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天佑和季天凌两人冲进病房的时候,便看到邬瞳竟然呆愣愣地趴在床边,手里紧紧握住季父的手,那双如同枯树枝一般的手似乎想碰触邬瞳的脸颊,可是无力的样子已经让他支不起最后的力气,而父亲在这世上留给他们最后的不是任何话语或者嘱托,只是一个相隔两米的遥望。
季天佑和季天凌两人生生止住了脚步,不敢上前去,床上的人已经没了生息,永远的闭上了双眼。
邬瞳的眼眶红红的,努力克制住想让眼泪不要流下来,泪水终究还是悄无声息的流过脸颊。
“季叔叔……”邬瞳哽咽着唤了一句。
“瞳瞳。”身后一双温暖的大手轻轻搭在邬瞳的肩膀上,季天凌看着季天佑此刻正好站在邬瞳身后,他不禁收住了自己已经踏出去的步伐。
“我没事。”邬瞳轻轻的摇了摇头,她的脑海里始终停留着一个温暖的笑容和怀抱,她曾经觉得天凌眼熟,原来他是开心,而眼前这个已经失去了生命特征的中年男人,这份熟悉的感觉确实从遥远而悲惨的童年传过来的。
“我是她的第一个孩子,曾经叫过季叔叔一声爸,原来当年那个为了找我不禁把家里门踢坏了的我以为世间唯一一个疼爱我的人就是季叔叔,可惜,上天太过捉弄人,我来不及报答他什么了。”邬瞳轻轻的闭上眼睛,将脑袋缓缓的靠在季父身上,她活过这么多年,只有季叔叔和她说过……你是一个有人爱的孩子。
这句话过去二十年,她仍然记得。
而季天凌此刻却微皱了眉头,似乎在仔细揣摩着这句话,父亲的风流帐他之所以知道,是因为五年前萧红因为萧雨墨的事情来找过季父,却被母亲拦住了,而她们的对话全部收进了自己耳朵里。
萧红是爸爸的初恋情人,尽管他们当年相恋时萧红老家还有一个私生女,但是当年仍然还差点结了婚,后来因为萧红突然又怀孕而且孩子还是别人的,所以两人无奈分手,甚至这件事儿还让他们两个心里一直存有芥蒂,往后几十年也不曾往来过。现在应该可以确认,萧红当年怀的孩子应当是邬瞳了。
季天凌看着邬瞳难受的样子,可是此刻她有季天佑的陪伴,突然觉得自己很多余。躺在病床上的父亲已经彻底闭上了双眼,自己以后再也没有爸爸了。
二哥去了,父亲如今也去了,季天凌突然看向窗外,淡淡的夜色很是安宁,偶尔传来几声路过汽车的喧嚣,他这么多年来一直觉得季家对他亏欠,所以尽力地去放纵自己,以为这都是他应得的回报,确实很潇洒,却总感觉少了些什么。
而此刻,心里却空落落的,他还有好多话从来没有和这个已经再也不可能对话的人说出口,“爸,儿子其实一点也不恨你。”
爸爸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别恨爸爸,当年不是故意把你弄丢的。”
他何曾不知道,可是心里总有怨气,在福利院的那段时光生不如死,自闭症的心里扭曲对他现在还有阴影,他强大**的外表下其实更多的是自卑。因为自卑,所以张扬。
只是他终究有这种报复的心里,这一句话只能此刻在心里说,遗憾么?他的字典里从来没有这两个字。
“我想出去。”邬瞳突然捂着脸跑了出去,一把将季天佑推开,季天佑没有注意差点被推在了地上,他还不明白为何邬瞳这样情绪激动。
季天佑和季天凌并没有追上去,三人此刻的心境全在病床上的这个人身上,今天连续两次的生离死别天人相隔,他们都不知道今天到底是触了什么运气。
“哥,要不要现在和妈说。”
他们都已经成年,甚至已经逐渐成长为一个真正的男人,有自己的思考方式,也有为别人着想的心意。而长大的最大的标志便是学会了把情绪全部的隐藏在心里。
“等她安全到了叶海再说吧。”
季天佑轻轻拉过一张椅子坐了下来,似乎想好好弥补这两年亏欠给他的陪伴,“天凌,你多久没回家了?”季天佑看着床上人儿,突然问道。
季天凌听完便哽咽住了,极力隐藏压抑住所有的情绪,终究也只有眼眶变得红红的,不敢再看床上的那个人,一下子背过身去,哑着声音道:“哥,别说了。”他真的受不了如此的问题。
“我们是不是很不孝。”季天佑这是在问季天凌,却同时在摸着自己的心问,他是一个冷漠的人么?他是季家长子,却主动和父亲断绝关系,看着季家逐渐没落大起大伏也从来没有伸出过一只手,直到把这个中年男人给折磨到了这种地步,此刻他说他是后悔的,却都没有用了。
“我们不孝。”季天凌仰着头将眼泪逼回心里,狠狠地吐出这几个字,二哥一直是最听话的,却是他们眼里一直以为的懦弱,也许他们此刻也能这样安慰自己,父亲到了那边二哥会比他们更好的照顾他。
就在两人都沉浸在悲伤自责的情绪里难以自拔时,季母突然推开门走了进来,双眼无神地扫了一眼坐着的季天佑和背对着墙站在那里的季天凌。
突然,她似乎想浅笑一下,却仍然无法抑制住脸色的苍白,看到季天凌隐痛的表情时终究是相信了这一个事实,一下子扑到了病床前。
已经哑着声音哭不出声来,这才是悲伤到极致的地步。
季天佑和季天凌默默地退出了病房,父亲和母亲的关系其实并不和睦,自从五年前的那件事出来以后,当然,只有季天凌明白了这其中的原委,父亲这五年过的并不好受,再加上两年前秀秀对他的打击,到后来季天佑离开季家的生意场,家族起伏等所有的压力都集中在一起,终于让这个曾经叱咤大半个叶海支撑起叶海贵族季家的男人被全部击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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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天凌轻轻的将门带上,季天佑突然拉住季天凌,“你现在应该把当年的事情全部跟我说了吧?”
季天凌的目光落在季天佑急切却认真的眸子上,终于像是下定决心一般点了点头。
“萧红是爸爸的初恋情人,墨姐当年跟你还有二哥回国的时候父亲就知道她是萧红的女儿,当时父亲之所以直接答应了你们的婚事,我现在才突然想明白,可能是因为瞳瞳。”季天凌突然皱了皱眉看着季天佑,这个猜想他不知道对不对,但是爸爸当年对萧雨墨的态度简直出奇的好,不像是对儿媳妇,而更多的像是父亲一般,而且他记得他一直想让萧雨墨叫他爸。虽然萧雨墨内外都很优秀,可能会讨家长喜欢,可是对于这个一向对晚辈都严厉的季家主持人来说,却实在让人想不通。
“瞳瞳?”季天佑并不明白这其中原委,甚至还没想清楚邬瞳此刻和萧红的母女关系。
“你难道没听到瞳瞳刚刚说她小时候只有爸爸对她特别好吗?我觉得当年爸爸可能是把墨姐当成瞳瞳了,虽然我现在仍然还想不明白为什么墨姐能安安稳稳的被萧阿姨抚养长大,萧阿姨却把瞳瞳送进了福利院……”季天凌提到福利院时语气明显顿了一下,那里的确是一个噩梦一般的地方,所有原本应该天真烂漫的孩童却成为了他童年最大的阴影。
“你是说,小墨的母亲是爸爸的初恋,甚至他们相恋时其实萧红还有一个女儿却骗了爸爸直到后来又怀了孕,才把所有的事情都揭发了出来?”季天佑的理智十分明晰,很快便说出了这其中的关系纽带。
季天凌点了点头,“确实是这样的,都是我当时听到萧阿姨和妈的对话才知道的,不过那时候发生的事情太多,二哥刚……墨姐又出了事儿,你当时的情绪很不稳定,所以就没敢再把这些事儿告诉你让你烦。”
“我知道。”当年的确对季天佑来说是一个噩梦,他们三兄弟虽然不常聚在一起,但到底是和睦的,兄弟情义血缘联系成的纽带怎么可能说断就断,也就是因为这个让季天佑彻底对萧雨墨断了念想,他不相信萧雨墨会杀了季天宇,却不得不承认季天宇是因为和萧雨墨在外面开房而猝死在床上的,被双双和自己亲眼撞见的事情,所以天宇的葬礼哪怕在邬瞳带自己去看秀秀之前他一次也没有看过他。
兄弟妻不可欺,他怎么会不恨,不是恨他们做出这样的苟且之事,而是恨他们为何这样赤裸裸的背叛自己,如果萧雨墨真的变了心,跟他说就是了,他就一定不会放手吗?两份心痛的感觉分明是不可比拟的。
“哥……”季天凌轻轻唤了一声,他看到季天佑越皱越紧的眉毛,便知道他又陷进痛苦的回忆里了。
已经过去了五年,却恍若昨日,就像此刻,他们还有种感觉,萧雨墨仍然活在这个世上,而爸爸也没有离他们而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