邦——邦邦邦,邦邦——邦邦邦——
月光下,一道浅蓝色的丽影坐在窗前,素手轻挥,衣袖飘扬,说不出的轻柔唯美——当然,弹出来的琴声不算。与其说那是琴声,倒不如说是九霄凤鸣逃不了之下发出来的呻吟。
百里星辰嗖的出现,对她的努力表示嘉许:“这么刻苦?为师很欣慰。”
沐云苏停下手,愁眉苦脸:“师父,你瞧我是不是一点进步都没有?我觉得九霄凤鸣发出的不是琴声,根本是在骂我。”
百里星辰差点笑喷,赶紧抚慰抚慰爱徒受伤的心灵:“怎会,听起来好多了,至少连贯了些。”
“好吧,我当你是夸我。”沐云苏起身给他倒了杯茶,自己却也忍不住笑了起来,“说真的,我每弹一下,就感觉九霄凤鸣在骂一句:去一边,弹的什么玩意儿,哪来的笨蛋,再摸我跟你翻脸,哎呀你还弹,滚蛋……”
“噗!哈哈哈……”百里星辰一口茶全喷到了地上,笑得求死不能,“你……哈哈哈……”
沐云苏看着他,大感惊奇:原来我真的有化解杀气的特异功能?瞧瞧天籁公子笑成这个样子,谁能相信之前来的时候居然杀气腾腾,煞气满脸,尤其那满身的暴躁尖锐,更是一副恨不得杀光天下人的架势!
可是此刻,他却笑得如此畅快,所谓杀气更是连影子都看不到,简直就是奇迹呀!而这个奇迹的创造者,是她。我去!完全可以乱骄傲一把了!
觉察到她的注视,百里星辰大概也知道自己笑得有点不注意形象,忙尽力克制了一下,却依然掩不住眉梢唇角的笑意:“别把事情弄得这么严肃好吗?我来找你,教你弹琴是为了纾解我心里的压力,若是因此施加给了你不必要的压力,那便有违初衷了。”
“怎会有压力?”沐云苏微笑,“我知道自己在琴艺上没天分,绝不会强求,就是觉得若是没有一点进步,不但对不起你的辛苦,更重要的是对不起这一百万两黄金呀!”
百里星辰又险些笑喷:“放心吧,它若真的敢骂你,我打它屁股。”
沐云苏很好奇:“哪边是屁股?大头还是小头?”
“不是吧你?”百里星辰瞪大了眼睛,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架势,“好歹是天籁公子的高徒,你居然连琴头琴尾都分不出来?”
沐云苏满脸无辜:“你没教,我不会有什么奇怪?”
扑通!百里星辰一个头磕到了桌子上:“那是常识!还用教?”
“我又不是琴,怎么就是常识了?不知道有什么丢脸?”沐云苏哼哼唧唧,理直气壮,“不然你问问九霄凤鸣,知不知道我的屁股在哪里?”
……
百里星辰趴在桌子上,一点动静都没有,唯有双肩不停地颤抖。沐云苏顿时吓了一跳,赶忙推了推他的肩膀:“师父,你没事吧?”
没那么严重吧?不过就是顶了一句嘴,用得着气得浑身哆嗦?
百里星辰不抬头,双肩倒是颤得更厉害。沐云苏越发过意不去,赶紧道歉:“别生气啦!我就是随口一说……别哆嗦了行不行?万一气出个好歹来,我没法跟狐王交代啊!他可说了,你是他的生死之交,我负不起这个责任啊!”
百里星辰依然没反应,沐云苏彻底慌了神,干脆双手捧住他的脑袋用力一抬:“师父……咦?你在笑?没生气啊?”
原来是忍笑忍得双肩颤抖?嘴都要咧到耳朵根了!
“哈哈哈!”百里星辰终于笑出了声,一边连连摆手,“你先闭嘴……笑死我了……”
沐云苏放了心,收回手点了点头:“没生气就好,吓我一跳。”
好在百里星辰很快就控制住了自己,只剩唇边的微笑更加动人:“旁人若是看到我方才的样子,一定会怀疑我根本是换了一个人。认识你之前,我已经有两年没有笑过了。”
沐云苏凝视着他,语含试探:“是因为两年前曾经发生了什么——先别恼,我没有恶意,何况问不问在我,答不答不是在你吗?”
百里星辰唇角的微笑渐渐消失,却好在的确没有怒意,只不过眼中泛起了一点冷意罢了。沉默片刻,他摇了摇头:“不答。”
沐云苏倒也不生气:意料之中,若是可以对人言,他怎会变成这个样子。
好一会儿之后,百里星辰才重新开口,虽然尽力克制,却仍可听出一丝隐隐的紧张不安:“其实我今天来,除了教你弹琴,还想问问……”
说到最重要的地方,他突然抿了唇。沐云苏有些不解:“什么?”
“问问……你是不是真的治好了唐叶。”百里星辰的神情很快变得平静自然,“听起来实在难以置信,因为我从未见过一个人被开膛破肚却还能活。”
这不是你真正想问的,如果我所料不错,你想问的其实是你自己。
沐云苏心下了然,却并不揭穿,只是点了点头:“是真的,只需好好休养一阵,他便可完全恢复健康。”
百里星辰点头:“如此,你果然是神医,术业有专攻半点不错。”
说完这句话,他便再度沉默下去,但从他闪烁的眼眸中便可看出,他内心挣扎得很厉害,想说什么却没有足够的勇气,下不了最终的决心。
沐云苏很明白欲速则不达的道理,所以并不追问,只是轻轻拨了拨琴弦:“师父,你刚才听到我弹的琴了,最大的问题是什么?”
“嗯……啊!什么?”百里星辰猛地回过神来,神情间居然有几分仓促,“啊……哦,问题?你的问题是……”
一时之间整理不好思路,他不得不深吸一口气,沐云苏已经自我调侃了一句:“我的问题是没有天分?”
百里星辰被逗乐,脸上的沉郁总算驱散了几分:“坐吧,你来弹,我慢慢说给你听。”
还是没有足够的勇气说出口。虽然我并不完美,但在没有绝对把握的情况下,还是不愿让你知道我最致命的缺憾在哪里。
“臣等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第二日早朝,群臣跪拜行礼,山呼万岁。吩咐众臣免礼平身,殿前侍卫已上前禀报:“启禀皇上!天璃国临太子及平国公慕容商求见!”
风凌逸点头,吩咐请二人入内。片刻后,东方临携慕容商快步而入,躬身行礼:“见过皇上!”
平国公慕容商不过四十来岁,生得相貌堂堂,英俊不凡,双目更是炯炯有神,显然也是一位不多见的高手。难得的是他虽骁勇善战,却并无半分武夫的粗俗鲁莽,反倒温文儒雅,举手投足不乏大家之气。
慕容商本身文武双全,文韬武略样样精通,且忠心耿耿,再加上又是天璃国帝王东方晔的姨表弟,故此深得帝王信任和重用,在天璃国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物。此次前来梵音国求亲,东方晔派他作为使者,足见其心意之诚,也算给足了风凌逸面子。
是以风凌逸也觉脸上有光,立刻含笑开口:“快快免礼!平国公远来辛苦!”
“多谢皇上!”慕容商微笑施礼,越发显得沉稳大气,“臣奉我天璃国皇上之命,作为求亲大使前来拜见皇上,希望能与梵音国皆为百年之好。吾皇为表诚意,特意备了一份薄礼,请皇上笑纳!来人,呈上来!”
一声令下,便见侍卫抬着二十个大木箱鱼贯而入,很快摆了满满一地。箱子一打开,耀眼的光芒立刻射了出来,整个朝堂登时变得珠光宝气,那叫一个富丽堂皇!
微微眯起眼睛适应了片刻,风凌逸才定睛看去,只见箱内装满了金银珠宝,各色首饰更是一应俱全,简直比如今的珠宝鉴赏大会还要琳琅满目!摆在后面的几箱绫罗绸缎也是极尽华美,每一样都价值连城!
如此大手笔虽然也令风凌逸兴奋,却又忍不住暗中咬牙:天璃国已做了六百年霸主,其余三国年年纳贡,不知送了多少金银珠宝过去,如今他居然又拿这些宝贝来求亲,根本就是羊毛出在羊身上!
轻咳一声,他含笑开口:“贵国皇上太客气了,两国结为百年之好乃大喜事,朕当然求之不得。”
“多谢皇上!”东方临躬身施礼,“只是不知皇上要将哪位公主赐予本宫?”
风凌逸捻须微笑:“婚姻之事虽要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最好还是两情相悦,方能恩爱百年。因此朕打算过几日请临太子亲自点选合意之人,不知两位意下如何?”
这话说的,嘛玩意儿?既然要两情相悦,怎能只让东方临点选?万一中选者不乐意,又哪来的两情相悦?
当然明白这是属于霸主国的特权,东方临满意地微笑:“多谢皇上美意,本宫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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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事已经办完,两人便先行退了出来,由侍卫负责护送回驿馆歇息。
进了大厅,挥手命侍卫退下,慕容商首先开口:“殿下,可有什么收获?”
“哪有那么容易。”东方临看他一眼,似乎并不抱太大的希望,“没有任何指向性的线索,简直无异于大海捞针。”
慕容商点头:“目前来说,大家得到的线索都差不多,倒也不必太心急。对了,殿下可曾悄悄打听一下,哪位公主更出色?”
“没那闲功夫。”东方临更加兴致缺缺,“反正带回去也是摆设,管她出色不出色。”
慕容商眉头微皱:“话不是这么说……”
“那就先不说这个。”东方临打断他的话,“既然慕容大人来了,以后找寻之事就拜托大人了,本宫还有其他的事要做。”
慕容商只得点头:“是,臣尽力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