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麦收的时候,整个农村就没有闲人了,大人、小孩全部上阵,只要能动的都得去地里,就连最懒的人也要下地。
麦季的时候如果还不去下地干活儿,那就会被全村的人瞧不起,会在背后鄙夷地说:“某某某真不是过日子的人!”
这人的家里如果有要说亲的儿子或女儿,亲事都会受到不好的影响呢!
有了麦子才有口粮,收麦子在勤劳的农民眼中,是一年当中最重要的一件大事。
当然了,也是一年中最苦、最累的时候。
这个时候,勤俭节约的女人们就会变得大方起来,平时拿来换钱的鸡蛋就不再卖掉,会被留下来,早晨煮上几个,给出力的男人们、馋嘴的孩子们,补补!
家庭条件好一些的,会提前一两个月准备几十个鸡蛋,早早的用盐腌起来。
麦季如果跟不上炒菜,煮个咸蛋,轻轻地剥了青皮,一口咬下去,嘿,看着金灿灿的黄油流出来,立即口舌生津!尝一口,又咸又香!
更喜人的是那蛋黄,哇,红红的,就像傍晚落山的太阳!吃起来,沙沙的,越嚼越香,好长时间舍不得咽!
其他小孩子看见了,就会羡慕地直流口水!
吃咸蛋的孩子就会吃得更香、嚼得更慢,一脸得意甚至有些趾高气扬了!
大人们却顾不得孩子们之间的暗战,割麦的、捆麦的、运麦的、碾麦的、扬麦的,一整天都舍不得歇一会儿!
俗话说:“六月天,孩子脸,说变就变!”
等了大半年,怎么也要从老天爷手中把这口粮夺回来,要不怎么叫“抢收”呢?!
况且抢收之后就是“抢种”,在六月大雨到来之前,秋季庄稼的种子进了地,老百姓才能放心呢!
所谓“三夏大忙”、“抢收抢种”,每个农民都把这个季节当成战争呢!
家家户户往往都是天还没亮就出了门,忙到月亮出了老高才回家。中午饭都是一大早从家里带来,在地里凑合吃的。
此时,日头差不多到了正中,起得早的农民已经开始吃午饭了。
肖文见时候不早了,忙问肖瑶:“阿瑶饿了吧?咱们也回吧。”
“走吧。”肖瑶点点头,问道:“爹,我看今年的麦子收成很好,我们家能收不少粮食吧?”
“嗯,”肖文点点头,“今年风调雨顺的,也算是个平安年,亩产得有五百斤,咱们买了二百亩麦田,就是十万斤,咱们收一半租,就是五万斤!”
赵秀丽喜上眉梢,“再也不担心挨饿了!”
肖文鼻子一酸,悄悄握住了赵秀丽的手,声音低沉,“都是我没本事,你们都受委屈了!”
赵秀丽忙嗔道:“谁说那个呀!”
肖瑶笑:“娘说得对,我们是说别人再也不用担心挨饿了,只要我们家有,咱们村就不会有人再挨饿!”
自己有了钱、有了地,不是藏到家里吃独食,而是要回馈给他们的!只有大家都富了,才不会再发生入室抢劫这样的事情!
肖靖气喘吁吁地离多远就喊:“爹娘,快回家吧,家里来客人了!”
跑了一大圈终于找到这三人,唉,地多了也有不好处!
“谁呀?”赵秀丽奇怪地问道。
这天儿哪有串亲访友的?再说了,虽说地多,都有佃户们呢,自己家也不会上手去割麦子,赵集的弟弟们也不必过来帮忙。
肖瑶却了然,是小胖子轩辕煜来了!
头疼啊!
“是赵夫子他们。”
虽然模模糊糊感觉到轩辕煜的地位可能更高些,但是在肖靖眼中,那小胖孩不过也只是个孩子,还是夫子更重要些!
再说,让自己的亲亲父母对一个小孩子奉若上宾,肖靖心里有些不爽呢!
所以就报了夫子的名号!
赵秀丽忙问:“赵夫子怎么现在来了?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吗?”
“无事,他给我们放了麦假,自己也想歇歇,”肖靖说,“所有就下乡消遣来了。”
赵秀丽笑着说:“城里人就是过得舒服,我们老农民都快忙死了,他们倒是有功夫过来消遣!阿靖,好好念书,到时候也做个城里人。”
见肖靖点头,肖瑶笑着说:“农村人有农村人的好处!”
肖文忙加快了脚步,“快些,让夫子等着不好。”
一行四人刚到村口,迎面碰上正要去地里送午饭的肖老太和肖琴!
肖瑶看见肖琴,倒吃了一惊!
怎么这么瘦?!
一个月前见她,身子丰腴、粉脸圆润,两只眼睛恶毒狠辣,一副耻高气扬的样子!
再看看眼前的肖琴,身材消瘦、脸色苍白,头发枯黄,两眼无神,竟然眼下青黑,眼泡浮肿,眼袋都出来了!
她可是一个十五六岁的未成年小姑娘啊!怎么一个月不见,竟然搞成一个睡眠不足的大妈了!
肖琴一看肖瑶,眼睛登时亮了起来,咬着牙在心里暗暗咒骂:“阿瑶这死丫头长得越来越勾人了!”
只见肖瑶穿着新做的绸缎齐胸襦裙,淡绿颜色,缎带飘飘,站在微风中,竟如初夏新荷!
肖老太见到这一行四人,眼睛却立即冒出怒火来!
四人个个穿着新作的夏装,不是细棉布就是绫罗绸缎,看阿瑶那丫头的样子,竟如大家小姐一般!
再看看和她年龄差不多的肖琴,衣服又脏又破、样式老旧,和肖瑶一比,肖琴竟如乞丐!
自己的衣服和赵秀丽的更比不上!
她的是崭新的,自己的是破旧的!
她的是干净的,自己的是邋遢的!
她的是绸缎的,自己的是粗布的!
再看看首饰,更没法比了!
赵秀丽头上插着的簪子、手上戴着的镯子都是银子的,银光闪闪,在正午的阳光下闪着刺眼的光!
自己头上却只有一个铜质的簪子,还是当年日子好过,在山子镇赶集时在地摊上买的!
此时自己一把年纪了却要下地干活,这一家人是要回家吃午饭了吧?
也难怪,人家现在不是地主了嘛!
“哟,我当是谁呢?”肖老太阴阳怪气地开口了,“一家四口,个个绫罗绸缎、银光闪闪,差一点闪瞎了我的老眼,原来是肖员外啊!失敬!失敬!”
四人都不理她,就当没有这个人,正要往前走,肖老太却叉腰不让。
肖琴一看,立即和肖老太站在了一起。
自己这么狼狈,绝不能让肖瑶那小贱人好过!哼!看她的衣服,那么好看,自己一定要给她弄过来!看***样子,今天绝不会轻易放他们过去的!
村子里的路本来就窄,肖老太和肖琴一人挎着一个篮子,这么有意地并排一站,这路还真没有多少余地了!
肖文有些紧张。
面带鄙夷、出口恶毒、蛮横无理的老太婆可是自己的亲娘,自己能怎么办!
肖靖紧紧地把肖瑶和赵秀丽护在身后,一脸怒气地瞪着面前的二人。
肖瑶看看老母鸡似的肖靖,少年尚未长成的身子陡然都变得高大起来。
赵秀丽推开肖靖,一脸寒霜,声音不大却铿锵有力,“让开!”
肖文是老太婆的亲儿子,阿瑶和阿靖是老太婆的孙子,那么这个恶人就有自己这个儿媳妇来当好了!
反正,自己也早就和老肖家闹翻了!今天就算怎样,也不过是再添一笔!
肖老太恶毒的眼神立即转到赵秀丽身上,血盆大口撇成臭水坑,啧啧有声,“啧啧啧,这不是胡家庄的肖夫人吗?员外夫人的滋味不错吧?”
赵秀丽胸脯一挺,大眼圆睁着,“知道就让开!”
“我呸!”肖老太狠狠地朝赵秀丽脸上啐了一口,“说你胖你还喘上了!还真当自己是个人呢,我就当你是个屁!”
赵秀丽紫涨了脸,气得呼呼直喘,“老婆子,你还当是以前的我呢?随你拿捏、随你欺负?咱们早断绝关系了,你再这样我可饶不了你!”
肖老太把手中的篮子放到肖琴怀里,挽起袖子,朝着赵秀丽就扑过来,嘴里恶狠狠地骂着:“我才饶不了你!”
肖文早就气得发晕,一见老太太竟然真的朝着赵秀丽扑了过去,立即大手一伸,上前就抱住了肖老太,吼道:“你这是又发哪门子疯!”
“黑了心的狗东西!”肖老太立即转身朝着肖文抓挠起来,边打边骂:“竟敢护着老婆打老娘!今天我就打死你这个不认爹娘的白眼狼!”
肖文一味躲避,却不敢还手。
赵秀丽上前去拉,竟被肖老太打了好几拳!
赵秀丽也是气急了,抬手就给肖老太一拳头!
肖老太“嗷嗷”叫着,伸手就去抓赵秀丽的头发,目标是那个太扎眼的簪子!
肖文无奈,只能拼命地抓住肖老太的手,不让她得逞!
肖老太明知道肖文对自己有忌讳,越发疯狂,肖文竟拦不住!
赵秀丽到底年轻,又有肖文拦着肖老太,竟然占了上风!肖老太结结实实地挨了几拳!
肖琴目瞪口呆,哪敢上前帮忙!
眼角看见村里有人过来了,肖琴忙扯着嗓子拼命地喊:“打死人啦!大家快来看看,当儿媳妇的要打死婆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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