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青蓝回来了,一切都步入正轨。吴蔚征求她的意见,问她是不是跟他一起到京安,东方青蓝说回去以后征求一下父母的意见。
东方明启也在思考女儿的工作问题,考上了省委宣传部,却没有去,说不可惜,那是假的。
“你当了这么多年的领导,省里怎么也认识个把人,青蓝没有报到的时间又不是太长,你找找领导说说,再让青蓝去吧,总不能让她呆在家里吧。”梅芳似乎性情大变,也不知从哪受了刺激,还是更年期的症状有所好转,总之,不对劲。
东方明启怔忡地看着自家老婆,“你不是不愿意她去吗?怎么还让我去找人?你这人真是的,如果不是你在里面瞎搅和,会出这种事吗!”
“我怎么会想到你闺女那么轴!还跑了?这下好了吧?工作都丢了。那头辞了职,这头没报到,这个丫头,釜底抽薪这套玩儿得挺好的吗!”
“这么多年我一直在政府口,党委口的人认识的还真不多。要说找人,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跟青蓝问问吧,她要是不愿意去了呢?”
“你那闺女,我算是管不了了。你问吧,我不管了,反正将来的日子我又不能替她过,管那么多干吗。”梅芳居然要当甩手掌柜了,这对吴蔚和东方青蓝来说,可真是个天大的利好消息。
东方明启听到老婆的话,自然也是松了一口气。不过面儿上还不能表现出来,脸上带着隐隐的笑意,“那好,我跟她问问。要我说呀,最好就是到省里去上班。她安定下来了,咱们俩一退休,就去给她看孩子,一家人在一起,快快乐乐的,多好!反正我干到这个程度,也就到头了,至于正厅,我看是费劲了。”
“那个小子,在京安能买得起楼?还不得咱们掏钱,真是的,上辈子欠他的!”梅芳嘀咕了一句。
“你可别小瞧了他!我可是听说,他在青川的时候引了一个项目,光招商引资奖励就得了50万!”
“什么?50万?”梅芳瞪大眼睛,这个消息,她还是第一次听说,“这小子,还有两把刷子。”——梅芳在心里说道。
“一提钱,你就把眼睛瞪得溜圆!”东方明启白了老婆一眼,这个梅芳,就是个从钱眼儿里出生的。
“没有钱啥事也干不成,这个道理是最朴素的,你不懂啊?”梅芳理直气壮地说道。
“我不懂,你懂就行了。你是咱家搂钱的耙子,行了吧?”
“本来就是吗!”梅芳梗着脖子,说道。
东方青蓝回家后,东方明启到她的卧室里,父女俩谈了好久,东方青蓝还是没有答应到省委宣传部去。她说,“爸,如果我想去,我会再考,你就别麻烦了。我跟吴蔚一起到京安去,然后找一份工作,管他干什么呢,扫厕所也好,端盘子也好,只要能跟他在一起,我就满足了。还有啊,爸,吴蔚说……想结婚……”
东方明启一怔,“什么?结婚?”虽然知道女大当嫁,可女儿一提出这两个字来,东方明启还是有些接受不了。那个坐在他肩头的小姑娘,居然要出嫁了!
“爸……爸……”东方青蓝见父亲怔住,还以为他不同意他们的婚事了呢,“爸,你干什么呢?发什么呆?”
直到东方青蓝推了他一下,东方明启才从愣怔住回过味儿来,心头一热,有一股酸涩的东西涌上心头,“青蓝,真地看准了?”
“看准了。爸,难道你没看准吗?”
东方明启微微点头,“爸看人,向来很准的。小吴,他会给你带来幸福的。你真不想去省宣了?”
“不想去。爸,你就别为难了。凭你闺女,名牌大学毕业,本事虽然不大,但要挣点吃喝钱还是没问题的吧。”东方青蓝把胳膊放到父亲的肩头,歪着头看着眼角满是鱼尾纹的脸。
年假结束,吴蔚回到了单位。这次不是一个人,还带着东方青蓝。
从家里来的时候,父亲塞给东方青蓝一张卡,她没要,又把卡还给了他,“爸,我手里还有钱呢。上班两年的工资,我几乎就没动过。你们留着吧。我长大了,自力更生,艰苦奋斗……”说着,她还举了举小拳头。
两个人找了一间相对便宜的房子租了下来,虽然离省委比较远,但好在租金便宜,一年才两千块钱。东方青蓝没有把车开过来,吴蔚从旧货市场淘了一辆自行车,骑自行车上下班。
张思显来到两人的新居,前后看了看道,“你们俩这是干什么?忆苦思甜?整得这么艰苦干吗?”
东方青蓝嫣然一笑,“你以为谁都像你?我们这些外地人,一切都从头开始。我又没有工作,只有他一个人的工资,还得买楼,你以为我不愿意住大房子好房子啊?”
张思显点点头,“也对。东方,就你家那条件,怎么着也不至于整成这副德性吧?你爸妈一分钱也不帮你?现在咱们这是创业初期,但好歹也算‘官二代’,别整得这么凄惶行不行?”
一旁的吴蔚揽过东方青蓝,心头钝痛,他何尝不知道东方青蓝的想法呢。如果接受了她家里拿来的钱,她会担心他在她家人面前永远抬不起头来,她怕他被人说成是吃软饭的。她宁愿跟着自己受苦,也不愿意接受父母的馈赠,让他背上沉重的十字架儿。这个女人,值得自己珍爱一生。
“有她在,什么样的日子都是好日子;没有她,山珍海味也索然无味。”吴蔚像是对张思显说,也像是对青蓝说。
“要不,你们把这房子先退了,别租了。青蓝跟我去住,吴蔚,你接着去住宿舍。这里的条件太差了!”萝萝一直没开腔,一张口就是大手笔。
“对,对,这样多好。反正萝萝那儿也是一个人住,青蓝住过去,萝萝还有个伴儿。”
吴蔚深情地注视着东方青蓝,从她的眼睛里,他看到了倔强和坚忍,“谢谢你,萝萝。我们俩在这儿挺好的。青蓝这些日子要出去找工作,如果有合适的,你们帮着留意就行了。”
见说不动两个人,张思显和萝萝只好作罢。东方青蓝和萝萝两人钻厨房里研究做饭去了。这俩男的,坐在沙房上聊天。
“我说你们那个梁有开,是不是个神经病啊?”张思显突然冒了一句。
吴蔚愕然,心道,这个梁有开,什么时候把张大公子给得罪了?得罪自己科室的还不够,还跨科室得罪人,看来,得罪人的功夫真是够强大。
“怎么了?”吴蔚淡淡地问了一句。
“这个家伙,不是神经病,也是个疯子。”吴蔚觉得好笑,神经病和疯子?用大于号还是用小于号连接?张思显的脸色很臭,看来梁有开得罪他得罪得不浅,“那天,我迎面跟他碰上。楼道里,你也知道的,他是背着光线过来的,我能看清吗?没看清,所以没说话,你猜,那个家伙怎么说的?”
“能说什么,肯定臭你了吧。”
“臭,真臭,臭不可闻!他居然说我有眼无珠,见到前辈不主动打招呼……”
吴蔚暗自发笑,这个,梁有开还真地办得出来。世界上就是有这样一种人,疯狂地以各种形式叫嚣自己的存在,可在别人眼里,那种形式是那么可笑,直接导致了一种后果——越是叫嚣,别人越是无视。
“别理他就是了。人老了,就当他更年期了吧。”吴蔚递给他一个苹果。
“我没理他,我理他干什么。用我爸的话说,这种人,当脲狗屎在那儿,绕开走就是了。”
吴蔚向梁有开“默哀”,张思显把这事儿跟他爸说了,梁有开的负面形象可就在组织部那儿挂上号了。所以,老祖宗一直教导我们,要“与人为善”,不知不觉间得罪了一个人,得罪人的后果有时可能忽略不计,但大多数时候还是蛮严重的,还是老祖宗说的,“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还有啊。我听叶主任说,咱们可能要配合组织部,了解一下龙岛副市长郝为民情况。”
“郝为民?怎么了?”吴蔚心头一动,龙岛,年前刚从那儿回来,出什么状况了?
“能有什么,还不是信访件。领导有批示,要求组织、纪委咱们三家共同把这个事了解一下。你听听,了解——不就是发现问题了,也别去动的意思吗。”张思显一副老诚的派头,好像从政多年的官油子一样。
“他主管什么的?反映的是经济问题?”
“好像是主管城建和环保的。都是大部门,有油水的部门,离不开经济问题。咱们是督查的,不像人家纪委,能动用手段;也不像组织部,能采取组织措施。让去就去呗,就是跟着去。”
“在家里,别谈公事。”萝萝身上挂着一条浅色蓝地白花儿的小围裙,看上去俏皮又可爱。
“我们‘领导’发话了,莫谈公事,莫谈公事……”张思显也不管吴蔚和东方青蓝两人,上前搂住萝萝,捏了捏她那小巧的鼻子,“吧唧”从脸蛋上亲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