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于天界争高下,不逊于仙神之力,你却猜不出魔道短长。
留着你们,还有用处。再见之日,青云之怨,必是要有所偿还的。
“他竟已是魔道中人!”我怔忪在火树燃点的梦引之前,一点点拼凑着记忆的碎片。
就好像一副永远没有边缘的拼图,越是填补向前就越是发现更多的碎片、更为细小复杂的图腾。
眼前怨青云的梦境里已消失了他的身影,似乎已失去追寻的价值。剩余的景象镜箱景象一般掠过眸眼。无非是一出迁怒的戏码。
天界雷霆追至,却已不见他身影。辨不出是例行公事还是摧狂发泄,道道惊雷尽数劈在山峦之上。
当我再回过神来时,眼前只余一片灼目的苍白,伴随着丝丝嗡鸣的电光流窜之声。
这燃梦之树传递出的感觉太过真实,以至于我真的为之应势向后跌倒在地,半晌只觉周身寸骨寸皮都麻木不可知。
“这……算是什么?这……算什么!”莫名,心底似乎有什么东西也随着这团火焰烧了起来,而且愈演愈烈,灼的人一阵痛楚一阵狂躁。
火光,到处都是火光。一片恹恹的红,像是打翻的朱砂在古旧的纸张上湮成整个王城的版图——烟火焚过的千阙千城
……祭台上闪耀的图腾……一张张扭曲的面孔……烟火随着鲜血蔓延成海,震耳的杀伐声与凄厉的哭喊混为一体震颤着天空。
“祭……烟火焚城……国覆魂封……”
探手狠狠扼了一把梦烬的余晖,灼痛嵌入麻木。
“没了记忆,却还是忘不了恨吗?”幽幽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淡漠里带着浅浅的哀伤。
“谁?!”想得太过专注了吗?竟不知身后站了人!若是刚才他有意为敌的话……
顾不得心下骇然,我迅疾转身。却见一袭素白轻衫身影。
“呵。”他浅淡的笑笑,眸中韵着如墨玉般温润的光泽,却又在目光触及我的那一刻兀自黯淡下去,低垂下的睫毛形成了一小片阴翳。
“恨……似已是与你深不可解的羁绊。……一切过往……任何是凭引,默默荒冢,烈风骤起散孤烟。
听似杂乱无章的低吟,掩盖了他的脚步声。唯见幽幽白衫拖拽起雾色涤荡,恍若被水晕开的月色。
擦肩而过的瞬间,他复又抬起眼,目光直直的投向那颗燃梦的扶桑。
透过氤氲迷蒙,他的目光分明如刃,三寸淡薄,七寸奈何。
“你说……此生寸、此生灭,聚散别离皆缘恨。可也算得上……是一种圆满?”他的声音参杂进喑哑。带着淡淡的艰涩,他淡漠的脸上渐渐浮现出笑痕。
“你……”这像要被淹没一样的哀伤,是怎么回事?
“呵,哈哈……别担心,我说的‘恨为引’不是伤害纠缠不息;而是——为化解释然啊……为化解释然……”
粲然笑着,他眸眼睨向扶桑之上燃点的梦境,簇然纵身。
就这样在我眼前,缓缓褪去颜色,缓缓化为氤氲雾气,一丝丝一缕缕飘渺而去。
恍若寸寸银丝,说不尽的哀伤,说不尽的沧桑。最后终是化在那灼烧的烟火之中,平息了烈烈。
他说的、做的,我不堪理解。却为何,那最后一眼闪烁了淡薄的目光,偏偏如同镌刻,挥之不去?
那样的眼神……那样的眸子……沉稳宁静、晦涩涤尽……如黑曜石一般。
——?!……黑曜石……
周身猛地一震,那些碎裂的景象飞旋掠过脑海,眼前随之晕染上昏黑。
……黑曜石……黑曜石……在何处唤过的名字……他的名字……黑……曜……
黑曜石——五行属于水,有避邪化煞之用,可避免负面能量的干扰,意为守护之石。可使人稳重、舒缓压力、心平气和、消除情绪困扰。
传说被称为“不再哭泣的宝石”, 谁拥有这样一块黑色的曜石,便永远不用再哭泣。喻义不再哭泣,幸福快乐。
然而敲碎后断面呈贝壳断状口,十分锋利。远古石器时代曾被用作刀,箭等用具。
从被赋予这样的名字那日起,他便知晓给予者心中轻遣的寓意与心愿。
无论是黑白变幻还是正邪交替,无论他被称为黑曜还是决城,他都不曾忘记。
而今……往事不可追,更何况梦本是残。
望着对面一身残火围绕的人,此刻正肆意着杀伐气息,漫无目的寻找着什么的人。
黑曜平静下方才梦外心绪,淡漠上前。
“离——暝——!”感觉到身后异动,对方迅疾回身,一道火焰应势击出,必杀之势堪堪。
“离暝?看来他是把我当做死敌了。炼魔之术果然……”心下沉思,就连再三迫近的攻击,他也没有闪躲。
反而在火焰穿身而过的一刻,指间凝出一道灵光,凌迅闪身直冲上前,径直点到了对方的眉心之上。
亦如初始景象——一白衣少年傲然立在当场,伸出一只手抵在离洛的眉心,指间蓝光微动,使其归于平静。
而那少年,素白的袍服映衬着俊朗的面容,神色之中带着冷漠。
即便今次是被对方击出的焚火穿身而过,他亦无半点变化。
反倒是对方,眼中阴晴轮转不定。
堪堪是炼魔术所激发的愤恨,正在与此刻注入的清明灵识,相排斥抗衡。
半晌,黑曜额角已渗出冷汗。
应势整个臂膀都在剧烈的颤抖,衣袂已被浮火燎得有些焦了。
火光映衬之下,若隐若现的却是一副玄冰灵锁的锁链。
“时间不多了……”眉心淡淡锁起,他眼中闪过愁绪,手下灵光施为却越发狠决了。
“你究竟想要做什么?”倏地被灵光贯透天灵,对方的眼中终于闪过了一线清明。
“……”
没有多余的精力能够分散,黑曜索性不答。
径自以自身灵力为凭,开始进一步收敛起对方身上散发出的怨戾杀伐之气。
“你究竟是正还是邪?!”对方眼中闪过不耐。
“……呵,你呢?你又是正是邪?”他无奈做声。
“我当然是……”
“怎么?中了炼魔术,为心魔所控,还能称自己是正吗?”
一场生硬对话,似乎并不需要答案。是以黑曜并没有再给对方回答或是提问的机会。
而是迅速抢过了对方的话,自顾低语。
“炼魔术?你说我……”一阵怀疑,对方还是语声喃喃的低语了一声,以示考究言中之意。
“其他的暂且不问。我只问你,可还知晓自己的身份?”他的声音淡漠之外骤然又降了三分温度。
这样怪异的语气与问题,让对方不由为之仔细打量。
却见眼前这个白衣人抵着自己眉心的手臂之上黑色烟气缭绕。且整个臂膀都在不住的颤抖。
仿若满弦之弓濒临断折,侧耳倾听,甚至能清楚的听到骨骼摩挲扭曲发出的“咯吱”声响。
“……怎会如此?!”
几番溯世跌宕,而今他的反应早已不是常人可比。是以黑曜清楚,对方口中的‘怎会如此’所指并不是询问自己臂膀异状。
而是惊疑这异状来源,缠绕自己臂膀的邪魔浊气,怎会是来源于对方的身上。
“你可还知晓自己的身份?”冷汗早已沁透了他所着的素衫,抵受着怎样的痛苦可想而知。然他的神情竟还是那般淡漠。
淡漠的不理会任何事,只执着询问一个问题。
仿佛他对这个问题的关心早已超越了其他外物、知觉,也只有这个问题才是眼前至关重要。
几次语风拗不过他,对方所性也不再浪费口舌。亦是用了淡漠的口吻作答道:“离洛。”
“离洛。”他漠然重复,似有玩味却又不置可否。
“故国护国将军——离洛?还是古墓守陵羽人将军——离洛?亦或是……”
“你此言是什么意思?!”终于像是遭到了愚弄一般,离洛的怒气跃然而生。
随之带来的后果便是魔气的加重。
彼时还能勉强站立的黑曜,待环绕手臂的烟雾加重之后应势被一股罡劲气势反斥得倒飞出去。
落地之时带着锁链亢重的声响,唯有他看得到,锁魂用的玄冰灵锁延伸缠绕在他臂膀上的那一段,随着刚才的那一阵异动,断裂化为了冰晶。
“神魔……之怒……吗?”怔怔若有所思,艰难说出心中所想话语。点点鲜血便不可抑制的从他口中滴落,如同一场腥热的泼墨挥毫,湮落了全部的苍茫空白。
“你该记得自己真正的身份,仙神——蓝雨!”
蓄势将尽,他单膝跪伏在地顾不及起身,目光已然如冰锥寒刃一般散出幽幽寒意,径直盯向了对方。
与此同时,离洛业已神色凝重的望向了他。遥遥望了,加之暗黑色的烟气缭绕,看来却像是那一日的决城。
寥寥一句话、一个式样,离洛看在眼中,却似受到了极大的触动。
回忆依稀从脑海闪过,如潮涌来,吞没了火焰的浮彩……
寒星溅碎一地,洒落漫天星辉一般铺陈地面,幽幽冷光照亮的空间、矗立凝注的冰柱、挥之不去的身影,一瞬间在他的记忆里翻涌。
“你忘了吗?我已经不是·······呵,阴性之物傍幽暗而生,是受不了你这样的·······
“其实你不必为我感觉痛苦的,更不必自责。……可以说是我自己的选择,只为能再见你一面,求一个望君已安的结果。
离洛不再是离洛········只剩下一刹,希望你能微笑着度过。直至最后也是欢欣多于苦痛。徒留回忆渐寒,不敌相忘永远。”
恍如隔世的声音,暮然响彻回忆,他时而浑浊时而清明的眸眼终是重新镀上了一层灼然。
“望飞羽相护,翼下之风,如伴风华。”
亦如那日他低低沉吟,喃喃重复,终于恍然若梦,惊醒乍寒。绚蓝的火焰漩涡般张狂的狄卷包裹中,他一笑粲然。
不同的是,这一次,未见他眉间结印呈现。
“仙神蓝雨……呵……呵呵……仙神?仙神便是要如此承受永劫的吗?!”霍然仰天长笑,他神色又见几分癫狂。
若是他手中有剑,便是随便一个人都可以猜出他下一秒的动作——剑指苍天。
黑曜看在眼中,心下了然,却是不语。
任由他将这恨意肆谑宣泄,直到焚尽了梦境山河风光、九霄宫阙;焚尽了记忆里曾驻过的每一处角落。 шшш ⊙tt kan ⊙¢ ○
他方才徐徐起身,语调一沉不变的开口,“永劫,无非是未完。那一日试炼抉择,冰褪情,火湮恨。你已选其一,剩下的今日便可尽消了。”
“呵~可你已不再是当时魔物——黑衣决城。难道还能成渡劫阶石之用吗?还是说,你也想像风华一样,一死以求解脱?!”烈焰之中,满是愤恨的声音透露出与火舌一致无二的扭曲。
一时之间,梦里梦外俱成了一派景象。
焚烬的火焰燿成了灼世的芳华,点缀着陌上扶桑残忆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