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手指在桌上的IPAD上乱点着,听电话里一阵嘈杂,“你这是在哪儿呢,出来说……是吗?唷,你怎么想起来……不是,我有个好朋友想要这样的……谁稀罕你那新公寓啊,你们卖的死贵不说,全TM坑人,你等着被整治吧……呸!得,我不跟你废话了,既然房子已经在你手上了,那就更好了,反正你也是留着生钱,不如我们看看,或租或买,都好说……你说吧,什么时候能行……当然是越快越好,你今儿晚上能让我们看着房子就……那行,你让人在那儿等我……什么朋友?要你管……滚!滚滚滚!”懒
董芳菲把电话掐了,抬眼看见屹湘走到桌边,恰好侍应生上了头道菜,芳菲就说:“老天爷,我果然猜中了,你要是不点‘红煨裙边’是不是会死?”
“你说你随着我吃的。这顿是你谢我,你不吃拉倒,我自个儿也能都吃掉。”屹湘拿起了筷子。芳菲请她来这湘菜馆子,根本就是点什么都是她爱吃的。
芳菲咕哝着:“真有你的,我算服了你……那房子我给问了。等会儿吃完饭,我就陪你去看看。”
屹湘看她。筷子在空中半停了下,问:“这么方便?”
芳菲点头:“嗯。佟金戈这小子,别的事儿不见得靠谱,这个倒是容易。我跟他说,我们先看看。若是你想要,也尽着你。又不是难事儿。”虫
芳菲低头喝了口汤。不看屹湘。
屹湘点了点头,说:“芳菲,我没打算买下来啊。”她下筷子先来了一点点红辣的辣椒。
芳菲抬眼,问:“没打算买?”她觉得意外,但心里念头一转,接着问:“你根本没打算长住?”她立即明白原委。心里不由得一沉。看着屹湘,好一会儿,她不说话。屹湘也不说话。
“你就是跟着工作走的?”芳菲略略扬声,问道。
“事实是,我就算是想买,也没那么多钱。”屹湘拿坦白当挡箭牌。此时入口的辣椒在舌尖上舞,电流一般的通出去,耳边简直在嗡嗡作响。
“你丫也好意思说。LW给的素来是高薪。”芳菲看着屹湘一筷子鲜红的小辣椒下去面不改色,只觉得自己用眼睛看着,浑身毛孔都突然间张开了似的,“啧啧,难怪当年潘金莲给武大下砒霜都搁在辣面里,忽然被辣到,眼花的果然要连祖宗都不认识了。悠着点儿,你也该有很久没吃这么辣的东西了,小心肠胃不适应。”
屹湘慢悠悠的吃着,说:“好。”
“钱上没关系,不够我可以帮你。”
屹湘眨眼,说:“可见你如今生意的确做的够大。”芳菲一开口便这么说。她总是有些感动。虽然她并不需要芳菲在钱上帮忙。因为用不到。当然也断然是不能用。
“你不也看到了,还算过的去。”芳菲搁下筷子,“我认真的。刚刚金戈还说,要是这老房子看不上,他手上也有新楼盘。你也可以看看。”
“金戈?你什么时候跟金戈这么熟不拘礼了?”屹湘问。心里是明白的,佟金戈想必不知道芳菲是在帮她的忙。
芳菲白她一眼,说:“跟他还用得着客气?”
“是,大概你是不用的。”屹湘低头,又搛一筷子。鲜活尖锐的辣味让她返魂。这个时候,谁还顾得上什么其他,大快朵颐为好。
“都跟你说了不用担心钱。”芳菲笑着,“何况有你在,以后礼服我只管你要。我又可以剩下一笔来。”
“不打折。”屹湘不客气的说。
“哟,门槛儿精刮的你!你还记得那时候我们去舞会,都要先穿了裙子给你看?”芳菲笑着。喝口凉水,暂时冰冻一下被辣的简直要跳出来的味蕾。
屹湘想想,说:“你记错了吧。不是穿了裙子给我看,是逼着我看。”
芳菲笑,“最夸张是飒飒。”
“可不。”屹湘嘴角一牵,“她还好吗?”
“好的不能再好了!就是预产期也近了,不得不禁足——那婆家简直待她跟掌上明珠没有两样——我去看她,还跟我矫情,说以后怕是会被孩子拴的死死的呢。可气不可气?”芳菲脸色红红的,“我跟她说你回来了。她说她才不要理你了。”
“哦。”屹湘咬了下嘴唇。
“你当真啊?她那个人,你又不是不知道,风一阵雨一阵的,心里有什么说什么。好不容易逮住你,你不理她,她都要理你。跟我要了你的电话号码,说这会子她是顾不上修理你,等她卸了货,一笔一笔的跟你算账。”芳菲笑,“你小心些吧。她如今被她那个老公宠的实在不像话,以为全天下都是她的呢,惯会狮子大开口。回头再带着她的宝宝上来跟你讨债,你得备下座金山。”
屹湘不自觉的嘴角上翘,“快算作高龄产妇了,难怪家里担心。”
“是啊。她自己也担心。不过到目前为止一切都好。”芳菲说着,叹口气,“姐妹一场,最开心是看着你们都有好归宿。”
屹湘默然。
侍应生上齐了菜。
芳菲见屹湘沉默,便也不再多说。
屹湘舀着酱香方肉配米饭,深嗅,米香加肉香,沁人心脾,“要说,在纽约也不是吃不到,可真真儿的是差了十万八千里。这会子这么吃,倒又让我羡慕起Josephina来,她在长沙必然吃美了。”
芳菲一乐,说:“你跟她还相处的来?”
“也还好。”屹湘吃了一口米饭,问芳菲:“不是说有东西给我?”
“差点儿忘了。”芳菲抚掌,她打开自己大大的背包,从里面拿出一个像是绢布制的盒子来,递给屹湘,“你看看,喜欢不喜欢?”
屹湘一看那盒子,愣了一下,且记得先用湿毛巾擦了手,才接过来,放在膝上,看芳菲一眼,芳菲微笑示意她开了看看,开玩笑说别担心不是钻石项链。她当然知道这不是盛钻石项链的物事,且没有这么大的盒子,一般也不会用这么讲究的织物做了外包。
“西阵织。”她摸着盒子,过一会儿,又拿近些,“我能猜到里面是什么了。”
“行家就是行家,一摸就知道是什么。”芳菲笑着说。
屹湘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块叠的整整齐齐的织物。茶叶末绿色的底子上,图案是一对仙鹤。正是代表西阵织中最高技法的“缀织”。图样细腻而精美,十分好看。
她叹口气,问:“你哪儿得来的?”
“也记不得是什么时候得来的了,存在我那儿,也没什么用,我又不懂得欣赏,白白撂着,收拾不好喂了虫,那不就可惜了?”芳菲笑眯眯的,“不如拿来博美人一笑嘛。”她看着屹湘,此时是温柔的灯光下是温柔的美人——那天她想起这块织物来,便也想起来,屹湘最适合这个颜色;她能把这个老而旧的色泽,穿出活色生香。印象里她就是最适合深深浅浅的绿色……
屹湘把盒子收好,也跟着叹了口气。
“甭谢我啊,我谢你还来不及。你费劲替我画的画儿,让我赚了一大笔呢。我今儿收到支票,说出来数目,能吓你一大跳……”芳菲做出眉飞色舞的模样,故意夸张的说着,“想知道是多少不?偏不告诉你!省得你眼红,哈哈……说真的,你没有画画,反而做了设计,真有些可惜了。”
屹湘吃饱了。托着腮看着芳菲吃饭,转眼看了看自己身边的这两只袋子。
可惜嘛?她并不觉得。
她失去过比这更珍贵的……
芳菲结了账,跟屹湘一起出来上了车才说:“真有你的,拎着这么两件礼服,能换我半辆车,还满街晃。”
“怕什么,你定的地方,必然是安保级数够够的。”屹湘说着,自己也觉得有点儿不可思议。是叶家两位姑姑的礼服。因为她给崇碧修改礼服的缘故,姑姑们好像对她的专业知识很信赖,面儿都没见,只跟崇碧说,过几日那个慈善舞会的礼服,就让湘湘负责给挑选好了……她想着,若不是照规矩应当面对面的交给叶家姑姑们,刚刚倒是应该图个省事儿,让叶崇磬捎带了去。想到这里,她叹了口气。枝枝蔓蔓的,从此邱家和叶家,联系只会越来越紧密了吧。别人倒罢了,叶崇磬那人……
芳菲车子一转弯,开进一个阔大的院落里,找了个空位停下来,说:“到了。”
屹湘回神,只见楼前停了一辆白色的跑车,车前斜靠着一个身材修长的男人。
芳菲车子熄了火。
黑影里那男人对着这边挥了下手,手指间一点红莹莹,他站直了,往这边走。
“你还亲自来了?”芳菲劈头便问,并不领情的样子。
佟金戈也没理她,径自走到副驾驶的位置,倒替屹湘开了车门,说:“芳菲一说朋友,我猜就是你,好久不见,郗屹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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