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生存(一)

呼吸突然有些困难,江灵夕突然捂住自己刚刚被张安安触碰到的左胸口,那里,一阵痉挛让她几乎在刹那间窒息,而她所有的知觉也都在那刹那恢复了,包括痛觉。好痛!心跳得太过剧烈,几乎都要跳出自己的胸膛一般。从未有过的快速,撑得她整个神经都剧烈地跳动起来,脑门上青筋暴突!她试图按压自己的脉搏来平息自己的心跳,却是连手腕都碰触不了,一碰就是针扎般的疼!

“你做了什么?!”江灵夕朝张安安吼道。

张安安冷冷地看着她。

现在的江灵夕脸上冷汗直冒,顺着脸颊往下流,在脚下的地板上聚了一堆,蓬乱的长发粘在她脸上,还有那身的衣服,也因为睡眠和汗水凌乱地贴在身上,这让她整个人看起来狼狈不堪,突然,江灵夕一个不稳,摔倒在了地上。

“为什么?!”半天听不见张安安的回应,江灵夕强抬起头问道,眼神里带着不甘,带着迷茫,也带着对未知的恐惧,但也只有一瞬,下一秒她就撑不住,垂下头去。

为什么?俯视着这个一向温柔而沉默的人,张安安问自己。为什么这样痛恨她?从很久以前就是如此。

张安安自己也在不停地问自己这个问题。

张安安俯下身,揪住了江灵夕的衣领,强迫她的脸面向自己。

“你问为什么?”张安安脸上带着笑,笑容却冷得让江灵夕在看到的时候不禁打了个寒噤。

“你很恨我?”江灵夕努力拢起已经快要散开的目光。

“你说呢?”张安安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为什么?我做过什么?”江灵夕不甘地问。

为什么?这个提问像是萦绕的鬼魂,在张安安的脑子里回旋,她的嘴唇动了动,有一些东西就要脱口而出,却是在最后一刻生生咽下去,但是张安安却也不甘心。

江灵夕被她这样揪着衣领,疼痛加剧,她却一点反抗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强迫自己醒着,生怕自己这样闭上眼就再也醒不来了。

“我对你做过什么啊,让你这样折腾我……”江灵夕的唇色开始褪去,只是说出这句话,她都觉得自己耗尽了所有残存的气力。

张安安的手收紧,让江灵夕的脸更加贴近她的,然后她附在江灵夕耳边,一字一顿地道:“你没对我做什么,但你让人恶心。在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有这种感觉了,只是从来没有告诉过你而已!现在我告诉你了,你会不会明白一点?”

说出这话的瞬间,张安安觉得自己的脑子突然一嗡,一些东西被抽空了,她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但一种更强烈的东西支撑着她,让她强行把泪水抑制回去。

想哭而不能哭,这是一种比痛哭更加让人难受的选择。

既然她已经做了选择,就不能后悔。张安安这样对自己说。不管这个选择是对是错,带来的结果又是如何。

至于江灵夕,根本就没有精力去听她的话,更别提记住了,她只觉自己的眼睛在不断地上翻,难受的感觉从全身的每一个细胞传来,欢呼着,叫嚣着,将她所有的意志拉向沉沉的黑暗里。不能闭眼,不能!江灵夕对自己说,可脑子却是怎么都听不到她的命令,只是顺从身体的感觉,轻轻,却是坚定地合上了她的眼皮。失去意识的那刻,江灵夕似乎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张安安突然间愣住了,她手下的人从她的指尖滑了下去,倒在了地板上。

“喂!别装死啊!江灵夕,我知道你没死的!”张安安突然慌了,忙蹲下,一边检查江灵夕的身体,一边喃喃着,不知道是说给谁听,“不可能的,我只是对你下了一点安眠药,不可能对你的身体造成太大的影响的,你别吓我!”当她的手不经意触到江灵夕的鼻息时,张安安一下子觉得自己的心整个儿沉了下去——江灵夕已经没了呼吸。

忙将她翻了过来,抱回床上,张安安手抖抖地按在了她的心口,在感觉到她依旧强烈的心跳时,张安安的心终于是落了下来,但再次探向她的鼻息,却仍旧是没有一丝呼吸的迹象。

究竟是怎么回事?张安安心里思绪万端。

一个人影闪了进来,张安安回头看清了来人,就迎上去,劈头责道:“喂!你不是说那药绝对不会对人产生任何影响的吗?!为什么要骗我!”

来人冷冷看了眼张安安,

“你别忘了,是你答应我只要拿走那刻钻石就好了,要是你害我不小心杀了人,我绝不会饶过你!”张安安的眼里已经有了忌恨的意思。

没有回答她,知道这个女人已经失去了冷静,对自己是一个潜在的危险,他眼里流过一丝光华,动了杀念。

但转念一想,张安安还有利用价值,暂时还是得留着这条命——他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因小失大!

于是他挂上一张带着痞笑的脸,手很轻浮地抚上了张安安有些苍白的脸,那脸上顿时升起一抹红晕,脸色也缓和下来。

“真是的,我也不是怪你,只是……让我杀人,这总归是不好,脏了手,以后想收手都难……”张安安靠着男人宽阔的胸膛,任男人揉弄着自己的发。

“那让我杀了她可好?”男人问,年轻的脸上是与年龄一点都不搭调的阴狠,在他怀里的张安安没有看到。

“不行!刘凌!你不能杀她!”张安安脱口而出,自己愣住了。

叫刘凌的男人故作吃味地道:“你这么护着她,我都有些吃味了。”

“我的意思是……”张安安有些局促地拼命为自己找着理由,脑子里却是一片空白,只有一句话回放着“那让我杀了她可好”。

不知为什么,一想到这个可能性,张安安就会觉得很可怕,仿佛心里有一块被挖空了一般,就算只是假设,她也无法接受这个假设的后果。

我到底是怎么了?张安安问自己。从她跟刘凌约定帮他拿到钻石,然后跟他结婚时,她就开始不断地反思。

张安安越来越看不明白自己要的究竟是什么了。刘凌是个有钱人家的公子,替他做一些事,然后嫁给他,一辈子什么都有了,房子,车,工作,奢华的生活,一切都不是她要担忧的问题了。

她究竟是在思考些什么?张安安有些困惑地抬头看了眼刘凌。

注意到张安安带着询问的眼神,刘凌以为她仍是在害怕自己杀了人的事,于是又拥住了她,安慰道:“别怕,就算你真杀了人,我也是有办法的,你别忘了,我的关系可是铁着呢!”

听了刘凌的话,不知为何,张安安觉得自己打了个寒噤——她觉得自己似乎是跳进了一个华丽的圈套,那个圈套有着纯金的外表,里面却是看不见底的漆黑,黑到让她有种只是碰触一下都会被吸进去的恐慌。

但张安安很快又想到了那美丽的金色,那种让万人羡慕并为之苦寻一生的诱惑,现在,那就在她眼前,她只要是碰到,就算只是刮下一层金粉来也够自己受用后半生的。

“好了,时间不多了,我们快点结束吧!你帮我把那钻石拿过来,我来做一些后续的处理工作!”刘凌拍拍她的脑袋对她道。

听到这话,张安安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此刻她的脑子里被一种迷幻的金色所包围,根本无心去理会这些细节。

张安安怎么都不会预料到事态的发展,虽然在刘凌对她说刚刚的一番话时,她就应该清醒地意识到一些。

但又能怎么样呢?就算是张安安预料到了,她又怎么愿意相信,相信她所谓的梦是假的。

但事情就如所有侦探片所演、古老的寓言所说的那样发生了,从犯将手伸向了被害者,而在她身后,主谋微笑着举起了一把枪,扳机扣下,从犯倒在了血泊里。

“傻女人。”刘凌蹲身,拍拍张安安的脸,“你以为我会要一个连自己朋友都会出卖的女人吗?”

起身,刘凌看向平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江灵夕,手伸向她的脖颈,那上面,一条钻石项链闪着诱人的光泽。

“其实,我又何尝不知道你的感受呢?”刘凌自言自语道,“被朋友背叛,没有一个人在身边,就这样孤独地活着,那是比死去还难受的感觉。在遇到她之前是如此,但现在,一切不同了,就算我不想,也会为了她而做这些。而我跟躺在地上的那个女人不同,至少,我不会被爱情和利益冲昏头脑,因为两者,我都有了……”

正说着,他的手已经触到江灵夕的脖颈,本来伸向她脖颈的手突然停了下来,手指转而缠向她的脖颈。

“为什么?明明你已经死了,我却还是想再亲手杀死你一次?”刘凌问自己,但随即他就为自己找到了理由,“是啊,你是颜雨小姐的仇人,那就是我的仇人。理所当然,不是吗?”

手指的力道加重,江灵夕的眼皮微微动了下,不过刘凌太沉醉于自己的想法,根本就没注意到。

“咳咳……”一个突兀的声音响起,刘凌听到了,却没太留神。

“咳咳……”

那个声音又响起的时候,刘凌不禁瞪大了眼,手指下渐升的温度让他皱了下眉:“死了这么久还没冷透吗?”

江灵夕的手指动了下。

“没可能的啊!我明明是让那个傻女人喂她吃下毒药的!没可能再活过来的!难道是……”就算是从不迷信的人在面对这样的情景时,也会不禁一震,更何况是事情的始作俑者?

刘凌夺门而出!

而他身后,江灵夕慢慢睁开眼,从床上坐了起来,一脸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