驿馆另一个房间里，容臻负手而立，身后站着一个青衣男子，看起来不到而立之年，面容清俊，眉目间带着连日来赶路的疲倦。
＂属下已经调查清楚，当初东丘之战之后献王战死，太子因改革变法被贵族联名逼死于东宫，皇后赐死，九公主被幽禁长生殿。之后三公主四公主五公主八公主，或犯宫规而死，或死于非命，却没有找到尸体。属下怀疑，那些公主都没死，只是失踪。而那个小贞，她是半年前跟在九公主身边的丫鬟。与她一起的还有一个叫小艾的，两人名为九公主的贴身丫鬟，实则为凤帝安插在九公主身边的探子。小艾死于年前那次刺杀事件，小贞却活了下来。＂
容臻站在窗前没动，眸色似被夜色侵染。
尹笙拿不准主子在想什么，试探的说道：＂爷，要不要属下……＂
＂不必。＂
容臻却否决了他还未说出口的提议。
尹笙不解。爷不是喜欢曦华公主，为此筹谋十年，就为了娶曦华公主为妻么？曦华公主身边有卧底，那就是一个定时炸弹。爷为何不让他杀了小贞灭口？
容臻转过身来，看他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嘴角一勾，眼神有些深谙。
＂你怎么不想想，既然是两双眼睛，怎么死的只有一人？以她的聪慧睿智，这世上能算计得了她的人少之又少，再加上她本身武功高强少有人敌。若她都被重创，她身边的丫鬟凭什么还能留有一人存活？＂
尹笙眼里有亮光燃起。
容臻继续道：＂原因只有一个，死的那个是眼线，活着这个是卧底，而且是……反卧底。＂
他眼底精光一霎而过，快得像流星。
＂借刺客的手除掉身边的眼线，又留下一个假探子真同盟，一举两得，有何不可？＂
尹笙恍然大悟，赞道：＂果然不愧是曦华公主，借刀杀人瞒天过海，还保全了自身。这么有勇有谋且文武双全的女儿，凤帝居然舍得让她作为媵妾陪嫁来北周，真是瞎了眼睛。＂
十年前他随主子去天凤，
可是亲眼见过曦华公主的文采武功的，连太子都赞不绝口，他更是心悦诚服。这样的女子无论放在皇室也好贵族百姓家庭也罢，都应该是父母的掌上明珠才对，怎么舍得将她嫁与人为妾？
容臻笑着，眼神淡淡阴寒。想着今日在寒音寺了一说过的话……
＂陆氏是在楚逸封王后就被楚老头儿赐给他做侧妃的，也就是东丘之战过后，那时的罗伽还未灭国。也就是说，楚逸和萝伽国来往的书信还未被毁。只怕，早已落入楚晔手中。＂
尹笙眼睛一亮，＂爷，您的意思是，曦华公主远嫁北周是为查出当年东丘之战的真相好为她大哥报仇？＂
＂这只是原因之一。＂
容臻话到此一顿，眼神刹那幽深如海。
他陷入了沉默，空气也流动着寂静的因子。
尹笙屏住呼吸，没有打扰他。
好半晌，容臻忽然道：＂尹笙，你说，怎么样才能让一个心有所属的女人嫁给他人？＂
尹笙一愣，随即意识到什么，眼睛睁大。
＂爷，您的意思是，曦华公主心里有了别人？＂
他话刚出口就立即闭嘴，暗骂自己嘴贱。
容臻倒是没生气，似笑非笑的盯着他。
＂让你去了一趟天凤，你这脑袋瓜变聪明不少嘛。＂
尹笙有些不好意思。
＂爷，您就别开属下的玩笑了。＂
＂爷可没跟你开玩笑。＂
容臻倚在窗栏上，脸色很臭，又气恼又无奈道：＂我来北周之前，她被楚晔那无耻之徒给诓骗去了太子府住了将近一个月。她虽然答应嫁给我，可她喜欢上了楚晔。＂
尹笙更是惊讶，迷茫道：＂曦华公主喜欢晔太子？＂
容臻脸色变得更难看。
尹笙激灵灵打了个寒颤，急中生智道：＂爷，您刚才也说了，曦华公主已经答应嫁给您。也就是说，您的机会还有很多。只要让曦华公主忘记晔太子，她迟早会看到您的好，日后定然对您一心一意。＂
容臻眸色一闪，有什么从眸底渐渐升起，点燃了漆黑的
眸子。
＂说得好。＂
他眼底划过一丝坚决之色，似在对尹笙说，也似在自言自语着说道：＂只要让她忘记楚晔，我还有未来几十年，机会多的是……＂
＂你下去吧。＂
＂是。＂
……
屋内烛光摇曳，将他的影子打在墙壁上，修长孤傲。
稍刻，墙壁上多了一个影子，慢慢静止。
＂调查清楚了？＂
＂是。＂
容臻缓缓回头，黑夜里目光亮如繁星。
……
同样的夜晚，太子府，兰曦阁。
灯火还亮着，有人站在屋子里，久久凝思。丫鬟们早已退出内院，将空间独留他一人。
青玉从门前走过，看见纱窗上的倒影，心中叹息一声。
自从九公主走后，殿下就搬来了这兰曦阁居住，起初几乎夜夜失眠，经常站在窗前失神，一站就是一整夜。后来他或许慢慢接受那女子已经离去的事实，也不再执着，只是每晚依旧到深夜才入睡。
她是太子府的老人了，殿下身边的旧人，修原和小安子，都知道殿下对九公主的心思。当初九公主住在兰曦阁的时候，殿下虽看起来不在意，脸上笑容却多了几分感情和人情味，不再如从前那般疏离冷漠寡淡寂寥。
可是，九公主走了啊……
走了的人，还会回来吗？
青玉不知道，她只知道，殿下的心，已经跟随那女子离开，再也收不回了……
她缓缓离去。
夜晚的风，似乎更冷了。
楚晔站在窗前，听着那风声，眸底渐渐漾开波纹。
＂我等你很久了。＂
暗处气息涌动，随即恢复正常。
一个身影飘窗而入，站在他身侧。黑发飘飘，侧脸如美玉。
楚晔侧头看着她，眼神温柔带笑。
＂你怎知我今夜会来？＂
一如既往清冷的声音，不带任何感情。
＂我不知你何时来，只能在这里等着，等着你什么时候回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