽就已经终止的缘分，以她的视角，再加上几分主观因素的判断，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全都告知凤浅兮。
这是一个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故事，言罢竟是一个时辰之后。
凤浅兮沉思良久，忽而笑了。
＂幸亏我有先见之明，给自己种下了锁心。否则，我这后半生怕是都要在痛悔和寂寞中度过了。＂
那个人，她最初选中他便是因为他的病。她知道断魂殇之毒，也曾亲身体会过那样的痛楚。若非娘全力相救，或许她早已入了黄泉。
若她任由自己爱上楚晔，沉沦情爱之中，如何还能记住自己最初的目的与愿望？
为大哥二哥复仇伸冤只是第一步，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怎能贪恋儿女私情？
她掀开车帘下了车。
容臻已经远远的走了过来，看着她，神色复杂。
＂兮儿。＂
凤浅兮神色平静，断情丹让她忘记了和楚晔之间的点点滴滴，也顺带忘记了关于那个人的一些事情。就连今日在东丘山上，容臻的咄咄相逼也已在记忆中淡漠成灰。凤晞贞的讲诉也并未激起她心里半点的涟漪。
易地而处，她理解容臻的做法，至于她自己当时是什么心态，或许愤恨或许恼怒也或许漠然以对。
毕竟锁心之源，是她自己，不是么？
＂高丽北周大越围困东丘，南齐怎会置身事外？若我猜得没错，南齐至少二十万大军已在边境驻扎，随时等着给高丽重重一击。对吗？＂
她语气平静没有半点冷漠仇恨，甚至一丁点波动也无。
容臻心里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淡淡失落，她给自己留了后路，又与凤晞臻在马车里呆了那么久，想来前尘旧事尽在心中。她没有因他的咄咄相逼而怒恨于他，他应该感到高兴。
可是，这样近乎疏离的冷淡，比恨让他更痛。
＂兮儿，我……＂
凤浅兮浅浅一笑，眼里带着洞察人心的睿智。
＂你在等，等我开口求你，等我主动提出两国联姻，你才出手相救，是吗？＂
容臻呼吸一滞，眼里有被她看穿的狼狈，嘴角噙一抹淡淡苦涩。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卑鄙？不惜以这种手段来逼迫你心甘情愿嫁给我？＂
凤浅兮神色如常，＂以当事人的角度来看这个问题，的确小人。以情感看之，自是费尽心机情深意重。若以政客谋之，却是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智。但以旁观者的角度来看，欣赏有之鄙夷有之漠然有之。＂
她一番分析后看着他，＂你希望我以何种角度来看待这件事？＂
容臻又是一滞。
她没有明确的回答他，却又字字如针带血，刺得他喉咙堵塞哑口无言。
凤浅兮又看向远方，忽然道：＂还记得香陀山静泉湖旁我与你的赌约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