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议上的事很快一字不漏地传入弈妍耳里,但弈妍听后,不仅不为之高兴,脸色反而更加阴沉。
常德见状,不解道:“家主不正是希望少主拿下这笔订单,怎的反倒是担忧起来了?”
弈妍头疼地扶着额:“我是希望南初拿下,不是简一!”
常德更加困惑:“少主与少夫人夫妻一体,不都一样?”
“不一样。”弈妍叹了一口气,沉声道:“长老反对南初找入赘妻,便是担忧有一天,入赘者反客为主,家业改姓,而我支持南初,是相信他能完全掌控简一。且我原也以为简一不涉正事,拿捏好控制,但这次集议,你看她的言谈,哪句不是条理清晰、直扼要腕?甚至还能让许巍直接放弃垄断市场。你说,能想出利用人性营销方案的人,会是个一无可取的衣架饭囊吗?”
这一点,常德也为之震惊。
集议上的少夫人口若悬河,字字珠玑,跟往常那个说话小心翼翼,不敢抬头的她简直是云泥之别。但不可否认的是,若非这次少夫人的神来之笔,估计香料一事已经毫无转圜的余地。而少主和二家主这场家主之争,少夫人只是少主的一个棋子,如果少夫人忽然灵光开窍,脱离少主控制,日后与少主平分秋色,家业外姓也是迟早的事。
常德拿过簪子为弈妍挽发,若有所思道:“那继承人定下之后,家主打算如何安置少夫人?”
弈妍轻敲着桌沿,闭上眼养精蓄锐:“她只需要替南初做一件事,就够了。”
常德想了想,顿时心领神会:“……明白。”
翌日下午,简一被叫到弈妍卧室。屋中幽静清雅,弈妍端立窗前,双目温柔,神采奕奕,不见半分病容。让简一霎那间产生一种大病初愈时的慈爱温柔之感。呃, 慈爱?温柔?大概是她的错,弈妍手起刀落之辈,待人可从不温柔。
“母亲。”尽管数日过去,但是对于这个称谓,简一唤得十分生硬。
弈妍将手中账簿搁置一旁,抬眉瞧她一眼,招手:“过来坐。”
看着忽然面善的弈妍,简一心底很没有底。坐定之后,询问:“母亲找我何事?”
“那日大厅所言不过说给商人听的,今日我想听听你自己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没头没尾的一句,简一是真懵:“香料之事?”
弈妍摇头:“是你与南初的婚事。”
“我们的婚事?”简一还是懵。
“如果你与他是情投意合,真心相爱,我就不说什么了,但若是南初为自己利益,罔顾人伦礼法,待你不善,那就是大逆不道。”弈妍放下手中茶杯,拉过她的手,慈眉善睐地看着她:“此事你与我说,我替你做主。”
弈家虽家大业大,但人丁不旺。弈妍虽是一家之主,手握各方经济大权,但因膝下只有独子,故不被家族长老看好,弈南初儿时更是受尽长老奚落打击。所以弈南初从小就暗下决心,一定要证明男人也可以纵横商道。如今他也做到了,不仅成为业界闻风丧胆大商贩,还成为淮宁国古往今来第一人,但不论他如何努力,却总被世俗成见所桎梏,想要继承大业,还得靠女子谋取地位。
所以简一若是真想绊倒弈南初其实也简单,只需要跟他和离就可,这样一来,弈南初立刻失去继承权,所做一切努力都将付之东流。但是简一已经不是那个初来咋到时只想为民除害的简一了,现在的她,满脑子都是怎么把弈家家产收入囊中,更何况,香料一定下来,按照之前的约定,继承劝也到手了,现在要她和离,没门!
“母亲,我是真心实意喜欢弈南初的。”简一立刻深情款款地说:“之前那些传闻都是误会,我与弈南初情投意合,此生能嫁他为妻,是我三生有幸,由始至终,从未后悔,为了他,我愿意做任何事。”
这段原著台词念出来,简一自己先掉了一身鸡皮疙瘩,而对面的弈妍却露出心满意足的神色:“既然如此,那我就放心了。”
听到弈妍这么说,简一也放心了,然而这心还没完全放下,弈妍忽语出惊人道:“那就尽快诞下一女吧。”
简一猛震,下意识以为自己听错了:“啥?”
弈妍慢条斯理:“你诞下一女,女随父姓,仍有继承权。”
她说得云淡风轻理所当然,简一却犹如五雷轰顶。
总所周知,推动社会发展的两大生产,一是人口生产,二是劳动生产。在现实社会,通常是女人负责前者,男人负责后者。这里倒好,赚钱养家生孩养娃全是女人做,男人除了没地位哪样不比女人舒服自在?确定这是女尊世界不是变相服务男人?
简一简直气不打一出来,这特么世界观设定完全不合理!
什么垃圾作者!有本事让男人生孩子啊!她好好一个妙龄少女,无缘无故成为人渣之妻也就算了,现在还要替人渣生孩子?
绝不可能!
但奈何弈妍执行能力太强,还不等简一编造理由搪塞,就已被几位女侍架进了弈南初房中。可怜简一从头到尾连个挣扎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
戌时,夕露微凉,天光黯然。谈了一天生意的弈南初神色疲倦,正要抬手揉额,脚步忽然在转角站定。
察觉声响,守在他房门前的两位女侍侧身对他行礼。认出是他母亲手底下的人,弈南初这才看向自己灯火通明的房间:“母亲找我何事?”
两位女侍也不直言,只是道:“少主进去就知道了。”
实在没有精力去琢磨她们在卖什么关子,弈南初直接推门进去,尚未来得及看清里面光景,就听“轰——”地一声,门被瞬间阖上!
弈南初心头一惊,转身试图开门,身后却传来幽凉的女子声音:“别白费力气了,这样是打不开的。”
“简一?”闻声,弈南初转身,猛然发现房间格局已经大变。
房中所有书桌书案已全被移走,偌大一个房间就剩一张床,而简一裹着棉被,面如死灰地靠在床帏边,冷冷地瞅着他。弈南初登时火冒三丈,过去就拧住简一的脖子,简一习惯性一躲,身体顺势往身后仰倒,结果反而被弈南初死死摁在床板上。
他五指冰凉有力,逼视下来的双眸寒彻入骨。
“你对母亲说什么了?”他眼梢杀意隐现。
简一被掐得说不上话来,断断续续道:“按……照你的要求,在你母亲面前表现我们很恩爱,这不……就这样了?”
他手上一紧,目光如刀:“说清楚一点!”
求生欲极强的简一死死拽住他的手,艰难道:“你母亲说,想要继承权,得……要孩子。”
弈南初的手猛然一松,差点撒手人寰的简一得到喘息机会后,立刻一脚踹开他,正要破口大骂,可一抬头,忽然发现,弈南初神色不太对劲。
他起身下床,离她几丈开外,仿佛是在……躲避?
尽管知道原著设定的弈南初分外厌恶简一,但男人在下半身犯错时往往是不分对象的,所以被关的这一下午,简一为自己的贞操殚精竭虑坐立难安,直到此刻见到弈南初这副比自己还娇羞无措的神情,她才恍然大悟。
在这个女尊男卑的时代,男人贞操的重要性远高于女性,所以现在,既便发生了什么,明显是弈南初更加吃亏才对。且以弈南初这傲娇心性,怎么可能屈就于她?
想通这一点,简一如今看着弈南初这满脸的不适与尴尬,不仅不惧,甚至还心生玩弄兴致,笑得不怀好意:“站那么远做什么?过来坐坐啊,我又不对你做什么。”
弈南初冷着脸:“离我远点!”
简一死皮赖脸地靠过去:“离你远点,什么时候完成任务?继承权还想不想要了?”
弈南初嗔视着她逐渐趋近的手,一字一句道:“别碰我。”
简一不近不退,反而得寸进尺:“你就出个力,以后孩子又不是你生,你怕什么?”
“你知不知羞!”弈南初终于忍无可忍,涨红着一张脸,一把推开她,“放荡不堪!”
简一立刻从床沿撑起来,一副茫然无知的委屈状:“我们是夫妻,这不是天经地义吗?有什么羞不羞的?”
“你……!”弈南初一时间竟张口结舌。
简一将之上下打量一眼,忽然轻蔑道:“你不会不行吧?要不要我帮帮你?”
话一出口,弈南初登时色变,几近是咬牙切齿地道出一个字:“滚!”
犹如龙吟般低沉的声音下,是难以压制的暴怒。
但简一丝毫没有被他所震慑,反而更加安心。他越是抗拒,就越是印证了简一之前的猜想,所以今晚,她可以睡个好觉了。
是以,片刻后,弈南初感觉身后无所响动,回头,见刚还迫不及待地要与他坐实夫妻之实的女人,一盏茶的功夫竟然已经四仰八叉地呼呼大睡,留他一个人在这里忐忑不安?
弈南初脸色更加难看了。
他过去一把掀了她的被子,结果简一挖了挖鼻孔,翻个身又睡了。
弈南初索性捞过被子悉数盖在自己身上,好在床塌够大,两人各睡一边,中间还能再睡下七八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