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
萧爷爷问:“丫头,你最近和萧逸吵架了?”
程筝然一头雾水,“没有啊。”
萧爷爷说:“他从国外回来,带着白家那丫头。你难道没有别的想法?”
程筝然干笑,“我能有什么别的想法?只是……生气,嗯,生气,他应该把行踪告诉我。”
萧爷爷意味深长看了她一眼,“希望你说的是真话。要是以后受了委屈,来我这里,我给你做主。”
程筝然沉浸在萧爷爷那一记眼神中,反而没心思揣摩话中深意。
走出书房,萧爷爷挺直后背回房休息。
人老了,睡眠不好,但还经常犯困,精力也大不如从前,不过熬夜处理了两起合作案,就累得几天缓不过来。
程筝然看着萧爷爷的背影,莫名觉得心酸。
叱咤风云的老人露出疲惫的一面,任谁都觉得时间残酷。
萧逸和萧爷爷在楼梯口角错而过。萧逸停了几秒,朝程筝然走来。
程筝然这才认真观察萧逸。
萧逸瘦了,眼圈里都是黑云,应该是好几天没睡好。嘴角起了干皮,绝对是缺水导致的。她回家应该把新上市的梨蒸着给他吃。对了,电视上话说,可以把梨里面挖空,放上川贝母,止咳利咽的效果最好。
程筝然看着这张熟悉的脸,想着如何给他做些好吃的,自发挽着他的手,说:“居然不回家。害我担心。这两天我一直在茉莉家。茉莉怀孕了,很辛苦。我陪着孕妇也很辛苦。每天都怀念你做的饭菜。你刚回来,肯定很累,过两天要亲自下厨,不然我都快忘了你的手艺……”
“小雪怀孕了。”
程筝然耳朵嗡嗡炸响,不可置信看着萧逸,问:“和我有关系?”
萧逸说:“和我有关系。”
程筝然眨眨眼,笑了一下,“我不信。”
萧逸抽出手,“等你接受这个事实,我们再谈。夫妻一场,我接受你提出的任何条件。”
说完,离开。
程筝然看着空空如也的手,脑子把刚才发生的事重复几遍,才反应过来萧逸的意思。
如果他们离婚,她要求财产,他都会答应。是这个意思吗?
程筝然还是觉得好笑,白少雪怎么会突然怀孕呢?
程筝然追上前,狠狠拉住萧逸的手,“那你什么时候回去?”
萧逸淡淡说:“我不回去了。”
程筝然愣了一下。
萧逸拒绝回到龙城小区,他萧逸在外有不止一处房产。
常言狡兔三窟,萧逸是那么狡猾的人,怎可能只会有一处产业?
程筝然痴痴笑了。她好像真的很傻。
“到底什么时候的事?”程筝然低声问,“我想知道,白少雪什么怀孕的。”
程筝然低着头,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回响在耳边,不确定萧逸是否听到。于是抬头,看到萧逸身影隐在楼梯的阴影中,手搭在扶手上,手指不紧不慢敲打在红木扶手上……
程筝然重复问题,萧逸被惊醒一般回头,斩钉截铁地
说:“你不是一直怀疑程伊然出事的那天我做出对不起你的事?对,就是那天。”
程筝然抖抖嘴唇,不知道该说什么。
按照剧情,她应该甩手给他一巴掌,捂着痛苦跑走。但现在,她的手很沉重,抬不起来,整个人感觉很疲惫,如果她很理智很清醒,她应该回屋睡觉。
萧逸抿嘴,用怜悯的眼神看了她一眼,“以后我的事,不要再过问了。”
程筝然扶着墙才勉强站好。
很久之前,顾茉莉说,感情之事就是毒药,让人上瘾,让人伤情。不管是爱的人,还是被爱的人,都是感情的奴隶。
程筝然想,那时候,顾茉莉好像是哭着说这话的。她觉得莫名,不停偷笑。估计顾茉莉有种被嘲笑的愤慨,恶狠狠地说:“谁他妈为男人哭,就是小狗。”
骂的越狠,结局越惨。不管是顾茉莉,还是她。
忽的,很冷。程筝然牵起嘴角,下意识抱在胸前,靠着墙慢慢走回他们的新房,不再想刚才发生的事,只想睡一觉。躺在床上,脑袋很疼,很迷糊,想睡觉,反而越加清醒。
雪白的天花板,让程筝然想起以前看过的一片哲学故事。
有个人打马经过一片大雪覆盖的原野,在原野中的小小茅屋放下一笔珍宝。来年春天,再次来到相同的地方,却看到茅屋被一片湖泊围绕,他无法抵达茅屋。
这个故事没头没尾,程筝然每次想到都会感慨。这个世界,因为各种各样的诱惑变得模糊不清,有眼睛未必看得见,没有眼睛未必看不见。一切都要用心去看。
她相信萧逸对她的感情,相信萧逸有苦衷,相信萧逸总有一天会给她一个解释……
如此一想,终于昏睡过去。
再醒来时,程筝然看到萧母坐在床头擦眼泪。
“你这孩子,身体不舒服怎么不和我们说。要不是管家见你没下来吃饭,都没发现你昏倒在床上。”
程筝然闻到医药箱的味道,挣扎起身,看到医生收拾好药箱,朝她温和一笑,“保持心情愉快,身体很好。”
管家送医生出去。
程筝然问:“我,怎么了?”
萧母说:“傻孩子你有了。总是这么大意。和秦家那丫头一样。”
程筝然听得耳朵发麻。
什么叫她有了?
难道是和顾茉莉那样?
程筝然捂着胸口,压住身体中蓬勃而来的喜悦,问,“他呢?”
萧母语焉不详。
程筝然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不方便见我?”
萧母干笑,“不要多想。想吃什么?和妈妈说。妈妈让管家去准备。”
程筝然放下手,缓缓躺在床上,抿嘴,说:“我想见他。这件事,逃避不是办法。总有一天要说开。让他来见我。”
夫妻之间的事,做母亲的只能规劝,不能直接插手。而且这件事确实是萧逸理亏。萧母叹息一声,出去。
十分钟后,萧逸进屋。
“听到这个消息,我很惊讶。你也很惊讶吧。”
不待萧
逸开口,程筝然抢先说话。
“你看你头顶上都是汗。一定是急急忙忙赶过来的。让我猜猜,你刚才应该和陪在白少雪身边。毕竟她肚子里是你的孩子。我说的对不对?”
萧逸揉揉额头,柔声说道:“不要闹脾气。”
程筝然狠狠喘了口气,不再说话。
她一直记得,两人感情在时,她撒娇任性,他都当做是情趣,感情不在时,他都很厌恶。现在的她,应该失去向他闹脾气的权力了吧。
“既然你很忙,就走吧。我很好。”
萧逸继续笑,程筝然看得都累,打断他即将出口的话,“我想休息。你先出去。最近,我不想见到你。”
萧逸叹息,走到门口,又转回来看她。帮她掖好被脚,说:“我有时间再来看你。”
以往含情脉脉的眼睛,现在看来只觉得恶心。程筝然用被子蒙到头上,听到关门的声音,才从被子中出来。
程筝然清楚地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她真的感觉不到悲伤。甚至恍然自己身在梦中,梦醒后,萧逸还是以前的萧逸……
为什么要说“以前”,难道他变了?
程筝然迷茫地看着自己的手,不得其解。
程父曾说,她自私凉薄,母亲死的时候懵懵懂懂,笑得天真无忧。过了将近两个月,她一个人从噩梦中惊醒,才清楚地认识到,母亲是真的不在了。
什么叫做不在了?
她开心时,那个女人不会和她一起笑。悲伤时,那个女人不会安慰她。她的生命中,再也看不到那个女人。慢慢深夜,她深刻体会到“失去”的隽永,泪水悄然打湿被脚。
所有的离别都是不动声色的。
当时觉得平淡无奇,事后回味却是千回百转,让人难以自持。
所有的伤痛都喜欢隐藏在记忆中阴暗潮湿的角落,一点点滋长,察觉时为时已晚,只能任由伤心蔓延,最后将所有的欢乐吞噬。
她和萧逸,也会是这种结局吧。
那些美好的过往,那个年段的纯真甜蜜,都随着时光化为齑粉。
幽幽地默念萧逸的名字,程筝然此觉得心酸,几乎无法呼吸。
顾茉莉因为怀孕被限制使用电子产品,好不容易得到许可,看电视,却看到萧氏企业和维尔集团合作剪彩仪式上,萧逸身边站着白少雪。
剪彩仪式上有安雅,有鲁西,有莫韫,都是些熟悉的面孔。但白少雪的出现很诡异。她不是因为程伊然的事避走他国,为何突然出现,且出现在萧逸的身边?
顾茉莉百思不得其解,死活要弄个明白。秦川却高深莫测地劝诫她,“别人家的事,你不要插手。”
顾茉莉懂得这个道理,但程筝然是她的好姐妹,她不能坐视不理。于是对秦川死缠烂打,终于取得打电话的权力。
程筝然听到顾茉莉急切的声音,带着哭腔说:“不要问我。我什么都不想说。”
把自己的伤疤摊在他人面前,虽然满足了倾述的渴望,但并不能改变现状,只是增添了无谓的谈资。而且,她现在不想听到萧逸的名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