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毕生所受奇耻大辱,整张脸仿若所有的血气都被人抽干了,窦氏嘴唇颤抖着,眉宇间隐隐跳跃着怒火。
胸口剧烈起伏着,鼻孔里的气息只见出不见回。
扬起削尖葱似的食指,“给哀家蛰醒。”
“是。”封嬷嬷毕竟是老奴才,立即反应过来,从发上拔下一根银钗子,用最尖利的那一头狠狠地朝着男子颧骨处戳下去。
“啊!”
一阵杀猪似的嚎叫声瞬时印遍了整个太后寝宫,男子被椎心的疼痛蛰醒,从床上滚落倒地,正欲想破口大骂,仰头,便看到了烛火映衬下,窦氏那张狰狞如鬼魅般骇人的脸。及窦氏身后丫头婆子们即惊惶又恼怒的张张脸孔。
发觉事情不对,云麒麟回头往床榻望去,这一望,浑身的血液立即倒流,账帘上细小用金线绣织的金龙,一条又一条,密密麻麻,不,不对,爪子不对,不是龙,而是蟒,能用这种尊贵的账帘,唯有京都汴梁的苏后,还有先皇被封王的几个儿子,这北襄也唯有两个人可以用,一是那瘫王,还有就是眼前这眸子射着精光,狠不得将他宰了的女人。
他睡错了,他咋犯了这样十恶不赦的大错误,他居然爬上了太后的床榻,如果先皇还在世,恐怕他云麒麟会立即被碎尸万段,他居然给先皇戴了绿帽子。
天啊!云麒麟在心中哀嚎,羞愧懊恼万分。
“窦后娘娘饶命……”
抖抖瑟瑟,他一向在京都自视其高,除了皇族,他从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如今,被父亲派来北襄,没想却这样一二再,再二三出事,先是自己言语不警慎惹怒窦后,现在,他又被人设计爬上了窦氏的床,前面一事窦氏可以不予计较,可是,这事关她自身清白声誉,窦太后将贞洁看得比性命还重要,这一次,绝计不可能就这样饶得了他。
思量着找个什么样的好理由,没想还不等他把话讲完,突然,一阵风吹来,烛火熄灭,寝宫一片黑暗,只听一声透着沧桑的厉喝传来,“哪里来的莽夫,居然敢到太后寝宫行刺,来人,跟我乱棍打死。”
命令刚下,不知何时离开的玉漱便立刻带了一群手持粗大木棍的宫女跑进来。
有人凶悍嚷了一句:“跟我上。”
数十名宫女不约而同高喊:“打死刺客。”
手中的棍棒齐刷刷落到了扑跪在地的男子身上,像捶猪一样将云麒麟打得遍体鳞伤。
封嬷嬷再向玉漱使了一个眼色,玉漱便带着众多姐妹提了数桶水过来,寒冷的大雪天,数桶水如冰一般泼打在了阔公子满身伤痕的身体上,整得他哭爹喊娘,抖缩着身子,身在冰凉的湿地上,气若游丝地求着饶。
“窦后娘娘,别打了,是臣啊,是罪臣啊,臣喝醉了,糊里糊涂的……”吃了如此闷亏,云麒麟真想大哭一场。
“啊呀,太后,好像是云大人啊。”封嬷嬷假装惊叫一声,拔开了缠绕在男子血脸上的黑发。
“云爱卿?”
窦氏眼角微露惊愕,假意向前走了两步,高喊一声:“拿烛火,快……”
银色烛台再次拿了来,跳跃的烛光下,云麒麟被打成了猪头,鼻梁骨断裂了,皮肤肿胀,要有多难看就有多难看,哪里还有半点翩翩贵公子的影儿?
“哎呀,云爱卿,这黑灯瞎火的,你咋会到哀家寝宫来?哀家不知是你啊,但愿苏姐姐别怨我怠慢了她派过来的贵客才好啊。”
这话任谁都听得出来其中的虚伪。
云麒麟自知理亏,心里虽憋着一股怒气,却没法子发泄出来,他这算是吃哑巴亏了,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爬上窦氏床榻的?他只记得自己喝了许多酒,然后,与那些美人们追逐打闹,他记得是回了自己的房间啊,为什么会跑到这儿来的?
云麒麟也不敢呼一声疼,只说了一句:“不好意思,窦后娘娘,打扰了。”
然后,便从湿漉漉的地面撑起身,一瘸一拐地兹牙咧嘴,一脸破败步出了窦氏寝宫。
“给哀家查,他为什么会跑到哀家这儿来。”
窦氏哪里肯相信云麒麟只是一时酒醉,糊里糊涂便跑到她寝宫里来。
这其中肯定大有文章,她要把那个主谋揪出,向天借了胆子,居然敢把男人送她窦芝晗床上。
第二日,天空飘着鹅毛般的大雪,天刚蒙蒙亮,云麒麟吃了哑巴亏,窝了一肚子火,满身是伤扑躺在马车里,几名随从便驾着马车跟随他屁颠屁颠回了卞梁。
北襄王府西院,是东陵凤真的寝殿,定初撩着裙摆,气势汹汹便要跨入门槛,却被一名臂挂佛尘的太监堵住了去路。
“王妃娘娘,别为难奴才,没有王爷的召见,您是不容许入内的。”
没想定初找寻白犬心切,一把揪起他的衣领子,将他提到自己跟前儿来,冲着他横眉冷眼吐了几句唇语,太监满面惊骇,连连摇头,“王妃娘娘,不是奴才不听您的话,襄王现在有事,不便见您啊。”
王妃初到北襄,干下的许多事儿早在北襄传开,而宫女嬷嬷们亲眼所见,她杀太后金鸡吃,捕蛇,挖蛇胆,强逼襄王吞食蛇胆解毒,这所有的事,他们这些太监奴才可是连想都不敢想的事,虽说北襄贫穷,可是襄王因半身不遂,性情乖戾,故而治国冷血,手段狠绝。
而襄王之母窦太后却坚持仁德治天下,善良,宽容,和蔼可亲,平易近人,对贫民尤其格外地关心。
母子俩一柔一刚,将北襄治理的井井有条,整个北襄国子民无不对他们佩服的五体投体,再说,窦氏身边的人,还有部份是昔日跟随她爹南征北战的老部下,赤胆忠心,继承誓死追随老将军之遗志,愿一生为将军之女窦氏效犬马之劳,肚脑涂地,死而后遗。
放眼望整个北国,有哪一个有云定初这样的胆识,居然敢挑畔太后与北襄王。
做了那样的事,太后与北襄也并没对她做出什么样的处绝,反而任由着她为所欲为,他不过是一名小小的奴才,还是一名阉人,胆小如鼠,不惧这样的悍妇,那就不正常了。
一把推开了阻路的太监,不顾他在身后尖着嗓子焦急的阻拦话语。
大踏步冲进了襄王寝殿,四处找寻也未看到犬犬的影子,有宫女说看到犬犬独自跑到这屋子里来了,所以,她便寻了过来。
寻了几圈儿,正站在厅堂里不知该怎么办是,陡地,眼前便有一抹白影子窜了过来。
“犬犬。”她高兴地张开双臂,一把将白犬往怀里搂,白狗嘴里叼了一件玉白色的锦袍,云定初挑了一小截料子近瞧。
她刚想到了什么,忽然就听闻屏风里侧传来了暴戾的声音,“张卫,哪里来的野狗?”
果然啊,犬犬叼得是他的衣物,莫非这瘫子今儿又在沐浴?
听着哗啦啦的浇水声,以及从屏风旁侧缭绕过来的如雾一般的水蒸汽,定初心里便有了结论,瘫子果然又在泡澡,一天泡三次,不泡脱一层皮才怪呢。
她真怀疑瘫子有洁僻,心理有问题,要不然,没事时,为毛老泡澡?
食指在白犬眉眼间轻戳了一下,你呀,犬犬,胆子肥了,居然敢去叼他的衣衫,不想活了?
白犬似乎知道她心理的想法,冲着她摇了摇尾巴,好似在说,俺家主子胆儿肥,计谋多,俺不怕。
从它嘴里扯下白袍,白袍左袖口边缘,还有白犬咬出的深浅不一的牙齿印。
得,怕他发现了找白犬算债,轻声轻脚向前走了两步,想将白锦锻袍子放到浴桶旁侧的案桌上,然后,悄然离去。
可是,她看到了,没想让她看到了令人脸红心跳的一幕,东陵凤真坐在浴桶旁侧,一宫人正弯着腰身,动作麻利,熟稔、辛苦地为他的双腿按摩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