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之前,陈永贺挑着担子与萧氏一行终于回来了,林远县的县集,农家人大多只赶一个早市,因好些人都离的远,下午都用来赶路了。大多数人都靠双腿走回去,能够花闲钱坐车的可不多。
萧氏挎着的篮子满满当当,走进陈悠家的院子,将竹篮放到一边,瞧见出来的陶氏与陈悠,就笑着道,“三弟妹,饭菜可做好了?我们逛了一个大上午的,可是饿的紧了。”
在一旁的曾氏拉了萧氏一把,朝她瞪了一眼。
“大嫂,你做什么,我说的可是真话,难道你不饿,我们在三弟妹家里做客,三弟妹招待我们不是应该的?”
陈王氏与曾氏也早知会过,若是想得到老三家好处,就得捧着,什么事都不能唱反调对着干。
可萧氏一看见陶氏如今的这个样儿,胸口的火气就直往外窜。
凭什么当初最落魄的老三家反而成了老陈家里最长脸的,让她一个二嫂整日阶里捧着原来窝囊的老三家,她就是下不去这个心。
所以处处都要做些小动作堵陶氏的心才顺气些。
为了这件事,老陈头夫妇与萧氏吵了已经不止一回了,就连陈永贺有时都不赞同妻子说话做事。
萧氏有时自己说了做了后,回头想想也后悔,但是当着陶氏的面儿她就是管不住嘴。
萧氏也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愚妇了。
陶氏只淡淡笑了笑,未说话,陈悠上前一步。
脸上笑容和煦又亲切,“早知道二伯娘你们这个时候要回来,午饭快做好了,你们去堂屋里歇歇,喝杯茶,叫了翁翁和嬷嬷,就能吃饭了。”
“还是阿悠懂事,想的周到,真不愧是大姑娘了,回头二伯娘给你相看一个好小伙儿!”萧氏笑嘻嘻拉着女儿扭着身子去了堂屋。
陈永贺瞧着萧氏的身影,尴尬地朝着陶氏笑了笑,将担子和竹篮放在廊下,才进了堂屋。
陈悠翻了个白眼,萧氏若真有好小伙早托人将陈荷说过去了,还会想到她?
二房的人走后,曾氏立即过来安慰。
“三弟妹,她就是这个脾气,咱们做了这么多年妯娌了,你也知道,别往心里去,为了这事儿,憋一肚子气不值当。”曾氏拉着陶氏的手道。
陶氏抬头看了曾氏一眼,眸色深深,而后嘴角牵起了丝笑意来,“大嫂,我不生气,真的。”
她确实是不生气,萧氏要是指望一句话能将她气到哪儿,这如意算盘是落空了。对待老陈头夫妇,她敬着孝道,或许会极力忍耐,但是对于萧氏一家,她却没这个义务,让着他们一分,也不过是看在这份血脉相连上。
而且萧氏也不过是小打小闹,若不是怕让老陈头夫妇难做,她有千百手段能对付这一家子。
“不气就好,不气就好?今年是准备在林远县过年了?”曾氏问道。
“还没定下呢!要看当家的,许是还回华州,过年馆子里的人都要回家,出年后没人照料。”
“若是留下过年,咱们一大家子就一起吃个团圆饭!多少年,咱们老陈家没聚在一起了。”
陶氏点头,“大嫂的话,我知晓了,回头与当家的说说,这主我是拿不下的。”
“这也是你大哥的意思,他毕竟是他们几个的兄长,他不伸头也没别人了。”
说完,曾氏要去隔壁院子,陶氏忽然叫住了她。
“怎的,三弟妹还有什么事儿?”
“有句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三弟妹有什么就说,我这个人呐可不像二弟妹那般没有肚量。”
陶氏瞧着曾氏些微苍老的脸庞,她两鬓已经有些斑白,双眼也没有前几年那般清亮了,而是多了丝浑浊,“大嫂,有些事,并不是你想的听的那样,更多的要去亲眼看看才能分辨真相。”
曾氏没想到陶氏会与自己说这般模棱两可的话,她一怔,随即笑道:“三弟妹,你说这些我可不懂,放心,大嫂虽然大字不识一个,可自有自己处事道理,你莫要担心了。”
曾氏这句话一出口,陶氏便明白曾氏并没有将她的话放在心上,她这样,陶氏再说也没意义了,有些事,点到即止。她的耐心可不是留着花在曾氏一家身上的。
曾氏这个人虽然心地还不错,可是脑子却转不过弯儿,老陈家大房,也就陈奇夫妻还能提拔着些。她有心点拨曾氏的婆媳关系,可曾氏不领情,她也不必再浪费精力。说凉薄些,大房又与他们何干?
“那大嫂快回吧,小思思在家中定然想嬷嬷了。”
曾氏转身离开。
赵烨磊与秦长瑞都去了城东王先生家中,中午吃饭便只有陶氏和陈悠陪着。
老陈头夫妇被请来堂屋,一家人一起吃了午饭,饭菜丰盛,萧氏一边嫉妒着陶氏,一边又发狠地往嘴里塞着菜,直到实在吃不下了这才放下碗筷。
她用手根抹了把嘴唇上的油,眼睛咕噜噜转了两下,道:“三弟妹,我带几个小的去歇息。爹娘就交给你照顾了。”
话音一落,也不管陶氏说什么,就抱着小孙子,带着儿媳、女儿出了堂屋。
陈王氏朝着萧氏的背影狠狠瞪了一眼,嘟囔道:“没规矩的东西!”
陈永贺喝了点儿小酒,吃的也有些多,此时正一边打饱嗝一边用牙签剔牙,老陈头瞧见二儿这个样子,同样冷哼了一声,心中想道,若是二房还赖在这不走,到时,他们真别想在三房这里拿到什么好处了!
于是,老陈头不悦的问道:“永贺,你们什么时候回李陈庄?”
陈永贺听到老陈头的话一愣,而后嘿嘿笑着道:“我与孩子他娘还想住几日,三弟他们不常回来,可不得好好唠唠嗑!”
“你们不回去,家里的牲口咋办!都饿死不成?”老陈头脸色沉道。
陈永贺喝的晕晕乎乎,在陈悠家里的这两顿比在家过大年吃的还好,而且顿顿有上好的“梨花白”,这好酒他以前可是没喝过呢!哪里还想着离开。
指望着这个酒鬼这时候领会老陈头的意思,又怎么可能。
“爹!家里不是有隔壁大娘家照应着吗!您急啥?我们就算过个十天半月回去也不迟!”
老陈头脸被陈永贺气的青紫,他一烟杆敲在陈永贺的背上,“说什么胡话,今儿下午就滚回家去!”
陈永贺近四十的人了,被父亲当着三房人的面前这样打骂,顿时脸色就挂不住,这酒气就上来了。
而且老陈头的烟杆是铁制的,这一杆子敲在背上可是不轻的很,起码得乌青。
陈永贺顿时就炸毛了,“爹!您还是不是我亲爹,你今儿干脆打死我算了,不然休想我家去!”
真没想到陈永贺能说出这样的话来,这像一个四十左右的大老爷们说出来的话吗!简直连个孩子都不如。
老陈头险些气的撅了过去,喘口粗气,抄起烟杆真的毫不留情的就朝着陈永贺打过去。
“对,我今儿就打死你!”
一时间,堂屋里乱成一团,幸好陈永春与曾氏过来,忙着拉住了陈永贺,闻到他一身酒味儿,大吼道,“陈永贺,你造反呐!”
陈永春到底是大哥,这一顿吼,让陈永贺发热的脑子一时找回了些理智。
“大……大哥……”
“你还知道我是你大哥,那你知不知道那边的是你爹!”
陈悠早带着几个小的站到了不起眼的角落,这阵仗,可不能让阿梅阿杏和怀敏被误伤。
陈王氏扶着老陈头的胳膊,老陈头呼哧呼哧喘着气,睁着血红的眼睛狠狠盯着陈永贺。
陈永春见老父脸色难看,急忙打圆场,“爹,你也瞧见了,老二今儿这是酒喝多了,犟头撒酒疯呢,我把他领出去让他清醒清醒。”
说着朝曾氏使眼色,曾氏急忙过去劝老陈头。
陶氏这个时候说道,“我去厨房给二弟端醒酒汤。”
话毕,走到陈悠身边,将几个小的也拉走了。
陈悠瞥了眼堂屋,随即也离开了。
陈永春要将陈永贺拉出去,陈永贺却倔着头不肯离开。
陈永春真想给他一拳了,“你今日吃错药了?爹正在气头上呢!你还想怎么着!非要把爹气死你才甘心呐!”
“可是……”
“你要说啥,出去和大哥说,这时,你说出来爹能应着?”
在陈永春一番劝慰下,陈永贺终于梗了梗头,跟着陈永春去了院中。
离了堂屋,被外头刺骨的寒风一吹,陈永贺剩下的酒劲儿也都消去了,这时候他脑子无比的清醒,回想起来他刚刚在堂屋里说的话做的事,懊恼不已。
陈永春带着他站在一株紫藤下,冷着声儿问道,“可醒了?”
“大哥……”
“别叫我大哥,你与爹是怎么回事,你不知他有病?不能生气啊!要是爹被你气出个三长两短,你要怎办?”
“大哥,是我一时糊涂!可是爹也不该在这个时候撵我家去啊!我……这好日子还没过上两天呢!”
“你……”陈永春点着陈永贺气道。“你就这么点出息!”
“况且,大哥,你当然能在这说风凉话了,你家老大可是管着咱们县的百味馆呢!一年进账少说几百两银子吧!你们还能不沾着光?我家那小子可还游手好闲着,爹娘答应我的事儿还没个准,我可不能走!”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