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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艘大船缓缓靠岸,刘策刚步下甲板,徐辽就带着自己的亲兵热情的迎了上来。
望着两年没见的徐辽,刘策心中很是感慨,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徐辽,这两年,辛苦你了……”
徐辽受宠若惊,忙拱手回礼道:“军督大人且莫如此说,末将心中惭愧,将辽东各地……”
“别说了,本军督都已经知晓了……”刘策安慰道,“如此混乱的局势你都能将辽东牢牢控制在手中,说明你有能力管好这片土地,走吧,带我去四周看看,路上仔细和我说说辽东这两年的情况……”
刘策宽慰的话语,让徐辽心中松了口气的同时,更是羞愧万分,只能引着刘策向恭迎自己的大队人马走去。
刘策身后,叶胤紧紧跟随,她脸上苍白一片,显然是未曾适应大海带来的震晃。
但她依然坚定心志,握着手腕上那串陪伴多年的玉佛珠,忍受着刚踏上陆地的无力感,低着头戴上披风上的兜帽缓缓跟在身后。
“累的话,就说出来,你的身体状况并不是很好……”发现叶胤端倪的皇甫翟,及时出声对她说道。
叶胤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努力适应脚底下的重力点,强忍着体内的不适,坚定的踩着步伐。
刘策检阅完徐辽带来的人马后,笑着对徐辽说道:“徐将军,你做的很好,这些敢字营的将士看上去比来辽东前更结实了,只是那些雇佣军,到底怎么回事?”
徐辽解释道:“军督大人,这些雇佣军多是来自瀛洲,也有部分辽东本地的胡人,北方有肃慎和红毛野人虎视眈眈,
属下手中六千敢字营士兵怕无法应付那些异族人入侵,而辽东本部那些士兵也指望不上,
出于无奈之下,才想到召集这些雇佣军来稳定辽东局势,还请军督大人恕罪……”
“肃慎?红毛野人?”刘策眉头一皱,“看样子这片辽东的土地也并不太平,嗯……”
所谓红毛野人自然就是在极北酷寒之地的斯拉夫人,这群人依旧是以部落群居为生,可谓是茹毛饮血,野蛮成性,曾多次试图南下侵略,可惜都被草原上强大的蒙洛帝国给打了回去。
眼见蒙洛帝国势力强大,部分斯拉夫人就开始举族向东部迁徙,逐渐开始蚕食辽东边境的土地,与另一大异族部落肃慎一起,成为辽东最大的外患。
其实,在徐辽和郭涛取下辽东的时候,斯拉夫人已经占据了辽东北部边境雪苍山脉,时常到辽东边境杀人放火,劫掠粮食和女人,甚至连长期盘踞在辽东边境的肃慎人都要畏惧数分,不敢去招惹这群野蛮人。
刘策了解完辽东的局势后,脸上是波澜不惊,然心中已经开始盘算该如何将斯拉夫人赶出雪苍山脉。
“军督大人,我们这就动身前往平京?快马的话不出十日时间就能抵达……”徐辽小声跟刘策提议道。
刘策闻言,只是笑了笑:“不急,难得本军督来一趟辽东,顺便看看这四周的民情……”
徐辽急道:“军督大人,辽东现在不太平,万一要是有叛军伤到您,末将可担待不起啊……”
刘策说道:“有徐将军在,本军督会有意外么?放心,本军督心中有数,这次前来辽东巡视,也带来了八百护卫……”
说到这里,刘策回头看去,却不见韦巅的身影。
诸葛稚笑着解释道:“军督大人,莫要看了,韦都尉现在怕是让人用担架扛着呢……”
“这头蛮牛,当真是不该带他出海……”刘策轻声嘀咕了一句,继续跟着徐辽一起向前走去。
行至半途,刘策忽然对徐辽说道:“徐将军,带本军督去附近的矿场看看吧,早听说这里出产的铜矿质量上等,正好看看那些矿工是如何工作的……”
徐辽说道:“军督大人,您刚下船,不如先歇息一日,待明日末将再亲自带你去矿场巡视?”
刘策摇摇头:“不了,择日不如撞日,就现在吧,本军督不累,徐将军尽管在前带路。”
徐辽无奈只得答应下来,带着刘策和身后的人马向附近的一座铜矿场行驶而去。
……
矿场之内,到处都是本地矿工忙碌的身影,几名瀛洲浪人组成的监工队不时抽动着手中皮鞭,粗声恶气的指挥着矿工干活,要是有人偷懒就会毫不犹豫的一鞭子抽下去。
几名辽东本地矿工,合力撬动一块巨石,随着一声巨响,石块顺着斜坡直滚到下方,扬起成片的沙石飞屑。
另外几名矿工,光着膀子抡起铁榔头,一锤一锤的砸向脚底下站的一块巨石,约十几锤下去,那巨石已经出现了一道肉眼可见的裂缝。
相比那些卖苦力的矿工,那些技术丰富的工匠就相对要轻松许多,他们拿着攒子,握着小榔头,坐在地上,一下一下的凿在眼前的石块上,尽量将那些掩盖在铜矿表面大块的石头灰尘给抹去。
等这些石块处理的差不多时,就有几名背着箩筐的苦力,将铜矿石塞入内中,装满后再拄着木棒向矿场内一座炼化坊吃力的走去。
炼化坊内,热气滔天,几名工匠浑身汗水,奋力的拉动火炉边上的风箱,边上的苦力不断挥动铁铲,将堆积在一旁的煤炭铲入火炉内,将火势烧旺……
炼化炉另一边,却是几名工匠将一锅出炉的铜水倒入事先打制好的模具内,等铜水凝固后,成为了一块块圆饼形状,每一块重达二百斤,再由四名苦力合力抬着它放到炼化坊外的骡马车内,拉往库房等着向远东运输……
等刘策和徐辽一行人赶到铜矿场巡视的时候,刚好到了饭点,只听一名瀛洲人吹响口中等我铜哨,大声喊道:“开饭~”
闻听开饭的声响后,矿场内一千多名矿工立马“呼啦啦”成片的向饭棚扑去,拥挤着等待着自己的那份吃食……
刘策见到这一幕,疑惑的对徐辽说道:“徐将军,这是怎么回事?难道你没有告诉他们领取饭食要有序排队么?”
徐辽低着头说道:“惭愧,末将这就吩咐下去……”
刘策阻止了徐辽:“不必了,先过去看看吧……”
等一行人来到食棚前,刚好看到一个年近花甲的老人端着一碗菜汤和两个红薯蹲到一边的巨石上,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刘策见此,眉头微微一皱,快步向人群走去。
徐辽见此忙命身后的亲兵将挤在食棚前的人群驱散开,迎着刘策来到食棚前。
负责打饭的是一个留着小胡子的瀛洲人,见到徐辽时立马满脸赔笑:“将军阁下,你今天怎么有空来这里?”
徐辽使劲朝他挤了挤眼睛,示意他别说话。
可显然,那浪人没有领会徐辽的意思,只是瞄了一眼刘策,继而对徐辽说道:“将军阁下,你还没用饭吧,休息室里准备好了大米团子和鲜鱼汤,请您移步尊驾前去享用……”
徐辽这时候想要掐死那浪人的心都有了,只是小心翼翼的看向刘策,却见刘策脸上没有半点感情。
刘策捞起一勺菜汤凑到鼻子边闻了闻,随后又翻开另一个木桶,里面全是一颗颗烤软的红薯。
“怎么没有油水?主食呢?”
刘策拿起一颗红薯,回头对徐辽质问道。
徐辽尴尬的笑了笑,对刘策解释道:“军督大人,这主食就在您手中,这些矿工平日里吃的就是这个……”
刘策闻言面色顿时一沉,边上的叶胤见此忙对徐辽说道:“徐将军,这些矿工干的都是体力活,这么些食物吃下去哪有力气干活?不才记得当初军督府不是有规定么?
哪怕是官奴,一日三餐最差待遇也应该吃饱饭,不需要大鱼大肉,但白面米饭和油水还是要有的吧?辽东渔业如此发达,以鱼炼油并不困难吧?”
徐辽叹了口气说道:“叶总司,其实这样已经很不错了,要知道李世芳在的时候,这些矿工都是不管饭的,我们已经仁至义尽了……”
刘策说道:“既然决定要比李世芳他们做的更好,索性就下一些血本,这么清汤寡水的下去,矿工有力气把活干好么?只要他们吃饱饭卯足劲干的话,还怕收不回吃饭的本钱么?”
徐辽惭愧的低下了头,而那浪人见自己一向尊敬的将军阁下被人训斥不敢做声,顿时也还目露诧异,与其他同伴都杵在原地不知所措。
刘策刚打算再训斥几句,忽然瞥见矿工中有不少矮小的孩童满脸漆黑,正端着手中破碗等着领取食物,不由心头火起,指着他们对徐辽说道:
“你解释一下,本军督明文规定矿场不得招募十四岁以下的童工,不要告诉我他们都过了十四岁,我看最多也就八九岁这样,你是不是真当辽东是你家的,不把军督府条令放在眼中……”
徐辽回头望了那几个童工一眼,额头溢出豆大的汗珠,对刘策拱手说道:“军督大人,末将有罪,这些孩童都是附近村民的孩子,
都是因为穷困潦倒才来矿场混口饭吃,末将是实在不忍心他们才违反了军督府条令,睁眼闭眼,末将甘愿受罚……”
“你呀,唉~”
刘策指着徐辽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了食棚。
叶胤来到徐辽面前摇摇头说道:“徐将军,有些事你做的确实有些过了,看样子你还没领会军督大人的意思……”
叶胤说完,也紧跟刘策而去。
皇甫翟和诸葛稚只是凝望着徐辽一阵,随后一言不发的跟在叶胤身后。
“唉……”
徐辽摇着头叹了口气,尴尬万分的跟了上去。
等刘策一行人离开,食棚在短暂的沉寂后,再次喧闹的哄抢起食物来,毫无半点纪律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