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半空之中,青龙索性袍袖一挥,彻底消了禁锢之术。虽还是一脸平静表情,脸色却已略显出了涨红,额角青筋也绷得紧实,看来是真的怒了。
似乎是贯彻了帝王孤高决绝的风范,不仅是之前的那一番话,此刻完全失去了束缚的朱雀借着火焰的烘托一下子又跃起数丈,高过青龙,居高临下的望着对方,脸上再没有之前那种运筹帷幄泰然自若的笑。若说之前的一切还在他的预料左右之中,那么这一刻就是彻底的轨迹崩碎了,那个人可是从来不会顾及什么章法利害的,没有需要顾及的东西、没有可利用的条件,只有要清除的目标以及被清除的尘埃。
见他不答,青龙飞身上前,手中青光抵过了半边天空的赤红,夹在两道光晕之间,空间像是被扭曲割裂了一般。
他眼睁睁看着那一拳逼过来,微一偏头,用最小幅度的活动避过。却不料那些灵光拖拽的劲风势如涤荡天地,将他硬生生推了出去。好在他羽翼昭显,虽是如风中残烛一般摇曳了一二,却也是轻灵优雅的稳住了身形,不至于狼狈跌落。可叹的是他周身锦绣华贵袍服已在之前的破阵挣扎中撕扯得褴褛不堪,不成样子。全凭他韵起的凤凰火为新衣掩盖,此刻被对方灵力奋力冲击,原本就不慎消耗的火焰,尽数随风散去,后果可想而知。
朱雀面对如此境状,干脆愤恨扯了挂在身上的残锦碎缎,羽翼一振便反笼将自己身躯包裹了。眼中炽焰翻滚,恶狠狠的瞪向对面,面色已入恶煞杀神,牙齿几乎咬得崩碎,才从齿缝间迸出两个字“下作!”
此种情状,青龙愕然呆愣原地。刚刚只是一时气愤,真的完全没想过会是这样。而且自己之前不也是险些如此吗?应该算是一报还一报吧?况且自己纯属无心之失,在那一瞬间也完全没有去看他,全部注意力都只是集中在了他身后瞬息已出万变,教愤怒、怨戾、肃杀、肆虐相纠结的气场之中了。
急于解释,偏偏被那样强大的不祥气场所震慑,一时有些嗔目结舌,叫误会值直线飙升。对方干脆直接就是一剑凌空劈斩下来。匆忙闪躲之余,自觉无辜使得他怒火多少也有些回升了,索性也变幻出佩剑迎击,“清者自清!我根本就不是有意要让你难堪!”
“哼,求饶也给我想个好点的理由啊!”翻手横挥灵力凝聚形成的剑刃,杀机四溢弥散。
“求饶?!你未免太自以为是了吧?刚刚也是,若不是你灵力早已消损殆尽还硬装无恙,我也不至于出手过重,惹得如此麻烦!”又气又急之余加之一点‘自知理亏’的古怪心里作祟,青龙都自觉自己的语气一会阴一会阳的,怪异得很。
偏偏是平日里心机较重的人,思维容易复杂化,听了这样疑似一语双关又阴阳怪气的话语,仅剩的一点理智只怕也要被骤然上升的怒火烧的残渣不剩了。
于是,空间另一端,离洛虽不解面前神秘人遥望的方向究竟存在着什么,却也从那飞火流云、炎岚盘踞的诡异景象里体会出了不亚于眼前之人的杀气。
“那里究竟······”目光移换,他发现那个神秘人定定的面对的那个方向,笑容竟越发浓重起来。
“嗯?”闻声侧脸,他终于有了一丝反应。但看到离洛的同时好像豁然想到了什么一样,神情里融进了一抹狡黠。
预感不好,他就势向后一跃。再抬眼,冷汗瞬间浸透衣衫,失神的瞳孔中赫然映出他之前所站的地方,地面上刀砍斧剁一般,切面犀利的裂缝,像是一条没有定点的直线,蔓延得不见边际。就连纵深都不为可知。
“你!”他犹自惊声,却发觉早已没时间言语了,对方的右臂已然高高举起,就势便要斩落。
倚在千年古树的断木之上,青龙广袖峨冠已为战甲龙角相取代,就连战甲上都已平添了纵横交错的细密伤痕。对面半空中红光星火直贯而下,堪堪又是一轮攻击。“小凤凰你烦不烦啊!明明都没力气了吧?还要单凭意志驱使身体像傀儡一样行动吗?!”
挥剑抵挡,青光再次大盛,如同两枚流星相碰撞,眼看密林枯址与火海炎涛之间又要再次腾起一片爆鸣硝烟。倏然一道白光如昼横扫过青红之间。让两人精神为之一震,恍然间才意识到那个人可是在这里的!在他面前最忌讳的便是起争战了!
像是触电一般弹开,两人虽是各有心思,却也一致望向了白光划过的方向。说是最忌争战,不是那位人物喜欢维护和平,不如说他喜欢争战激烈。所谓白虎,主刀兵。
“糟糕了,一定是打的过火了,把那家伙的兴致吸引过来了!”青龙啧啧,同时还不忘跃起,避过了地面割裂的轨迹。
“他,不会是打算快些了结了那边的人,好来此看个尽兴吧?!”朱雀战斗的意识平息下来,眼中虽还有怒火,却也受身体拖累难以行动自如,加之满心担忧。勉强跃起不到半空,便险些坠落。
蓦然,地面的裂缝之中,一株梧桐茂盛生长而出,稳稳将他托住,青龙旋即也闪身站到枝桠之上。略带痞气的一笑,看着有气无力的朱雀,揶揄道:“如果真如你之前所说,那你又为何要不惜弄得如此狼狈的遣散灵力来警告白虎,以此保护一个早已忘却了本职的下属?还直到现在都在担忧那边的事?”
“哼。”俨然是不屑理会,也不愿领情,他冷哼一声便又是一道犀利目光瞪向对方,仿佛解释一个极为白痴的问题一般,懒懒开口,声音薄凉:“因为,那颗棋子还有用处。”
“用处?”青龙琢磨其中意味,看样子是不太相信,“既然你要找这样一个借口,那你随意好了。只是你最好祈祷你那颗所谓还有用的棋子,不要惹得白虎睁眼。与他认识了千百载,你也没听说过有那个映入他眼中的家伙最后是活下来的吧?”
“哼,从未听说。更未听说过,有那一个不是魂魄俱灭的。”粲然一笑,他斜倚着枝杈偏头望向下方那一片原本应是一片海棠林的地方,冷声问道“怎么,你还不过去吗?”
“你怎知我就一定要去?不能是待在这里看一场好戏?”
“青龙属木,仁义礼智,对应仁。不可能看着事情闹大平添牺牲吧?况且,你用梧桐接住我,又说要我祈祷,不是准备亲自上演一出好戏给我看吗?”一语中的,他嘴角浮起高深的笑。
青龙返身丢给他一记萧索的白眼,纵身陨入黄昏过后的夜色之中。
“早至如此,又哪来这泫然波澜?你总是要将她除去的,只是这一次不同于之前。之前我本发觉被天界监视,若想救那些棋子的性命,只得让他们自己动手除魔。无奈实力相差可谓悬殊,不得已才要我出手收拾残局。可是······小青虫你说的没错,情况真的有些意外了,魔气积怨之戾,不适合凤凰火本就森戾的术法来对付,加上其中渊源错综,搞不好只会助长魔性。好在一番肆闹之后,得以进入这么一个边境空间,不受任何监视。即便是借你仁和之力将之消除,再推说成为那些人所作,也无不可。”
“喂!别在那边自说自话的那么悠闲啊!你多少想想我的心情好不好!竟然还说的我好像早就注定要被你利用一样!”树下传来声音愤慨。
树上人腔调却显得更加无辜“这些,我早就有替你想过。枉我还怕你直接动起手来除魔会耗费太多灵力,先行费了她些许魔力,又封了她的记忆。可惜你一番喧闹致使事情转折了,现在不仅要除了她,还要先唤回她的记忆魔性。害我之前的安排全部付诸东流,现在还只能躺在这里看好戏。”
“你是故意气我的吧?!小凤凰!害怕我会耗费灵力,直接说是觉得我灵力低下不就好了吗?我的灵力你已经领教过了吧?再敢废话,我叫你余生都只能躺在那里炫耀!还有,不要说得我好像早就注定要被你利用一样!”愤慨声渐远却依旧清晰的传入了他的耳中,牵扯出他得意一笑,对方果然是被刺激到了。
“哼,你还想否定吗?从进入这个边境空间起,我就料定你会来了。天界不可能任由事物拜托控制,自然也会派人来此,无论是监视也好,还是出手收拾也罢。但凭实力,自然会选择其他三大神兽之一,以资我们之间相互制衡,这也是他惯用的乏味手段了!”他说的恹恹,似乎是极为厌烦,可说到后面时声音却已是低沉,带了些许杀气。
树下静默半晌,而后是嘻哈的,不以为意的讪笑“就算是这样,你也不能料定来的就一定是我啊。”
“的确。但你的几率相对来说还是比较大的。玄武淡漠,不惜理会世事,即便是天界命令也从来不放在眼中。此次兹事体大,天界断不会犯险召他一试。这样便只剩下了你和白虎,白虎战力卓著,除魔必定成功,可万一战意难平又是一重风险;而你则不同,仁和之力本就是消减戾气的最佳选择。况且,就算天界选定的不是你,你也一定会来的。毕竟事件是发生在你的东方属地之上。”他随兴说着,合起眼帘,又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呆着,看上去好像真的是需要小憩片刻了。
“你和我说实话,这些,你真的是在千年前行动之初就设想好的了吗?还是······”青龙兀自在一片焦土中行走,所踏之处便新生出一片嫩草与零星几朵芬芳摇曳的花卉。此刻虽说是为了找出邪魔,激发其魔性引白虎来此,救朱雀所谓的棋子一命,事情来的十万火急。他却为这一番对话走得相对迟缓了一些,只待一些从未被昭然说出口的答案。然而对方却没了声音。
再回首眺望,对方似乎已然睡得沉了。无奈摇摇首叹气“真实的想法总是不愿意说出来吗?真是谨慎啊小凤凰。似乎时刻面对的都是你的敌人呢。时刻活在戏剧里真的就不累吗?不过一句逆天赋,也要假他人之口说出来吗?你可知那个人并不是一个好傀儡。”附身拾起脚下散落的海棠花瓣,那上面裹着厚厚的一层冰霜,沁得他指尖发寒,冷厉之色瞬间遍染眉梢眼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