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在这一刻都变成了泥雕木塑,只有一个人例外,那便是夜舞阳。
所有这一切,都是他导演的。而此时他所关注的,却是在自爆之前便齐刷刷脱离躯壳的那些识海珠。见它们在引爆躯壳之后便落入了在下方等着的谢一等人手中,这才终于放下心来。
北元城,早在夜舞阳亮相之前,就已经开始衍变。而演变的源头,就是千恶万邪石煞树。随着对石煞树研究的深入,夜舞阳益发地对这绝世邪物感到心惊胆战。在仙域看到的千恶万邪露,那竟然只是它的初级形式,威力也是最差。
无形无色无味无知,这种“四无”之境才是它的巅峰。它的威力随着主人的修为提升,夜舞阳完美消化了三老修为,如今已然是极境大修。石煞树也随之连续晋级,开始走向无形。
但距离彻底的“四无”,他还有着漫长的路要走。而在元域的第一次试手,他也不敢做得太过嚣张。一点一滴,润物无声地释放着,而目标,则被锁定在了天罡门人身上。毒气无处不在,无论天罡门人走到哪里,都会有千恶万邪之毒锲而不舍地融入他们的身体,继而潜伏到他们的识海珠中。
先前那批弟子的陨落,以及现在这批大修的自爆,都是因为这个缘故。夜舞阳已经知道了千恶万邪毒的妙处,只令其针对神魂。一旦发作,瞬间便可令目标人物停摆。而更可怕的是,夜舞阳还可通过石煞树向目标人物发出“潜意识”一般的指令,使其做出“规定动作”,比如自爆。
随着目的的达成,石煞树开始回收毒素,北元城悄然回复纯净。而本次的北域大战的最高层之战,也因为天罡门的倾覆而提前收场。
天罡门不战而逃,所有赌资尽归云阳宗。其余三门因为弃权,各自需要付出约定的五成赌资。也就是说,云阳宗这一次,净赚了两份半的赌资。
这还只是明面上的收益。暗地里,夜舞阳还得到了几千人的私藏,尤其是最后那批大修,简直就像一座座宝藏。但这些都是毛毛雨,最最值钱的,却是那几千枚珠子。对于这个宗派,夜舞阳没有丝毫怜悯和仁慈之念。不但要灭,还要让其要害人物永无翻身的可能。
三老之死,叶枫、陆源之死,齐玥、乐彤之死,数千无辜弟子之死,众多女弟子受辱之耻……桩桩件件,都要记到天罡门头上。更何况还有天罡门举门出动要杀他这笔账。天罡门不灭,他对不起自己,更对不起云阳宗。至于其背后是否有什么大势力唆使,他可懒得去理。
收获极丰,心情大好,他便豪情勃发了一下,直接拿出那半份赌资交给西来鹤,帮五大门派出了这份约定的仲裁费和场地费。同时,他还宣布,后面那两份半的分配,他尽数转赠给天阳宗,以替师父了结师门恩怨。但最后,他却把目光锁在了刘廷身上,笑眯眯地说道:“刘宗主,我这人素来恩怨分明。师恩已报,大战也已结束。咱们尚有一事,是否也该了结了?”
刘廷二话没说,便对那位已然失了血色的外事大长老说道:“去吧,自己种的因,便由你自己去承受果。至于你的家人子弟,你大可放心,我以人格担保他们会过得很好。”
那人凄凉地走出阵营,向着夜舞阳说道:“我不服。他背叛宗门,挨几句骂都不行吗?虽然修士世界从来都是实力为尊,可即便是四圣宗,也得遵守一些最最起码的游戏规则。你凭什么如此霸道?”
夜舞阳说:“你这番话有两大弊病。首先,我家师尊自始至终都没吭过一声,而是静静地忍受了你的斥骂
。虽然天阳宗并无大恩于他,可师门之情,他始终没忘。也正因为如此,我才会把那么大一笔资源送给贵宗。但他可以忍,我做弟子的却绝不可以忍。我能有今日,九成九要归功于他老人家。我才不管他做了什么事,得罪了什么人,我只知道他是我的恩师,就像我的父亲。任何人,即便有千条理由万般借口,都不可以对他老人家有任何的不敬,否则,我必百倍千倍地奉还!像你这般当众斥骂他老人家的,只有死路一条。别说我有这个实力,就算我今天只是个外层弟子,也改变不了这件事。唯一不同的,就是你伏诛的时间。你的弟子后人同样可以这样对我,这便是我的规则,绝不会因为你服与不服而改变。其二,你拿四圣宗来说事,十分可笑。我做我的事,于四圣宗何干?如果你只是想以此来威胁于我,那我只能遗憾地告诉你,我替你感到悲哀。我这人胆儿不大,什么都害怕,却偏偏不怕威胁。至于说霸道,如果你真觉得我霸道,那我就霸道了,你又待如何?”
那人想不到他竟说出这么大一番道理,一时间张口结舌,不知如何应对。最终,他苦笑连连:“我只能说……我很羡慕谢诗贤。这条命,归你了。”说着抬手就是一掌,将自己的脑袋拍得粉碎。
夜舞阳也苦笑起来:“好硬气的人,宁可自杀也不愿死在我手里。我喜欢硬气的人,罢了,此事就算了结了吧。刘宗主,收回他的双珠吧。天阳宗毕竟是我师之师门,这份情我夜舞阳铭记在心。今天,我当着众多同仁的面承诺,愿为天阳宗化解三次危机。这三枚玉牌请收好,何时使用,全凭贵宗。”
刘廷本来还在为得罪了夜舞阳而苦恼,却不想他竟然这般记情,竟主动将两宗之间的关系摆到了一个十分特殊的位置。谁都看得出来,夜舞阳乃是云阳宗真正的核心。他这般郑重其事,在给出三个承诺的同时,也等于是在向其他门派宣告:天阳宗受我云阳宗保护,尔等休要张狂!
如获至宝一般将三枚玉牌收好,刘廷肃然抱拳,躬身九十度,说道:“夜宗主高情厚谊,刘廷在此代表天阳宗表示感谢。来而不往非礼也,这是我天阳宗的最高令牌,请夜宗主收下。但有所需,天阳宗必尽阖宗之力!”
他这一手,顿时将夜舞阳弄得差点喷潮:好一个贼精的刘廷,这算盘打得可真精啊!
表面上看来,刘廷似有附庸之嫌。可事实上,他的所谓“回报”基本都是空头支票。因为云阳宗解决不了的事,即便招来他天阳宗,也不可能解决得了。可他这一手,却是要强行将天阳宗变成云阳宗的盟友。而夜舞阳还难以说不!
可夜舞阳是太极大家,自然有推拒之道:“刘宗主盛情,在下心中十分感激。但在下却不得不更正刘宗主一个错误。本宗宗主不是我夜某人,而是陆轻风陆宗主。先前之诺,是夜某以私人身份做出的。而刘宗主所赐,却是宗门大事。请恕舞阳不敢僭越。待我家宗主复活之后,再做区处如何?”
别说刘廷懵了,所有大修都懵了。就连西老爷子都不禁问道:“贵宗主不是已在先前的大战中……陨落了吗?”
夜舞阳拿出了陆轻风的识海珠,说道:“我家宗主只是身陨,元神及识海均只是小有损伤。下一次大战之时,他一定能带领我宗参战。”他没有用“可能”、“也许”之类的字眼儿,语气十分肯定,就如铁板钉钉。
这一下,所有人都明白那只横亘于天际的大手是怎么回事了。但这份明悟,却令得这些高高在上的人物自心底生出无尽寒意来。他们早就猜到夜
舞阳很强,可强得能信手消弭两次丹府爆炸造成的能量风暴,就未免太过骇人听闻了。即便是内域那些极境巅峰的大修,也不可能有这般能耐,除非是圣宗的大人物出手。
大家的心底对天罡门大修的自爆也有了一些靠谱的猜疑,但这事儿比起那只大手更加匪夷所思,以至于这些大人物们都不敢再想下去。但所有人都自心底生出一份觉悟:千万别去招惹云阳宗!
而这,也正是夜舞阳想要的结果。
在西老爷子的辛勤挽留下,夜舞阳等人终于答应等下区大战结束后才动身离开。而这剩下的日子,则史无前例地由西老爷子做东。但夜舞阳却十分头痛地猜到,这老头儿只怕是怀着鬼胎,想要他帮什么忙呢。
果然,在倒数第二夜,西老爷子单独请夜舞阳“喝茶”,终于露出了“狐狸”尾巴。
外域之所以会有四方之分,并非是因为外域太大,不好统一。即便是最遥远的地方,也最多一个月的飞程。对于拥有无尽岁月的人们来讲,这点距离算得了什么?
四方域之分,其实是因为外域有“四方眼”。所谓的“眼”,指的乃是元气特别浓郁,就像是涌泉一般的地方。这眼,正是四方修士的根基。东南西北四座“元城”正是为镇守和分配这四处“元眼”生出的元气而建,至于四城始建于何时,已难以查考。
说着话,西来鹤突然在脸上一抹,现出一张截然不同的面孔来:“舞阳兄,在下并非西老爷子。他老人家已在不久前为人所害,连元神都受到了重创。在下只是承他老人家指令,假扮他老人家来震慑一下敌人。”
夜舞阳心头一惊:“敌人?!”
假西来鹤脸上恨意昭然:“是的。就是敌人,咱们北域修士的大敌!”
夜舞阳感觉这事有些非同寻常,便说道:“还请兄台将事情原委说得清楚些。你不要先在心里打什么主意,是否参合其间,听完之后,我会有自己的决断。”
假西来鹤苦笑道:“看来,我这点心机,早就被夜兄看穿了啊。这样吧,我请老爷子亲自跟你谈,如何?”
真正的西来鹤就是始终在一旁为他们服务的那个小厮,同样生活在一张面具之下。一进门夜舞阳就通过窥真镜看出这两人的猫腻,却假装不知。
西来鹤向着夜舞阳歉然一笑,说道:“情非得已,还请夜公子不要见怪。”
夜舞阳却不以为然:“聊天喝酒而已,何须区分对象,只要喝得开心谈得来就没问题,不是吗?”
他才不愿把气氛搞得太过凝重。就算谈大事,他也宁可谈得轻松些。
西来鹤怔了一怔,呵呵笑道:“小友言之有理,是老夫太过拘泥。简而言之,老夫是本域本届的元眼守护人,职责就是掌管本城机窍,合理分配本域元气。”
夜舞阳打断道:“如何分配才叫合理?”
西来鹤眼中闪过一丝喜意,说道:“小友既然相询,老夫便细细道来。”
夜舞阳突然便反悔了:“不用,我只是随便一问,并非真的想知道。合理二字,从来都是实权者拿来忽悠人的。谁要执着于此,就是那被忽悠之人。”
西来鹤好一阵咳嗽,似乎要把五脏六腑都可出来才肯停。他是老狐狸,现在却被小狐狸给耍了一把,实在有些始料未及。接着咳嗽,思考着接下来该怎么说才能把这家伙拉下水。
夜舞阳好整以暇,倒想听听这老爷子要如何接着忽悠。好久没跟跟人斗过心眼儿,一时有些技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