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秋推开丫鬟，步伐沉重地来到床前，看着睁着眼，还面带微笑的知夏，跪在了床边。
“知夏……”
沈静仪站起身，退后了两步。
“你好好地去吧，”她靠近她，伸手替她合上双眼。
目色骤然变得冰冷，她在她耳边道：“姐姐，一定会为你报仇的！”
她要她的仇人，付出应有的代价。
知夏的眼睛被合上，面色安详，惨白的脸仿佛睡着了一样。
沈静仪叹了口气，道：“逝者已矣，秋姨娘，你也有着身子，保重为好。”
秋姨娘想要起身，一旁的丫鬟连忙过去扶起她，只见她对沈静仪行了半礼，看着她郑重地道：“多谢二小姐，二小姐的大恩大德，知秋没齿难忘。”
她能替她见知夏最后一面，便是对她最大的恩德。
从此，她将铭记仇人，有仇报仇，有恩报恩！
沈静仪动了动唇，“这点事，何足挂齿。”
只是可惜了这么一条鲜活的生命，不，是两条。
顾氏，的确够狠。
沈坤仍然还盯着夏姨娘的脸，如今他已经对到底是谁下了红花的事没了兴趣，他只是看着夏姨娘，突然想到了很多年前，有个人也是这般死在了他的面前。
心中徒然一抖，他闭了闭眼，收回了目光。
“夏姨娘的葬礼，一切按照贵妾的礼数来。”他看向知秋，“你如今身子不便，还是多多歇息为好，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跟大嫂说。我会宣布，抬你做贵妾，以后一切用度，仅低于……顾氏。”他有些复杂地叫着这两个字。
听到顾氏，知秋的眸子动了动，面色平静道：“妾身，多谢老爷。”
沈坤点了点头，吩咐道：“送姨娘回去歇着。”
丫鬟领命，扶着知秋慢慢转身。
临走时，她看了眼沈静仪，后者会意，轻眨了下眸子。
“父亲，走吧，这里，便交给其他人收拾吧！”沈静仪道，沈坤没有再多留，与她一前一后出了房门。
老夫人就站在廊间，方才的知秋便是她放出来的。
可惜，到底没能见到最后一面，说上最后一句话。
沈坤出来，先是朝着老夫人揖了揖，目光扫了扫院子里的人，并没有发现顾氏的身影，因此，眸子冷了下来。
他不是傻子，然而，却总有人将他当成傻子。
袍子一提，他出了秋水畔。
这厢，老夫人拉了沈静仪的手，吩咐桂嬷嬷，“回头准备些艾叶烧了水给仪姐儿沐浴。”
“是，奴婢省得。”
“祖母，您不必担心，”静仪道：“这院子出了事怕是不太适合秋姨娘住了，不若让她搬到我那儿去吧？正好我那儿地方大，还有好几间房空着。”
老夫人皱眉，带着她离开秋水畔，“这个怕是不妥，她如今身怀六甲，什么事都要麻烦些，你若是担心，便让她搬进嘉善堂吧，反正也有地儿给她。”
沈静仪微笑，“那便谢谢祖母了。”
“你同我还客气什么，再说了，她肚子里的，也是我的孙子。”
“是……”
当日，秋水畔的秋姨娘便被老夫人带进了嘉善堂，这在外人眼中，是一份多么大的殊荣。
可是，在知秋的眼里，这却是用她亲妹妹的命换来的。
她坐在临窗的大炕上，身下铺着柔软的锦缎，靠着水绿色缠枝引枕，两边设了一对梅花式黑漆小几。左边几上摆着香炉，炉里燃着清淡的香料，右边几上摆着汝窑美人觚，里面插着水仙。地下面西一溜四张大椅，都搭着粉红撒花椅搭，底下四副脚踏，两边又有一对黑漆高几，几上皆摆着茗碗瓶花。
整个屋里的陈设，都是按照老夫人吩咐的来，看得出来，这是老夫人对她变相的一种补偿。
沈静仪过来时，知秋正怔怔地望着某处愣神，她的眼睛还是很红，脸上仍有未干的泪渍。
她心中叹了口气，“夏姨娘的事，节哀顺变吧！”说着，她上炕坐下。
知秋动了动眸子，好半天才道：“其实，那碗燕窝本该是我的，只是我平日里爱吃甜食，那日突觉腻得慌，便想要了几颗梅子过过嘴。知夏本不喜食甜，可见我犯恶心，便把她那碗让给了我，我怎么也没想到，她吃过后，竟然会……”
“这不是你的错，只能说是命！”
“不，”她看着她，“死的人本该是我的，那碗燕窝本该是给我吃的，却被她吃了，是我害了她。”
没有人知道，当她看到知夏身下流的血时，心中是个什么感受。
她知道，有人要害她们，无论她们哪一个吃了燕窝，其中一个都会逃脱不了干系。
而这件事最大的受益者便是顾敏。
沈静仪拂了拂袖子，搭在几边，“害了夏姨娘的人，不是你，而是郡主。你要记住这点，无谓的自责只会让你变得懦弱，只有记住自己的仇人，记住你想要报仇，才能做到你想要的。”
“我想报仇，二小姐会帮我吗？”
“我们并不是敌人，不是吗？”她道：“况且，你我还有着共同的敌人。”
知秋扯了扯嘴角，泪水从她唇边滑过，留下一道痕迹。她道：“二小姐其实是个幸运的人，老夫人待你，真的很好。”
她笑道：“或许吧！比起命运多舛的你们来说，我是幸运了很多。”
知秋低下头，低声道：“二小姐想要的，知秋也一定会努力帮你的。”
沈静仪敛眉，“秋姨娘的好意，静仪便收下了。”
“二小姐多礼了。”
“在这里，虽是祖母的地方，可该防着的还是要防着，”沈静仪打量了周围一眼道：“若是能不用熏香便不用熏香吧，那东西用多了也不太好，若是觉得夜里睡不着，便命丫鬟给你按揉按揉脑后。”
知秋明白她说的意思，便将她所说都记在了心里。
沈静仪起身，又说了几点，便带着珍珠绿拂离开了。
再回悠然居的路上，珍珠和绿拂的情绪都太好。将事情的原委调查清楚的谢嬷嬷此时迎了上来，将自己知道的事情与她说了一边，大致也都与知秋说的相同。
谢嬷嬷看着她道：“小姐可是怀疑秋姨娘？”
静仪摇了摇头，“我从不怀疑郡主的手段。”
她早就肯定了，这一切都是出自顾氏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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