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可和杨娇前一天还去看望过关明,医生说他还需要再调养一段时日,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出了院。
关明的伤情已转好了很多,他在医院闲得难受就自作主张提前出了院,而且并没告知这两个朋友。他在回警队以后从同事那里得知了小可遇到了麻烦,心说这哥们见天的往医院跑来看望我,有事了也不知会一声?
所以他在回警队的第一天就熬了大半夜在附近等着,在双方开战以后他“正巧”开着警车路过,又岂有不维护治安的道理?
锥子和他的三十来个手下一见警察来了,发一声喊就四散逃开,他们逃跑的路线是早已经确定好的,三、五个一群奔着不同的方向而去。没有相同数量的警力根本没法子控制住他们这么多人。结果关明只抓到一个离他最近的混混,另一个一同被他铐进警车的人则是被杨娇一拳砸趴下的那位。
“哎哟?关sir,身手不错嘛,恢复得挺快。恭喜!恭喜!”小可问关明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的,他却推说自己只是路过而已。小可心里一热,很是感激。哪有刚出院上班第一天大半夜不回家歇着,却恰巧在是非之地路过的?这关明分明是助拳来的。
关明带走了那两个在玉鼎音乐城外滋事的混混。这两人却都以喝多了酒记不住自己干过什么事为说辞推脱。
喜春在派锥子带人去骚扰玉鼎歌厅之时,早已将一切谋划妥当:一但玉鼎歌厅的人报了警,他们就分散开来逃跑,被逮住的人只慌称喝多了闹事就能蒙混过关;而小可若带人冲出来,他们冰河歌舞厅人多势众定然会占到便宜——玩白的他喜春的手下顶多违反治安管理条例拘个几天;若逼得小可使用武力喜春的目的才真正达到了。
这两人最后只得被转到治安科,而且他俩来之前当真喝了些酒,只能将他们各自关上一夜就放了人。
因为关明掺和了进来,锥子一伙就此不敢太过份。于是他将手下的人分成两组,每组隔一天开工去砸玉鼎音乐城的大门,以保证天天夜里都有些动静。喜春也见天的给锥子打气,他心想小可总有憋不住的一天会带人出来跟他火拼的。
喜春哪里想到小可这小子还挺沉得住气。双方每晚的酒瓶大战因为关明的介入而理性了很多,砸还是照样会砸,但规模却小了。而且锥子他们前脚砸完店刚走,小可的人第一时间就会立时清理干净公路上的碎瓶渣儿。
因为空酒瓶子耗费的太多,废品收购站的酒瓶都快脱消了,价格不断看涨;碎玻璃渣的价格反而掉了一半下去,收购站的老板也乐得赚这个差价,这还省去了他收购站里雇人砸玻璃的人工钱呢。
遇见关明的第二天早上,小可晨练之后带了两份早餐回来。杨娇喝豆浆时嘴也闲不住,说不知今晚锥子他们还敢来歌厅砸店了不,她还没玩得尽兴呢;今晚再打起来她就会转到玉鼎音乐城一边去做防守方。她越说越高兴,又向小可传授起扔瓶子的心得来。
“杨壮士你先把豆浆杯拿稳了,别顺手扔出去!”小可还在奇怪她为什么会这么闲,一问之下才得知她的硕士学位稳稳的能拿得下来。而且她嚣张惯了,诚心跟她的导师过不去因而偏偏要晚几天去上学。
小可说只听说过老师为难学生的,怎么到你这儿反过来了?莫非你是什么千年难遇的良材美玉,你那导师求徒若渴才跟孙子似的哄着您老人家?
他心里想的却是:杨娇定然有着很显赫的家势名望,这才会有导师巴结她。杨娇接下来的话果然印证了这一点,只听她回答说:
“不是啦,我导师那老爷子和我爸是多年的好友。他有十年没带过学生了,而且他前些年带出来的也都是博士后,谁让他和我老爸的关系铁呢?这老爷子一天天忙得要死,难得回医学院一趟,我不过是他的记名弟子而已。”
“哪有这么忽悠朋友家女儿的?这在商业领域叫作“杀熟”。”
“可不是吗,要不我怎么会想各种办法给老爷子好看呢!我除了逃课就是挂科,临到毕业时他不但要到处说情把我的成绩都改成优秀,说不定还得亲自给我准备一份硕士论文呢。我能否笑纳就要看他的态度了。”
“你爸交上这样坑她女儿的损友,他们竟然还能相处一辈子,真够讽刺的。”
杨娇对小可的话却不以为然,她很认真的说:“能相处一辈子的未必是肝胆相照的朋友;而真正知冷知热的实诚朋友却总是因缘际会天各一方。”
“就像你和程熊猫一样?”小可问。
“我和双双缘分还深着呢,以后一定有机会在一起共事。”
“她是警察,你们怎么在一起共事?难道你这个研究生人的研究生以后要转行去做法医?改研究死人了?”
“谁说我是产科专业的?”杨娇一愣,继而回答:“我那是没什么事做,又想和双双在一起,才到界湖城来实习了半年,你别以为我和张湛共事过就跟他有一样的追求爱好。”
想起张湛尴尬的专业,小可也笑了。“是啊,人家张医生一心扑在产科事业上,没有这方面的追求爱好怎么熬过六年的学业?”说到这里小可自己却有些懵了:他推算起杨娇和程双的毕业时间,没算明白她俩怎么会一个工作了两年,一个还没毕业的。
杨娇详细解释之下他才搞清楚:程双专科毕业后就从警工作了,杨娇本硕连读则多了三年才能毕业。小可奇怪道:“程熊猫能和你一齐上省里最好的高中因而成为了同窗好友,她的学习成绩应该很好才对,怎么读的大学却是专科呢?”
“双双只是着急毕业才上的专科,人家在那三年里光是利用课余时间就考取了两项本科学位呢!”
“噢!程熊猫一直蛮拼的,事业型小女生都是急性子。”小可想起曾隔着门板得知程双的父亲有什么仇要报的事,想细问杨娇又觉得说出自己无意中偷听她们两个女孩儿间的密谈很丢人,所以话到嘴边却没说出口来。
小可原本和杨娇约好,这天中午要带她去西山看落叶,想要在她临走之前多带她领略一些界湖城的风光。只不过一个熟悉号码打来的电话却改变了他的行程。
这是他父亲的电话号码,说话的却是小可的妈妈。他们因为要回乡下老家赶个礼而经过界湖城,他们有三个多月没见到儿子了,所以顺路来瞧瞧小可。
乡下老家结婚的是他们两人共同的同学家的孩子。小可的爸妈虽然不同村,但自小学认识到现在已经有三十多年,他们结婚也有二十年了,这俩人成天打打闹闹的却从来没真正红过脸。
他们把家里的地包给别人去种,夫妻俩则在外地打工。虽然和小马哥一样双开挣两份收入,所不同之处在于:小马哥是房奴,他们则要算是子孙奴。夫妻二人数年来辛勤劳作之下才还清了小可儿时治病所欠下的债务,他们正打算这个冬天再打半年工攒些钱就回来好好的陪儿子呢。
小可在步入社会以后渐渐看清了身边年青人们各自的精神活法儿。某一刻他突然领略到:父母在有他之前未必像现在这样生活枯燥、乏味。他们也有过青春,也懂得浪漫,也有精神追求。
或许在二十多年前他的父亲那时还是全村最惹眼的小帅哥呢,某一天那青年穿了一件很能显出他阳光强健体魄的衬衫,那衬衫是南方海边某新兴城市生产出来的廉价货,价钱还没有他手里握着的两张电影票贵。他打算和暗恋了数年的女孩儿一同去新建成的电影院看一场最新上映的电影《变相怪杰》。那是奇怪的一年,电影史上经典井喷式爆发的一年,同时在数年积累中爆发出来的还有他们的爱情;
或许在看过那场电影一年之后的某一天,小可的老爸正新婚燕尔,他用两亩地的产值给已经成了自己妻子的那位姑娘买了一件很能显出她娉婷身姿的裙子,当老婆一边心疼的直骂他浪费钱,一边又开心的穿上那件裙子时,他越看越觉得眼中的女人就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女王……
不知不觉间,那对情投契露共同筑起爱之小巢的小夫妻已经人到中年。男的已不再壮硕,女的也不再娇艳。他们没说过多海誓山盟的话,没做过多惊天动地的事。但他们把青春都献给了这个家,把所有的爱都倾注在了他们爱情的结晶身上。时间都去哪儿了?他们真的老了吗?
小可挂断电话之后就走了神,他的眼睛有些湿润。杨娇觉得这小子有些怪异,小手在他的眼前挥了挥,小可这才回过神来,喃喃的说:“不好意思,不能陪你去西山游玩了,下午我有些很重要的事情要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