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夫人,不好意思,这么晚还打扰您。”
来人是倾城公主府的管事,一个四十多岁文质彬彬的中年男子,见了白璎珞,他的面色有些愧疚,可白璎珞分明看到了他眼中的有恃无恐。
是啊,一个是公主,一个是从六品的外命妇,公主府的宠物跑进了他家,白璎珞还应该感到荣幸才是吧?
而见到这个人,白璎珞的心中,却是满满的愤怒。
来人便是前世时几次三番对杜轩威逼利诱的公主府的项管家。
刻意的平复着心里的怒气,白璎珞客气的笑道:“既是要紧的,那便先找找看吧。不过,是只找后院,还是整个状元府都要找,还请给个准话。若是整个府里都要找,我也好吩咐下人该回避的回避,免得冲撞了。”
白璎珞的几句话,项管家的脸色顿时有些不好看了,拱手行了礼,他谦卑的说道:“杜夫人说笑了,奴才哪有权利搜状元府?只不过是一墙之隔,怕那小畜生不长眼,从哪个狗洞里跑到了您家后院,只在后院找找就是,找不到也就算了。”
知道他们找的人就是白义,却又听项管家言语不逊,似是很不把白义放在眼里,白璎珞对白义在倾城公主心目中的分量,顿时有些怀疑起来。
不过,兴许是倾城公主太过看重白义,引起了旁人的嫉妒,也不是不可能的。
白璎珞撇开脑中的胡思乱想,点头应允,让管家带着项管家,和他带来的那两队人去了后院。
心里仍旧觉得有些不放心,白璎珞迟疑了一下,随后跟了出去。
走到后院,便见那些人手里四散着找寻起来,而那位项管家,背着双手站在荷池的台阶上,四处眺望着。
见白璎珞过来,项管家忙下了台阶。
“不知是什么宠物,若真是公主府的,怕早叫出声了,你确定他真的跑到我们府里了?”
早已有公主府的护卫沿着墙根看了一圈,并未发现有狗洞一类的缺口,白璎珞似笑非笑的回头问着项管家。
眼中的厌恶一闪而过,项管家冷声笑道:“公主豢养的一只小白狗罢了,平日里不吭不响的,可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窜出来咬你一口,让人防不胜防呢。”
若是不明就里,他这番话,倒要真让人以为是一只淘气的狗了。
听了他指桑骂槐的话,白璎珞对他忽的生了几丝厌恶,不欲与他多说,白璎珞抬脚朝前走去。
公主府的护卫们,动作野蛮的提着刀棍挥舞着,眼看根本不碍事的梅树被他们凌空乱舞的打落了许多花苞,白璎珞情不自禁的皱了皱眉。
火把来回搜寻着,一个错落,白璎珞的眼睛,倏地睁大了几许。
方才白义靠着的那棵树树干上,竟有几滴血迹。
一颗心砰砰的跳着,白璎珞不顾沉香的阻拦,一边朝前走,一边堆着笑脸柔声招呼道:“几位大哥,一只宠物罢了,又没长翅膀,怎么也飞不到树上去的。您几位手里动作缓着些,打落了花苞,到时候,满京城的人院里都有梅花可赏,我和外子怕是只能看着空落落的枝头发呆了。”
说话间,白璎珞已经走到了那棵树前,转身遮住了那几滴血迹。
话说得随和,那几名护卫眼看白璎珞有着身子,又是大晚上的被自己一行人吵醒,心里不由的都起了几丝怜香惜玉的心,手里的动作果然缓了下来。
白璎珞忙道起了谢。
细致无比的找了一圈,什么都没找到,护卫们齐齐出了梅林,到项管家跟前去回话了。
白璎珞落在最后,跟了上去。
阴鸷的目光不死心的在院子里转了一群,项管家轻叹了口气,摆了摆手,带着护卫朝前院去了。
白璎珞看了沉香一眼,沉香了然的点了点头,跟着白璎珞回了怡心苑。
刚穿过角门,便见杜轩急匆匆的回来了。
随远去唤杜轩回来的时候,话说得便不清不楚的,此刻见项管家面色阴沉气势汹汹,而白璎珞还赔着小心的跟在身后,杜轩不由的紧张起来。
“珞娘,你没事吧?”
不问是什么事,杜轩走到白璎珞跟前搀住她,关切的问了起来。
见到杜轩,项管家的脸色,不似方才那么阴冷了,带了几分笑,他客气的跟杜轩打着招呼道:“公主的宠物丢了,奴才便带人来找找,扰了大人和夫人,还请二位包涵。”
见是一只宠物,又见白璎珞冻得两手冰冷,杜轩的脸上顿时不那么好看了。
“可找到了?”
未搭理项管家,杜轩回头问白璎珞。
见白璎珞摇了摇头,杜轩回头看着项管家道:“既然如此,天色已晚,便不留诸位在府里喝茶了。”
虽知晓带人夜入状元府是自己的不是,可被杜轩这样冷待,项管家看了杜轩一眼,没好气的冲身后的护卫挥了挥手,转身离去了。
回到屋里喝了一杯热茶,又听得管家回来说那些人已经走了,大门也落锁了,白璎珞才放心的点了点头。
待到管家离去,小丫鬟们也都被沉香挥退,白璎珞才牵起杜轩的手出了门。
“珞娘……”
见白璎珞带着自己朝东厢房走去,杜轩一脸的费解。
可进屋看见脸色苍白坐在暖炉前烤火的白义,杜轩顿时愣在了屏风前。
看着白义,杜轩就觉得自己是在照镜子,可仔细看,两人的气质又略有不同。
杜轩温文尔雅如初夏的清风,而白义,更像是寒冬从空而降的冰雹,浑身透着一丝逼人的寒气。
杜轩愣住的时候,白义也愣在当地,连拿着火钳的手,也僵在了半空中。
知晓他们需要时间来消化这个事实,白璎珞转头吩咐了流莺守好门,又让沉香送些热茶和点心过来。
三人再度坐在桌前,白义已经冷静下来,看着杜轩的目光,便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雀跃,“你,你是哪里人士?生辰几何?”
面色微暗,杜轩摇了摇头,“我自小便是孤儿,并不知父母是谁,所以,生辰几何故居哪里,我并不知晓。”
呼吸急促了几分,白义想要说话,却猛地咳嗽起来。
杜轩下意识的伸出手去为他拍起了背,好一会儿,白义的气息才喘匀,谢过杜轩,他喝了口茶道:“我是永乾二十二年生人,今年二十二岁。至于故居何处,我也不知晓。”
普天之下,毫无关系的两个人能长得一模一样,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所以,杜轩和白义在看到对方的那一刹那,都在怀疑对方是不是自己的孪生兄弟。
白义说完,杜轩有些急切的问道:“那你这些年都飘零在何处?抚养你的那人,可知晓是从何处捡……遇到你的?”
白义低下头,一边回忆,一边自言自语的说道:“我从幼时便跟随师父住在山里,懂事后,师父告诉我,说我是他从外面捡到的孤儿。这么多年了,师父待我如亲生孩儿,所以,我从未起过要寻亲的念头。不过,隐约听师父提起过,他到南边游历时,在天山脚下捡到了我,可我细问时,师父又不愿多说了。”
说罢,白义又低声咳嗽起来。
想到他刚才在梅林里咳了好大一滩血,白璎珞关切的问道:“你怎么样,不会有事吧?”
白义笑着摇了摇头,“谢嫂夫人关怀。我随身带着药,只不过,方才血气上涌,一时没有气力取药来服罢了,方才服了药,已经好多了,再将养几日就没事了。”
放下心来,白璎珞点了点头,心里,却在犹豫着要不要把他中毒的事情告诉他。
念头刚起,便听杜轩问道:“你的毒,可寻到解药了?”
瞳孔微缩,白义怔了一下,摇了摇头道:“尚且无大碍。”
却是言尽于此,一副不愿再多谈的模样。
见杜轩脸色微顿,似是有些受伤,白璎珞从桌下握住了他的手,无言的安慰着他。
以眼前的情形来看,白义显然是不愿意被束缚在公主府的,所以,他才趁夜逃了出来,由此可见,他与公主府的那些人,关系也并不和睦。
只凭杜轩和他相貌一致,就让他瞬间建立信任,自是不可能的事,白璎珞摇了摇杜轩的手,示意他稍安勿躁。
白义似是也意识到了,目光中满是歉意,却仍旧什么都没说。
“那接下来呢,你有什么打算?公主府的人已经被惊动了,我估计,如今外面这巷道里定然有人守着,你逃不出去的。”
想到白义的处境,白璎珞有些担忧起来。
白义展颜一笑,“我今夜原本就没打算要逃走的。”
见杜轩和白璎珞看着自己,白义坦言,“我是要逃离公主府,不过,如今时机不对。这只是个试验,试探一下公主府的防范势力罢了,看看有没有什么漏洞可以利用。不过出师不利,才落到了这一步。不过我也很庆幸,遇上了你们,谢谢你们。”
真挚的道着谢,白义笑道:“我不会贸然行动,搭上自己的性命,搭上后半辈子的无忧无虑。所以,你们放心吧。”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出逃?若有帮得上你的,你尽管开口。”
杜轩一脸不作伪的关切。
心中一暖,白义轻叹了一口气,“原本,是打算探好了路线就走的。不过,如今,却有件更要紧的事。”
目光灼灼的看着杜轩,白义沉声说道:“我要写信给师父,问问当年捡到我的事,看看有没有线索,能查到我们的身世。”
听到白义说“我们”,杜轩的心里不可抑制的激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