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不可啊!明军火器虽利,但为数不多,不必过分担心。况且,未战而降,恐难以服众,变生肘腋之忧不可不防啊。”洪承畴大惊,连忙跪倒在地,大声哀求。
“亨九,你是怕朱由榔不放过你吗?不用怕,本王会给他提条件了。”
“不不不,王爷,奴才哪敢为自身计?奴才是怕身入九泉,被太祖太宗责骂啊。太祖太宗创下这份基业不易,岂能拱手相让?”洪承畴搬出了太祖太宗,想以大义挽回济尔哈朗的心。
济尔哈朗深深地看了洪承畴一眼,悠悠地说道:“亨九,本王不是贪生怕死之辈,也不是为了谋求荣华富贵,之所以请降,是不愿意看到满人大好儿郎被诛戳殆尽。太祖太宗地下有知,一定也会赞同本王这个决定的。”
“王爷,兹事体大,鳌拜、达海、哈占就在帐外,能不能请他们进来议上一议?”洪承畴还是不肯死心,连忙建议道。
“好吧,让他们进来。”济尔哈朗点了点头。
鳌拜、达海、哈占进帐,一听济尔哈朗欲降,鳌拜当时就炸了。
“王爷,奴才不敢奉命!我大清勇士只可战死沙场,岂能向明狗乞降?!若王爷执意要降,奴才先自刎于帐前。”
鳌拜说着,“刷”地一声把腰间宝剑抽出来,横在颈前。
达海和哈占都是济尔哈朗旗下奴才,对主子的话自是不敢反驳。但鳌拜不是,鳌拜是镶黄旗,是豪格的亲信,他岂肯跟随济尔哈朗降明?
况且,威龙枪之威他也没有见识过,胆气自然就壮。
济尔哈朗定定地看着鳌拜,见他眼露凶光,浓密的圈脸胡像钢针一样乍起,显然怒气不息。
他明白,只要自己执意要降,鳌拜自刎,他的兵立即就会炸锅。
变生肘腋,祸不可知啊。
济尔哈朗这才明白,此时请降,的确不合时宜。
“鳌拜,你以为本王是贪生怕死吗?”
“王爷,奴才不敢这么想。但屈膝请降的事,奴才决不干!”
“好吧,既然你不愿降,本王也不勉强。那咱们就立即退兵。哈占,命你为前锋,达海护卫中军,鳌拜,你来断后。”
“喳!”
……
朱由榔回到勤政殿,命马吉翔查抄钱谦益家产,另将其尸首暂时收殓,交与归庄,待清兵退后,由归庄以弟子礼择地安葬。
做完这些事,朱由榔起身来到撷翠楼。
杨爱、寇湄连忙接着。
朱由榔进入楼内,见书案上有一幅字,墨迹未干,近前一看,是一首词。
南乡子·落花
拂断垂垂雨,伤心荡尽春风语。
况是樱桃薇院也,堪悲。又有个人儿似你。
莫道无归处,点点香魂清梦里。
做杀多情留不得,飞去。愿他少识相思路。
这首词朱由榔曾在后世的《柳如是诗文集》里读到过,原以为是伤春悲秋的,却不想今世竟出现在钱谦益死后的当儿。
这是伤悼钱谦益的?
朱由榔坐到椅上,看了看杨爱,发现她的神色无喜无悲,倒没有看到泪痕什么的,只是眼睛里流露出淡淡的伤悲。
“她很会掩饰自己的情绪啊。”朱由榔心道。
关于钱谦益已死的消息,朱由榔没有刻意隐瞒,反而让李洪悄悄告诉了李海,所以,杨爱知晓钱谦益临死前的种种情景。
“杨爱,你知道了?”朱由榔问道。
“回陛下,奴婢已经全知。奴婢感谢陛下成全之恩,保住了奴婢之令名。”杨爱俯首答道。
在钱谦益这事上,朱由榔没有将柳如是告发这件事说出来,目的确实是为了保全柳如是的令名。
柳如是告发钱谦益,占了大义,却是亏了妇道。
毕竟钱谦益是她的丈夫,对她宠爱有加。妻子亲手把丈夫送上断头台,无论怎么说,妇道有亏却是一定的。
朱由榔先令她改名,再隐瞒告发一节,用心可谓良苦。
而杨爱能明白其中关窍,足见其聪慧。
那首《南乡子》,说明杨爱对钱谦益仍有留恋之意,但她不说出来,只是把对钱的哀思藏在心里,也足见其深沉。
对于这一点,朱由榔并没有什么不好的看法,反而更高看了杨爱一眼。大节不亏,又重情重义,这样的人,才有血有肉,值得信任。
“朕已命归庄收殓其骸骨,战后择地安葬。你若想去看看他,可命李洪带你去看看。”朱由榔道。
“不,陛下,他死有余辜,奴婢并不痛惜。奴婢只是恨自己识人不明,遇人不淑。自此世上只有杨爱,再无柳如是。”杨爱断然拒绝了。
朱由榔默然,知她确实已经做好了与钱谦益彻底决裂的心理准备,不愿意再与他有任何瓜葛。
“杨爱,朕如此称呼你总感觉有些别扭。要不,你再取个字吧,朕称呼起来也方便些。”朱由榔放下钱谦益的话题,说起了另外一事。
“好啊,好啊,皇上,奴家给杨姐姐取个字怎么样?”杨爱还没有说什么,寇湄倒兴奋起来。
“湄儿,你胡闹什么?字都是师长所赐,你裹什么乱?还是请皇上赐字吧。”杨爱嗔道。
朱由榔微微一笑,他明白寇湄是为了调节气氛才那样说的,她才不会取字呢。
“寇湄,你可以参谋参谋。”朱由榔道。
“皇上,奴家字叫白门,要不,杨姐姐叫红门?”寇湄道。
“扑哧”,朱由榔乐出声来。
杨爱红了脸,气得回身捶了寇湄两下:“叫你胡咧咧!”
“白门”的意思是纯洁如白纸,“红门”是什么意思?什么门是红的?这个字很容易让人想入非非啊。
寇湄之意就是胡闹。
“好了,别闹了。朕已经取好了,就叫‘枫林’吧。”朱由榔道。
“姓杨名爱字枫林,好字!”寇湄一听,立即鼓掌赞道。
杨爱倒是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