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啦……
容悦执着那酒壶微微倾斜，满壶美酒就这样倾数倒掉，一滴不剩。然后她将那酒壶仍在不远处的碧池里，回头对凤浅兮淡淡一笑。
＂皇兄要来了，我先回去了，告辞。＂
凤浅兮盯着漂浮在湖面的空酒壶，盛过美酒的酒壶还留有酒液的清香，辅一入湖那味道就流泻开来，整个碧池都溢满了琼花的味道。
这么一壶美酒，扔了倒是可惜了。
她盯着容悦的背影，心想这少女是放下了吧。
无论是爱还是不甘亦或者只是寂寞里的虚妄，都随着这壶碧琼桑消逝在满湖碧池里，从此心中再无涟漪。
＂在想什么这么出神？＂不知何时容臻已经走了过来，＂连我来了都没发现。咦～＂他看见了湖面上漂浮的酒壶，有些诧异，而后了然。
＂悦儿总算是想通了。＂
凤浅兮接过他手中酒壶，笑了笑。
＂我听说她并不是你一母同胞的亲妹妹，但看起来你们俩感情不错。＂
容臻道：＂你娘不也只有你一个女儿，你不也和几位兄长姐妹感情甚好？＂
凤浅兮不置可否。
天凤和南齐宫廷在某些地方还是很相似的，比如两国的皇帝都是情种，都爱自己的皇后。也有一个很大的差别，南齐皇族子嗣稀少，天凤却是多得都死光了。
她给自己斟了酒，仰头一口入腹，眼睛亮了亮。
与梨花白海棠醉不一样的芬芳，却一样的清冽可口，唇齿留香。
容臻看着她脸上笑意，眼神也渐渐露出温柔之色，突然道：＂其实，我不是母后的亲生儿子。＂
额……
凤浅兮愕然看着他。
＂难得看见你这样的表情。＂容臻一笑，而后神色渐渐收敛，看向远方，＂我生母是落选秀女，后来做了母后长秋宫的女官。＂
凤浅兮不
说话。
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一个个的都喜欢讲故事？不过容臻居然不是尤皇后亲生骨肉，她还真是没想到。
＂父皇仁厚，优柔寡断，并不适合为君。是母后，她爱父皇，所以倾其整个家族之力助父皇登上皇位。然而当年铲除乱贼当中，母后受了很严重的伤，很难孕育子嗣。父皇对母后一往情深，不愿辜负她，自登基之日起便空置六宫。然而容氏皇族宗祧（tiao）需要有人继承，所以母后将自己的女官推给了父皇。父皇不接受，想尽办法要治好母后，可三年过去了，依旧毫无起色……最后，在母后的安排下，女官得到帝王临幸，然后就有了我。＂
容臻平静的诉说着，＂我母亲生下我后雪崩而亡，我自小就养在母后膝下，父皇封我为太子，自觉已有人继承皇位，便不想再理会从前的那些侍妾。只给了他们名分和荣华，却再不见帝王恩宠。悦儿……悦儿其实不是父皇的女儿，她是九皇叔的遗孤。九皇叔与父皇交好，却英年早逝，他死后母后将悦儿接进宫中，当做皇室公主般养大。所以南齐这一代皇族子女，只有我和悦儿。＂
他对着凤浅兮一笑。
＂世人都说母后善妒不容于人，不解父皇为何独独宠这么一个阴毒狠辣的女子。但只有熟知内情的人才知道，若母后真的善妒狭隘，这一代皇族只怕面临绝后。＂
凤浅兮脑海里浮现尤皇后的面容，心中有些感叹，也有些佩服。
＂母后是个很优秀的女子，她文武双全，非但精通六艺，但凡政治军事人文地理诸子百家也无一不通无一不晓。大抵正因为如此，她对我的培养也十分严苛近乎刻薄。她可以为督促我练功让我泡在寒池里三日三夜哪怕我冻得脸色发紫也绝不心软，可以因为我年幼的我不懂艰涩的策论而罚我饿饭跪宗祠……但她也是一个好母亲，会在我生病发烧时衣不解带的照顾我，手把手的教我学走路，教我写字，教我武功，教我帝王心术……她放任我去历练，让我
培养自己的羽翼，放任我追逐自己所爱……＂
说到这里，他眼神落在凤浅兮身上，几多叹息几多温情。
凤浅兮恍惚了一瞬，没打断他。
＂在我心里，她不止是我母亲，还是我的恩师益友。＂
不知又想到了什么，他再次一笑。
＂你大抵会奇怪，尤家势力庞大，在朝中盘根错节，即便父皇因钟爱母后而毫无芥蒂，我为何也会无动于衷？＂
凤浅兮的确奇怪。
容臻是个有情有义的人，但他也是一个合格的政客。别说尤家根本与他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便是一般的皇子登基后也不允许外戚坐大威胁自己的皇权。
＂因为尤家不会反。＂
容臻说得笃定，＂尤家是南齐第一世家，发展数百年，根基深厚，若是想反，早在三十年前就可以直接控制父皇为傀儡皇帝而自己称帝。尤家有兵权，还掌握着政治要职，在当时那样的背景下，只要振臂一挥，想要推翻皇权易如反掌。＂
他叹息一声，＂尤家世代忠烈，曾出过三位帝师两位丞相五位尚书七位将军，还出过三个皇后。尤家先祖和南齐某一代帝王是生死之交，曾立下铁誓，子孙世世代代皆为容氏臣子，每一代子孙都会记事后被带到宗祠里对着祖先的牌位立誓，若有背弃，必当除之。曾经尤氏一族也出过宵小之辈，妄图颠覆皇权，却被当时家主一剑毙命，死后未曾葬于宗庙，成为孤魂野鬼……那一天全族的人都在场，看着那人的血一点点流光……有了这样的先例，还有谁会背叛？＂
凤浅兮心中震动，为这样近乎偏执的忠诚所动容，也为这样的气节所敬佩。
可这样的家族，遇上明主还好，若是遇上昏君，岂非成了愚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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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臻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思，笑了笑，道：＂因为尤氏那一代的族长大义灭亲衷心可贵，所以那一代的帝王赐尤氏斩龙剑，不斩贪官污吏不斩宵小之辈，只斩昏君暴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