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神志不清，又因那些年遭到凤暝施暴，对某些事特别敏感。要是这个样子被娘看见了，定会受刺激。
＂兰公子也跟着去了，暂时应该不会出事。＂
洛雪知道她心中的顾忌，小声说道。
凤浅兮暂时松了口气，无论如何不能让娘看见自己这个样子，边往回走边吩咐宫人准备热水，又问洛雪。
＂他们走了多久？＂
＂一刻钟前。＂
＂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沉声问。
＂今日您离开后皇后娘娘喝了药就睡下了，醒来后就问您怎么还没回来，听说您和楚晔在一起，她好像很开心，也没犯病。和兰公子用过晚膳后她突然说要去龙涎殿，我们拦不住，又怕刺激到她，最后还是兰公子说陪着她一起去，让您回来后立即去龙涎殿。＂
凤浅兮脚步一顿，回头问：＂我娘一直很清醒吗？＂
洛雪点头，＂可能是这段时间的治疗有效，也可能是离开了长生殿，您日日陪在她身边，她心中阴影降低了不少，再加上日日药物和施针配合治疗，她的记忆可能找到了某个契合点，精神也好了很多，一点没有要发病的迹象。但兰公子说，那可能只是暂时的，他毕竟不是宫中之人，能做的也只是保护皇后娘娘安全。一旦皇后娘娘受到刺激，大概又会发病，而且清醒后的爆发会比从前任何一次更激烈，他担心到时候一个人无法制止皇后娘娘，所以让您尽快过去。＂
凤浅兮沉吟着，＂好，我知道了。＂
热水很快准备好了。
她解开衣衫，将自己沉入浴桶中，又想起一件事，隔着屏风吩咐道：＂去找一套和我刚才穿那套一抹一样的宫装来。＂
＂是。＂
宫人应声退下。
一刻钟后，凤浅兮洗漱完毕，匆匆去了龙涎殿。
眼看已经到了戌时，凤浅兮担心时间来不及，干脆连走用上了轻功，一路上身影飘忽如鬼魅，为避免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她特意避开了禁军换防，只盼能快些赶
到。
而此时的龙涎殿，没有凤浅兮以为的剑拔弩张和争锋相对。
兰羽很久没有来龙涎殿，望着那金光灿灿的三个大字，有些恍惚和茫然。
虽然她已经被囚禁多年，但容貌几乎未有多少变化，龙涎殿的太监宫女们大多是认识的，一眼看见她，顿时惊得目瞪口呆，有眼色的立即掉头大呼。
＂快去禀报陛下，皇后娘娘到——＂
太监鸭嗓般的声音穿过重重宫门传到内殿惊动了那半阖着眸子的帝王。他几乎怀疑自己产生了幻听，直到那高昂的声音再次远远的传来。
＂陛下，皇后娘娘来了……＂
一个小太监连跑带跌的滚进来，伏在地上，又惊又喜道：＂皇后娘娘来了，真的……＂
龙涎殿的人都是凤暝的心腹，自然知道他们的主子早就盼着皇后娘娘已久，如今看见皇后终于肯见陛下，高兴得连说话都开始结巴起来。
凤暝愣在那里，半天回不过神来。直到有风声吹来，帘帐上的珍珠哗啦啦的脆响，他才猛然惊醒。
＂你说什么？＂
他眼神直勾勾的看着跪在地上的太监，声音里有着压抑不住的颤抖。
＂谁来了？＂
＂皇后……皇后娘娘来了。＂小太监不厌其烦的重复，＂陛下，娘娘来看您来了，她愿意见您了，陛下……＂
砰—
凤暝一下子从床上栽倒在地。
＂陛下――＂
张德连忙上去搀扶他起来。
凤暝仍旧不可自抑的颤抖着，好不容易才抓住张德的手站起来，脸上那种素来温雅淡定的笑容已经不再，帝王威严也荡然无存，满脑子里只有一句话。
羽儿来了，羽儿终于肯见他了……
一瞬间他几乎欣喜得要落泪，仍旧不敢相信上天会如此厚待他，忙问旁边的心腹，＂张德，朕有没有听错？羽儿来看我了，她终于来了，十年……＂
张德看着他激动茫然的脸，这个总是淡定无波微笑优雅的帝王此时眼底有泪花闪烁，这样的神情，只有在两
个月前曦华公主回宫的时候才出现过。
他心中怅然一叹。
他打小就跟在陛下身边伺候，这世上没有人比他更了解陛下。若非情到深处，这个笑面冷血的帝王，绝不会如此喜怒形于色。
＂是的，陛下。＂他说：＂您没听说，皇后娘娘来看您来了，您终于等到她了。＂
后宫三千佳丽，陛下真正放在心里的，也只有兰后了。
凤暝得到肯定的答案，更是兴奋得不能自抑。
＂好，好……＂突然想到什么，立即大声吩咐，＂快，为朕更衣，朕要去接她……咳咳……＂
一句话还没说完，他又开始咳嗽起来。
张德脸色一变，连忙拍着他的后背，道：＂陛下，小心龙体。＂
＂咳咳……去，外面风大，别让她冻着了……＂凤暝咳嗽着，稍稍恢复了点理智，自己这个样子如何能出去见羽儿？等了这么久，她终于肯主动来见他，怎能让他看见如此狼狈的他？
＂药呢？去把药端来，快去——＂
＂是，奴才这就去。＂
得到命令的小太监喜不自胜，忙下去传药。
凤暝坐在踏上，喘息着。
＂张德，你亲自接皇后。别叫那些没眼色的奴才……为难了她。＂
他眼底渐渐溢出温柔之色，仿佛还是多年前长生殿里耳鬓厮磨呓语呢喃的场景。
＂是。＂
张德领命而去。
……
龙涎殿外。
兰羽已经由宫人领着踏进了宫门，小心翼翼的引路。
兰华边扶着她边注意着四周的动向。凤暝困了姑姑这么多年，无非就是想将她永远留下，这龙涎殿中隐卫众多，难保凤暝不会私心再次将姑姑留在这里。
大概是在凤浅兮身边呆久了，这个向来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公子也多了几分警惕打算。
厚厚的宫门依次打开，夜色里听得见厚重吱呀的声音，仿佛还是十八年前她由那人领着入宫，第一次见到人间繁华，第一次领略人间热闹的场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