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越南齐惨败的同时，凤衍已经攻破定州三县，即将往行宫靠近。
楚铭也是战场好手，当初作战高丽的时候他是主将，自然也不是泛泛之辈。他带兵赶赴西境后，眼看天凤大军连攻城池，军情紧张，却也不慌不忙，并未莽撞出击。而是迅速了解凤衍作战方针，再予以应对之策。
十二月二十五，雪。
修正多日的楚铭终于开战。
天凤本就位于西南方，气候温凉，士兵们也不习惯北方的严寒，于这冰天雪地里作战自然有所呆缓，再加上对方因连连被夺城池而怨气在心，拼杀起来更是凶猛残酷，不遗余力。
白雪皑皑，长枪冰刀，铠甲铮铮，号角声响。
嘶鸣声，喊杀声，刀剑相交声响成一片。
鲜血飞溅，染红了满地冰雪，化成血水。
那是一场血腥的厮杀，整整一天一夜，遍地尸体，空气里除了血腥味再无其他。
凤衍下令鸣金收兵，然而楚铭却不放过他，亲自带着大军追赶。夜雪茫茫，他冷峻的脸上满是鲜血，而双眸冷肃如冰，凌冽生寒。
身后一片冲喊声响彻周围，激荡起重重回音。
天凤军连破数城的消息已经传回盛都，父皇震怒，眼下他必须靠一场胜利来挽回局面，最好是能抓了凤衍。
擒贼先擒王，一旦凤衍被抓，天凤军就不攻自破。
凤衍显然也察觉了他的意图，倒是不再后退，而是命令自己的副将带着大军退回三十里，而自己带着部分兵力往西北而去。
雪已经停了，夜色中只看得见不断逃窜的人影。
马背上楚铭冷笑，长枪一指。
＂左翼军听令，留下护卫行宫。＂
＂是。＂
身后响起铿然之声。
＂右翼军跟我一起追击穷寇，斩杀凤衍者，赏黄金万两。＂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此话一落，身后响起一大片应和声。
＂是。＂
楚
铭狠狠一扯马缰，带着大军绝驰而去。
楚铭不知道，他这一去，就再无回头之路。若他没有那么急功近利，即刻收兵，再南下追击，或可夺回城池。然而他求胜心切，一心想要追杀凤衍，却未曾对凤衍逃走的地形仔细研究，不知前路乃死亡窟。
所以注定他只能，命丧于此。
此乃后话，暂且不谈。
……
十二月二十九，除夕，定州行宫。
这座行宫修建数月，由原来的高丽皇宫改造，规模更甚从前，而建筑风格却一改从前高丽皇室的华丽张扬，简约而精致，处处透着幽静风雅。
今日雪停，夜色一片沉寂。
西境虽战事缭乱，然楚铭临走之时派兵住手行宫，是以这一代的百姓未曾受战火侵袭，除夕之夜，依旧家家灯火，烟花丝竹声此起彼伏，迟迟未曾歇弭。
却有黑影如鬼魅般飘过，贴着那城墙，透过灯火看清三尺外巡逻的侍卫，然后把自己更紧的贴在墙上，待到巡逻的侍卫走过，立即如风般飞跃而上，轻飘飘的落地。落地的声音在夜晚中轻得几乎听不见，而四周绿树堆雪，滴滴答答的声音更好的掩盖了那些与风声擦过的声音。
行宫庞大，地形复杂，处处防卫，但来者显然对这里地形十分熟悉，算准侍卫巡逻时间，避过那些暗哨，以绝顶轻功如入无人之境般在宫廷城墙中穿梭。若有人看见，必定为那快如闪电般的身影惊叹。
跳跃无数宫墙后，黑影来到了自己的目的地。
高高耸立的殿宇，四周檐角高飞如燕翻腾，气势雄伟高大辉煌，白玉铺阶琉璃为瓦，翡翠为帘夜明珠为灯，极尽奢华明丽之风，与这行宫其他宫殿形成强烈的反差。
黑影立在原地，看着那殿门开启，长长的尽头后有人在帷幔后优雅弹琴。琴声悠悠空茫如铮，开阔明朗似囊括世间万物。而其中曲弦寥寥，丝丝入耳，又似有说不清千言万语，道不尽的万千愁肠。
这座宫殿没有守卫，却是整个行宫最危险的地方。
不光因为那
些等闲人看不到的机关暗器绝密阵法，更因为……弹琴的那个人。
眯了眯眼，黑影并未前进，也未曾离开。而是站在原地，听。听那琴音，熟悉而陌生，似从远古飘来，丝丝入肠。
那琴声忽然低沉下去，一个灵巧的转折，激昂而热烈，让人想起浩浩波涛以及黄沙战场。
黑影一震，目光陡然一缩。
琴弦一停，殿内那人开口了，声音也如那琴声般空灵优雅，带着几分熟悉的笑意。
＂既然来了，何不进来一聚？＂
他缓缓抬头，身前厚厚的帷幔刹那分裂两旁，露出那人席地而坐的身影。
轻袍缓带黑发如墨，眉目如画，绝世容姿，一笑，倾天下。
＂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他说：＂太熙女帝。＂
凤浅兮倒抽一口冷气，他果然是特意在这里等着自己的。
被拆穿了，她也不再隐瞒，身影一闪就进入大殿，身后朱红色的大门轧轧关闭。她不动，隔着数十步距离看着他，忽然一笑。
＂朕以为，时值过年，腊雪寒冬之日，除夕大年之夜，晔太子应该在自己的府邸养病，亦或者参加宫廷年宴。却不想，来了这定州战场之地。＂
楚晔笑容如旧，眼神波光潋滟春水柔缦，看着她的眼神仿佛往昔般含情脉脉。
＂的确。此等良宵夜晚，晔以为，陛下应该高坐明堂与令慈一起过年，却不想，来了我北周行宫赏玩。陛下的爱好，好似越来越广泛了。＂
凤浅兮大步上前，也不避讳周围那些密密麻麻的机关暗器，反正已经来了，她就无所畏惧。
＂看起来晔太子早就算到朕会游历此地，故而在此迎接么？＂她大方优雅的一笑，＂如此，朕十分荣幸。＂
她手指轻轻一点，旁边备好的一桌酒席刹那移至身前。她毫不避讳，大大方方的席地而坐，看着桌上杯盏，执于掌中。
＂久闻晔太子所酿的海棠醉清甜甘醇，乃极品佳酿，朕一直想要品尝一二，今日终于有幸。＂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