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又一次偶然的邂逅,袁彩伊与孟寰凌相聚在了深冬的江岸边。

与上一次相比,这里又多了一些寂寥,多了一些荒寒。

袁彩伊不由得将双手揣进那呢绒大衣的兜里,昂视天空划过的那迎风展翅的雄鹰,感怀着:“这些年来,我一直都希望自己能够活得坦坦荡荡,潇潇洒洒,可是我总是在想,自己这样隐姓埋名又何来潇洒,何来坦荡?不知道为什么,银城,这个我久别十二年的故乡,这里的人总是给我带来自己意想不到的事情。当我知道你的另一个身份时,我并不惊奇。细想来我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

孟寰凌只是浅浅地笑着。

“我不禁在深思,我们为什么要不断地伪装自己?为什么要有意无意的掩盖自己的真实身份?是信仰?确切地说应该是信念吧。”袁彩伊柳眉微蹙,轻声说道。

孟寰凌也是默默地点头,他也能够感觉到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袁彩伊已经成熟了许多。

“这两天来,我忽然发现我自己真的很渺小,我总是陷在个人的恩怨当中,而你们......则是为了国家,为了民族。”袁彩伊眨了眨眼睛,又慨叹道。

孟寰凌面朝对岸,慢条斯理地说道:“当你真正跳出束缚自己的恩怨情感之中的时候,你真的就会发现有太多太多伟大神圣的事情值得我们去做,值得我们付出青春,乃至生命......”

袁彩伊不禁哀思如潮,说道:“是啊,我的世界已经彻底的天翻地覆了。长嘶表叔在我的生命里就如同那坚韧屹立的山峰;而我爹就是我的人生当中永远都不会降落的太阳......现如今,仅仅只留有一抹如血的残阳,只有那惨淡的愁云......”

孟寰凌深挚的豪情似乎胜过了旭日的光辉,他的声音是那样的高亢。“不管阴风如何咆哮,不管乌云如何翻滚,我孟寰凌只愿用我的笑容晕染半边天际,用我的真情荡涤数里烟云,只为你袁彩伊不再皱眉叹气,哪怕是斗转星移,天崩地裂......。”

袁彩伊那流过太多泪水的双眸凝望着铺满冰霜的江面,只是淡淡地莞尔而笑,沉默了许久,低声道:“寰凌,你看这曾经碧波荡漾的江水,当它的底部深处也结冰的时候,它就无法再流动了......”

孟寰凌眨了眨那依旧坚毅的双眼,点了点头说道:“我明白,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但我更相信冬天的太阳最温暖,江面上的冰霜不一定就是寒冷的,总会有冰消雪融的时候!”

袁彩伊微微地将头别向了一边,面朝远处的彼岸,平静地说道:“天涯何处无芳草啊?”

孟寰凌那炽热的目光凝望着袁彩伊泛红的面颊,朗声说道:“天底下盛开的繁花固然千姿百态,流光溢彩,但是千朵万朵中却唯有你是最动人的一朵!”

袁彩伊那翕动的双唇依旧沉默着,如若红霞般的温情却胜过了万语千言......

孟寰凌双手搭在袁彩伊的两肩,真挚地说:“彩伊,答应我,和我一起去云南,咱们一起去支援蔡将军的护国军队。和那些仁人志士们一同拿起武器,摆脱帝国主义的封建统治。”

袁彩伊抬起头,仰望着蓝天,“蔡锷将军我在**倒是有所耳闻。”

孟寰凌眼神中饱含着深情。“他是我这一生最敬仰的人!”

“他的赤子之心天地可表,是真正为了老百姓的人。”袁彩伊眨了眨眼,长长的喘息着,点了点头。“我想是时候该放下杨家,放下银城了......好,我答应你。一起去云南,为四万万人争人格!”

孟寰凌喜笑颜开:“太好了!一言为定!”

袁彩伊浅浅地笑着,默默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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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吟惜的病情愈来愈重了,据医生说是多年的顽疾,主要是心情压抑所致。

孟寰凌与孟恒义到外地出差,在临走前他特地嘱咐袁彩伊,希望袁彩伊能够时常去孟家,帮忙照看一下他的母亲,便放心地离开了银城。

袁彩伊去探望陶吟惜的时候,并没有提前打招呼。结果到了孟家才知道陶吟惜与孟婀婵去了白鹿寺。

她本想暂时离开,改日再来孟家探望,结果却碰上了陶沁嫣。

没想到陶沁嫣竟然邀请袁彩伊到她的房间耐心地等待。

袁彩伊并没有太多的顾虑,不知道为什么她对陶沁嫣的怨恨好似渐渐淡去了,尤其是想到陶沁嫣将任谦愁抚养成人,令她反而生出一丝敬意。

陶沁嫣的房间格外冷清。仅仅只有一张很普通很普通的圆桌和一张大床;或许是孟家的人都对书画比较感兴趣,所以床后面的墙上悬挂着一幅气势壮阔的牧马图。

只见上面画着各种不同姿态的马有近百余匹,牧马人也有二十多人。马群有聚有散,马的毛色也有浓有淡......无不给人一种心胸开阔的清爽之感。

袁彩伊直立在一旁,陶沁嫣却丝毫没有待客之道,只是背着手,站在窗前,面朝窗外。沉声道:

“在你为谦愁输血的时候,我就已经开始怀疑你的身份了。我曾一度想要杀害你,那是因为我实在太痛恨杨踏疆了。我知道你一直都对我耿耿于怀。我找你来并不是向你诉说杨踏疆的罪行,只是希望你能够进一步了解自己的父亲。”

袁彩伊依旧默默地站在一旁。

“当年你们家出事的那晚,杨踏疆连中三枪,这三枪分别是我与何长嘶及方锦烈给他的。虽然已经过去了十二年,但我们三个却从来都没有后悔过!尽管当年杨踏疆家财万贯,威振四海,但他却是个实实在在的凶狠恶毒之人。”

陶沁嫣哀泣着又道:“当年杨踏疆为了谋取更大的私利,不惜将烟土引入银城。乘风好意制止他,他不但不听规劝,却反咬一口!将走私烟土的罪名陷害给了乘风,简直就是丧尽天良!”

陶沁嫣又哀泣道:“就在你们家发生灭门惨案的十几年前,弥绵也就是你的姨母,已经与方锦烈定下了婚约。就在他们二人成亲的前两天,弥绵忽然悔婚了。从那以后她就再也没有出现在银城。当时所有人都疑惑万分,方锦烈也开始变得萎靡不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