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瓷生看向屹湘的眼神很温柔。屹湘说那是家里的电话时,非常自然。自然到让她有点小小的失落感,虽然自己已经调试的很好。有一天屹湘对外人的时候,也会把她这里,当成“家里”,她相信会有这么一天的。
吃完晚饭,她邀请屹湘一起散散步。
走着走着,就只剩下她们俩,Josephina和Laura都是才跟着出了门便找借口返回了。
汪瓷生与屹湘走在花园的小径上,走了很久,汪瓷生才问:“……都不知道你喜欢什么花?”
屹湘看她的手指正停在修剪的极齐整利索的玫瑰花枝叶上,说:“并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
“我以为你喜欢茉莉花。”汪瓷生微笑着。
屹湘摇头,说:“也还好。”汪瓷生提到茉莉花,应该是有些缘由。屹湘望着她,两人在微光中,交换着眼神中的探询和理解茆。
“有什么特别喜欢的,都告诉我。我对你的一切都有兴趣。只可惜知道的太少了。”汪瓷生说着,揽着屹湘的肩膀,“这几日我因为Vincent的事情,多看了些LW的前几年设计档案。虽然你的设计,多数不适合我,我还是很喜欢……”汪瓷生微笑这,像是说到了什么令她很得意的事情,由衷的高兴。
“夫人,文件,我没有看。”屹湘说,这本是她今晚来到这里的首要目,却耽搁了这许久才说出来。
汪瓷生看他一眼,点头,说:“看完了资料,你恐怕就没办法抽身而退了,是吗?”
屹湘说:“有这方面的原因。另一方面,既然您能给我这么一份文件,我想接下来无论是否有我的参与,事情都将按照原定的轨迹进行。”
“坦白说,我还是有一点失望的。”汪瓷生边说,边转身。此处已是花径的尽头。屹湘脚步略迟滞了下,汪瓷生回身招手,说:“来……既然这样,随你的心意就是。”
“抱歉我眼下没有办法脱身。”屹湘说。
“就算是能脱身,我看,你也是不肯就回来的。”汪瓷生了解的说,拍拍屹湘的手臂,说:“没关系。”
她虽然说的是没关系,屹湘却能听出她的失望。可她心意已定,不会再动摇。
“Nick把Vincent的事情托付给我,现在,我想如果我可以转述给他,那也是一句‘尽管放心’。”屹湘看着汪瓷生的眼。
“对LW来说,会是一场恶战。不过我相信,赢的会是我我们。”汪瓷生说。
两人站定在花园中央,轻风拂过,喷泉的水雾朦朦胧胧的罩在身上。
汪瓷生讲话的语气仍旧是温婉柔和,却让屹湘精神一振。那是自信和决断,长久以来积累出来的,甚至是有些冷酷无情的力量。
“这样来日我就不算有负老友所托。”屹湘沉吟片刻,又说:“如果Vincent生前最后的时间有任何的不平,也会被平复。谢谢您。”
“傻孩子,谢什么呀……”汪瓷生揽着屹湘转身往回走,她看着远远的灯光,微笑着,专挑一些无关痛痒的话题来问屹湘——这个傻孩子,心里有多少是她自己呢……汪瓷生暗暗的生出些感慨来。就在眼前的一场恶战,她丝毫没有夸张。屹湘决意不参与其中,将来却仍是免不了被卷入。只是屹湘眼下事务繁多,能给她一时安稳和空闲得以喘息休养,那便给她。这也是她对屹湘的生活能给出的为数不多的贡献。
“难怪陶生一来就那么说,看来你不能回来,最失望的还是她。不过,屹湘啊,等以后方便了,也带多多见见我吧。女婿不女婿的,我不想催促你,你都这么大了,会有自己的主意。”汪瓷生跟屹湘开着玩笑,原本沉重的话题换到这里来,彼此间的距离都缩短了许多似的。她看看屹湘的反应,继续说:“家里多少年没有小孩子吵闹了,总是觉得寂寞。若是不方便带他来,我去看他也是一样的。这次你姑姑生病,我也早该亲自去探望。只是俗事缠身,去看她,得等些时候了。好歹Josephina先替我走了一趟,我也安心些。”
“好。”屹湘答应着。
Allen并不是个特别活泼的小孩。日后,她也许要多花一些心思,来琢磨下怎么能让他跟其他这个年纪的小孩一样,多数时候,就是会调皮捣蛋的……这会儿,叶崇磬该是带着他去见董亚宁了吧?
“多多不是个特别活泼的小孩。”她说。脸上有一丝若隐若现的微笑,“但是个特别温暖的孩子。”
汪瓷生默默的望着屹湘。
她没有立即说,对她来说,眼前这个孩子,也是特别的温暖的。
……
“不见!”一声断喝,让安静的病房里起了回音。
芳菲站在病房中央,端着刚刚拿出来的一罐茶叶,被董亚宁这一声吼弄的愣在那里。
病房中烟雾缭绕,董亚宁刚刚是在抽烟。
芳菲只出去了一会儿,回来在外面被护士喊住。听着护士着急的说董先生又发火。她便觉得紧张,问到底是怎么回事。护士说,刚刚进去告诉董先生:门卫打电话上来病房没有人接电话,通知护士站生活,叶崇磬先生带Allen来探视了。但董先生今早说谁过也不见,是不是这两位也不见?
她在外面先跟叶崇磬通了下电话说哥哥打了针睡觉呢……
“哥,叶哥都把多多带来了。”芳菲又重复了一遍刚刚说过的话。
董亚宁背对着芳菲,头都没有回。
芳菲第一遍问他的时候,他仿佛没有听到;芳菲再问一遍,他便吼了一嗓子。
芳菲把茶叶罐放下,说:“这是你昨天要的黄芽……也不知道好不好,家里就这些了,都给你拿来了……不见就不见,你别动气。”她轻手轻脚的,把桌上的东西摆放好。其实没什么要收拾的,但是现在如果手上不找点儿什么做,她不知道自己要怎么搁住手脚。茶杯和茶壶在她的拖动中发出细微的声响。
“出去。”董亚宁说。仍然是没有回头,因此芳菲也不知道他是什么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