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正午的阳光刷白了阿斯特公馆的小栅栏,爱德华终于睁开了眼:“威廉?”
“少爷,我在这里,您要在床上用餐,还是起来去餐厅里?”
威廉俯下身,把爱德华扶起来。
“嗯……几点了?”爱德华揉了眼睛,声音柔软而慵懒。
“差十五分钟十二点,少爷,”威廉走到窗边,拉开窗帘,让阳光洒金屋里,“您还可以再睡一会,如果需要的话。”
“十二点四十五了?”爱德华掀开被子从床上跳下来——踩在冰凉的大理石地面上,冷得直跳,“天啊威廉,你怎么不早点叫醒我?!”
“我亲爱的主人,”威廉把棉拖鞋放在他面前,“议会是两点半召开,您还有充分的时间……”
“不是这个问题……”
爱德华手忙脚乱妄图把脚塞进拖鞋里,三次未遂。最终是威廉蹲下身,帮他把脚塞了进去:“请镇静,少爷。”
“啧……哎哟!”爱德华矶着拖鞋跌跌撞撞地冲向盥洗室,没走两步被自己的睡裤绊倒,幸亏威廉眼疾手快,才幸免于以头抢地。
“少爷,请您镇静。”
威廉略蹙了蹙眉头,最终是把爱德华打横抱起来,走向盥洗室。
“镇静?我怎么能镇静!”爱德华两条眉毛几乎拧在了一起,“眼看要开议会了,我议案全都还没看……”
“原来,”威廉把他放下来,“您还记得,这次是来参加议会啊?”
“当然……”爱德华把脑袋从毛巾里抬起来,“……再怎么说,阿斯特家也算是狮派领袖之一吧。”
“我还以为,”威廉把毛巾接过来,“您这次来,只是为了……咳,夜晚的欢愉呢。”
“怎么可能?”爱德华在威廉的帮助下把睡衣换下来,“因私废公可不是阿斯特的作风——当年父亲大人一晚上换了四个房间,第二天还不是照样把《首岁教捐法》谈下来了。”——伸手整了整衬衫领子:“我可不想让家族资料里写上:阿斯特家的第三十四任继承人,是个耽于美色的废物。”
说着,疾步走出房间:“饭我在餐厅吃,帮我把资料送下来。”
“是的,主人。”
“主人,这些资料,您准备全都看完吗?”
威廉把一整箱的纸制品放在爱德华身边的扶手椅上——爱德华嘴里的牛奶几乎喷了出来:“这、这么多?”
“是的,”威廉把其中的一叠递给爱德华,“其实您本来打算分七个晚上看完它的,不是么?”
“oh~威廉,”爱德华接过来,懊恼地把一块炒蛋塞进嘴里,“有的时候你真坦诚得让人讨厌。”
“我想,坦诚总比奸猾好些。”
“那倒是。”爱德华右手迅速地翻阅着面前的资料,不时地在上面圈圈点点,左手马不停蹄地向嘴里塞肉:“泥搜搭蒙为啥米见当的东需要学的则么复杂……”(你说他们为什么简单的东西要写的这么复杂……)
“少爷,”威廉把餐盘拉过来,把肉切成小块,送进爱德华嘴里,“嘴里含着东西讲话,是不符合餐桌礼仪的。”
“威廉,泥增罗说……”(你真罗嗦)爱德华刚要嚼着肉嘟囔着,“啊——现在是几点了?”
“一点整,少爷。”
“啊啊啊啊!也就是说还有半个小时就要出发了啊啊啊!”爱德华慌忙把面前的培根、蛋和土司一股脑地塞进嘴里,抓起牛奶一仰头全都吞下去,“快快快!看资料看资料……”
威廉扶了扶眼镜:“少爷,其实,如果您需要的话……”
“嗯?”
威廉从一大箱纸制品的最底下,拖出三四张装饰着阿斯特家徽、花纹繁复的厚纸:“我已经整理了提纲。”
——纸上尽是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
“哦~威廉~”爱德华激动地跳起来搂住他的脖子,用嘴唇给他的左边脸颊“吧唧”地来了一下,“你真是我的救星!”
“少爷,”威廉偏过头去——躲闪失败,“这里是餐厅,算是开放场合……”
他故意放大了音量——柱子后面,两三个女仆应声缩回头去。
“那又如何?”爱德华不以为意,“这里是我的家。——说起来,威廉。”
“是,少爷?”
“这个提纲,你很久之前就整理好了吧?”爱德华指着那几张阿斯特家徽的纸张,“纸张是庄园里用的,墨水也是庄园那边私制的浅蓝色?”
“少爷,”威廉微微一笑,“我总是未雨绸缪,您知道的。”
“那为什么现在才拿出来,”爱德华鼓起嘴——似乎他不满的时候,总是喜欢把脸撑得像个成熟的水蜜桃,“看我着急的样子,真是一种乐趣啊嗯?”
“您误会我了,少爷,”威廉的表情平淡得深不可测,“我本以为,您会想要一手资料。”
“真的?”爱德华眯起眼,偏过头望着他。
“当然,”威廉取下眼镜,略弯下腰,栗色的眸子直视爱德华,“请看我诚实耿直的眼睛。”
爱德华的脸仿佛被红油漆泼了,“唰”地变了颜色,一抿嘴低下头去翻那几张提纲:“那……那个,威廉,你觉得第二天,应该……咳,我是说,会涉及哪些议题?”
——昨天是议会的第一天,时间几乎都消耗在仪式、礼节、无聊的调笑和不得法的互相恭维上,今天才开始进入正式的议事阶段。
“至尊法吧,”威廉指着提纲的某一条目,“如果我没猜错,这应该是目前陛下最关心的议题了。”
“这个啊,”爱德华拿铅笔在那上面画了个圈,仔细看了两眼,“但愿狐派的那群老奸巨猾的家伙们偶尔也能被这冬天的阳光晃迷了眼,不要再节外生枝了。”
“您如果知道,”威廉扬了扬眉,“克里斯家一共出了四个红衣大主教,就不会有这样的期待了——说起来,克里斯公爵……您知道……”威廉犹豫了一下,“……那个,昨天没有和您说什么吗?”
“他?”爱德华不断拿铅笔在提纲上把重点标出来,“他倒是有提起,被我打断了。”
“哎?”
“怎么?”爱德华陡然抬起头,“我可是阿斯特公爵,不是俱乐部里的交际花。——谈政治要在大厅里正襟危坐有板有眼地谈,枕边风这种事情,恕我不能接受。”
“少爷,您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呃,我知道,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