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茉莉啊,那小家伙倒是好运道,被百余里外的敖谷庄庄主看重,进入敖谷庄习武去了。”
“小豆子这孩子是个苦命的娃,爹娘死得早,不过后来俺们这有位侠女路过,她与小豆子投契,两人结为姐妹结伴闯荡江湖去了。”
“安国啊,我的儿啊,你为何这般倔啊,你没茉莉和小豆子的命,却也想成为武者,这一跑,从此了无音讯,让爹娘该怎么活下去啊?”
...
在村民的口中王延打探到了茉莉,小豆子乃至安国的消息,与当初山下村被灭的情况一致,安国私自跑掉,茉莉被他放在了李云扬的农庄,小豆与令狐婉结伴远走东华,这本是秘密的消息,如今却成了村民对于三人下落的共同认知。
王延站在自己住过的那间茅草屋前,看着门旁那个曾经为小豆子演练剑法击碎而如今却完好无损的石墩无比的迷茫与惶惑,山下村的一切远远超出了王延所能理解的范围,曾经死去的人都活过来了,连化作白地的山下村都恢复如初,甚至村民自行对本未死的茉莉三人有了共同的认知,这已经不仅仅是生死倒转,而是造物重塑,更恐怖的是连记忆都可以被任意的添加,遗忘,乃至篡改。
王延内心深处瑟瑟颤抖着,他本以为自己已然明白了这方世界的本质,对于苍穹之外的那个意志也有所认知,但眼前的一切却让王延觉得自己是多么的无知与弱小,心中生出一种生死被人操控,乃至灵魂被人玩弄于鼓掌的感觉。
他憎恨这样的感觉,却又不知该如何应对,但他渐渐的明白了一点,这个世界的确是被第五韵那个世界中的人创造出来的,他并非真实存在,而是虚幻世界中为人创造出来供人玩乐的东西罢了,唯一不同的是,他产生了本我,向往真实的生命,而作为生命的核心--灵魂,王延自认已然拥有,可那又如何?自己追寻的大道当真能让自己超脱,自己真的可以拥有真实的生命吗?
面对可以造物重塑的意志,自己该如何去成就大道,如果不能,那自己存在的意义为何?只是心甘情愿的成为玩物,供人娱乐提取经验的东西,最终沦为四小姐那般,本我消弭,在不断刷新之中,一次次被玩家杀死吗?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王延怒发如狂,疯了一般的仰天咆哮,这样的动静自然是引来了村民,所有村民远远的围成一圈,惊疑不定的看着王延,李墨那群孩子也来了,李墨的胆子还是那般大,看着状若疯狂的王延,他上前几步,道:“喂,你怎么了?”
李墨的声音引起了王延的注意,双眼血红的王延朝他看了过去。
“你曾经随我习武,虽然你心直耿介屡屡冲撞我,但我依旧倾力助你打熬根基,即便你过了筑基的最佳年龄,我依旧信你能成就武者,只可惜你最后陨落于恶人之手,我深恨自己不能相救,为这血仇我先血洗了黑水贼明康镇分堂,再大闹天马集,重创黑水贼。
可如今你生死倒转,活生生立于我面前,却不记得我是谁?”
王延连珠炮一般将他与李墨的交集一一道出,李墨听完满眼的迷茫,道:“你在说什么?”
“我在说什么?”
王延惨然一笑,紧跟着,他双目微闭,喃喃道:“我曾说‘大道只在剑中’,如今我更深信,也只有这般去认为,因为你们都是假的啊,你们都是不死不灭的怪物,是迷惑我心的魔障,是天穹上那个意志的傀儡!”
这一刻,王延方才明白当初任天行为何会说围攻他的人都是傀儡,他知道任天行应该是自己与刘兆先这条路上先辈,他勘破了一切,只可惜最终无力超脱,失败了,彻底殒命,甚至除开难陀尼这等人外,他的名字都无人知晓。
连任天行那等人物都失败了,自己会有希望吗?
王延脸上的笑容越绽越开,当中蕴含的不甘,无奈,惨然眼前这些人都无法明白,等到最后,王延放肆的大笑起来,笑声之中几个字缓缓从口中断断续续传出。
“你...们...不...该...存在。”
李墨听到这话,撇着嘴道:“你又在是说什么?你这个人好奇怪。”
“奇怪吗?因为我与你们不同,你们只是虚幻重复的怪物,是没有灵魂意志的傀儡,而我是王延,是一个活生生的生命,所以,你们不该存在,不该成为我的大道迷障,所以...你们都给我去死!”
话音未落,王延足下一点,身形一下冲入村民之中,手起剑落之间,大蓬的血水飚溅而出,数名农妇倒在了血泊之中。
“啊!”
惊叫声登时响起,眼见王延突然暴起杀人,村民立即惊叫着四散逃开,只是他们怎么逃得了?王延足下变动间,每一剑击出便是有数人倒下,随着一个个村民死去,随着越来越多的血水溢开,王延就在这样肆意的发泄中,心头渐渐清明起来。
“若是注定要成为和你们一样的怪物,我的灵魂意志注定要消亡,那么我存在的唯一意义便是去追寻真实的生命。我或许做不到道之下皆可弃,但至少能明辨虚实,情感未可放纵,对于你们这样的傀儡我何须在意?唯有生命之间交互才是值的珍惜的。
四小姐已死,她会永留我心中。李墨也已死了,带着我的内疚永远离去。而你们都是没有生命的傀儡,都不该存在!”
矛盾之中,王延彻底明晰了自己的大道-求真,明白自己生命的意义便在于去追寻属于自己的真实生命。只是这条路上,任天行这样的人物都失败了,刘兆先亦是茫然先前,王延自是也不知自己会否成功。
可即便如此,王延不会畏缩,若说之前他还会迷惑,但在这放肆发泄之间,渐渐明悟己道,透彻虚实真我后,他心中的心障渐渐洞开了些许缝隙,朝着大道缓缓迈步,故而他无所畏惧,因为这是他存在的唯一意义。
放纵杀戮之间,王延不单单生出了这些明悟,同时他脑海中还回想了诸多第五韵说过的话,如那‘农夫与猪’,又想起了当初在泰兰山那番奇特遭遇中,‘空我’莫名说出的那番关于‘空间,时间,规则’的话。
王延的手中剑未曾停下,心中却是万念流转,不知觉间,他的腹部再次跳动起来,紧跟着,那奇特的感应瞬间增强百倍,其后还在继续增强,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加强烈,很快,王延便发现自己出现了一种特殊的感觉,在他的眼中,尚未殒命的村民变得透明起来,而在这些村民的脑中现出了一团团交缠的奇异光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