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兄弟我此番只为劫财,不为劫色。”
“同床,但不入身。”
“有枪在此,若是兄弟我,有冒犯夫人的举动,您可以随时干掉我。”
“若是夫人有任何要求,兄弟我也绝不推辞。”
“睡觉。”
“咔!”
江文把这段戏拍完,抵足而眠睡在床上的霍云亭和刘嘉灵也赶忙起身。
“霍老弟啊霍老弟,你这正经模样装的是真像。”江文一脸赞叹的给他鼓掌,“一条过。”
霍云亭见此赶忙给他打住,“什么叫装,我本来就是正经人。”
江文不再多说,开始着手准备下一场戏。
趁着他们准备的功夫,霍云亭点上一根烟到一旁去看剧本,脑子里开始逐渐把此事淡忘掉。
就像江文所说,人家当事人都不介意,你介意个什么劲儿?全剧组几十号人盯着他一个,他再从那磨叽多少显得有些小家子气了。
霍云亭把剧本翻了一页,又想到刚刚那场戏,不由的咂咂嘴。
他虽然是一身正气,纯粹是为艺术献身,可换了别人可就不一定这么想了。
在别的行业,让一姑娘当众脱衣服那是耍流氓,可在剧组上一姑娘脱衣服,那是为艺术献身。
要不然说这娱乐圈龌龊事儿多呢,这正当理由太多了。
心里正想着,导助过来叫他,下一场戏该开始了。
他和刘嘉灵的戏就剩两场,一场是钻被窝,一场是大雨天抱着县长夫人的尸体哭。
哭丧的戏好说,他最擅长那种心神俱碎的模样了。原因无他,从精神病院见过的病人家属有些多。
抱着县长夫人从庭院里的柱子上一靠,提着灯笼带着人的黄老爷就急匆匆赶过来,见到县长抱着县长夫人一动不动,脸色瞬间悲痛起来。
“天杀的马匪!县长刚刚上任,竟和他的夫人双双——”
“啊啊啊啊啊!”
霍云亭嗓音本就较为粗犷,这样一吼,带着些撕心裂肺的味道,周闰发心脏微微一颤。
“我说我当不了这个县长,你非得花钱给我买这个官儿!现在官儿是到手了,你倒这么走了!”
“她是我老婆!我就是县长!我就是马邦德!”
张麻子是哭的撕心裂肺,声泪俱下,听的怀中刘嘉灵都不由得心颤,一旁扮演黄四郎的周闰发也忍不住真情流露。
这也太凄惨了,属实是见者伤心,闻者流泪。
就凭这演技,哪怕是不混娱乐圈,去哭丧也是一把好手。他这嘴一张,一嚎,一个人就顶得上一整个白事儿班子。
然而这一场戏拍完,江文揉揉有些发红的眼眶,“重来。”
霍云亭眉头一皱,“这也要重来?文哥我跟你说,这绝对是我演技的上限了。”
“就是因为你演的太真了,所以要你重来。你是个刀尖儿舔血过日子的人,什么场面没见过,因为一个认识没几天的女人死了你就哭得那么深情?”
“你是张麻子,不是张牧之。”
霍云亭无言以对,他说的确实有道理。
最终这场戏重拍,霍云亭似是半哭半笑,头埋下来之后的悲切之声更像是低笑。
这一回江文比划出OK的手势,他满意了。
哭丧的戏一拍完众人就赶紧进了屋,虽说现在已经要入冬了,但是秋末的最后一波蚊子还没死绝,一个个下嘴又狠又毒。
挨咬了倒还是其次,身上肿个大包影响拍摄可怎么行?
进屋之后去拍钻被窝的戏,要不然怎么说霍云亭是坐怀不乱柳下惠,色即是空张三丰呢。
钻被窝这场戏总共才拍了两遍,人家面色不改,依旧是一脸正气。
江文也很纳闷,怎么感觉这小子今天晚上演起来这么认真了。
等到他和刘嘉灵这最后一场戏拍完,霍云亭总算是松了口气。
今天晚上对于他这个自认为只有半条腿迈进娱乐圈的人来说有些煎熬了。
“辛苦了霍老弟,歇歇去吧。”江文给他上一根烟,拍了拍他肩膀,“来来来,赶紧把床收拾一下,重新布置。”
喊了一嗓子,很快便有工作人员上去拆床板换床单。
“怎么?不走呢?”
“走什么,我还没演呢。”
身边的葛悠忽然开口,大摇大摆的从他身边走过。
霍云亭愣了一下,“还有葛大爷的事儿呢?”
“你一个给人戴绿帽子的都有戏份,人家原配怎么就不能有了?”
霍云亭无言以对,嘴里叼着烟,站在摄影师旁边看着葛悠和刘嘉灵的对手戏。
“听说你睡觉了?”
“你抬起头来跟我说话。”
“听说你昨天睡觉了?”
“我他妈哪天不睡觉啊?你看着我说话。”
“听说你跟土匪睡觉了。”
本身葛悠这发型搭配就已经很搞笑了,配上江文这段台词更是搞笑的不得了,周围有好些个工作人员已经忍不住捂着嘴偷笑起来,就连霍云亭也忍俊不禁。
这台词儿真是一绝,绝对跟王嘉卫有的一拼。不过两人是站在两个方向,如果说王嘉卫的台词是个文学家,那江文的台词就是个读过几年书的黑帮大佬。
相比之下,霍云亭觉得还是江文的台词更符合他的口味,有人气儿。像王嘉卫的片子,虽说大多数都与人的七情六欲挂钩,可有一股子仙气儿。他总是觉得有些不伦不类。
当然,这也都是霍云亭的个人看法,正所谓一千个读者心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嘛。
这会儿葛大爷已经栖身上去把刘嘉灵压在身下,照着脸蛋儿就是狠狠两口,“你个不要脸的*货!窑姐!婊*子!贱货!”
“你说什么?!”
“贱货!*货!*子!贱货!”
霍云亭靠在一边抽着烟,心中对于姜文的敬佩再上了一个台阶儿。
你是真敢霍霍啊。
这台词儿,他要是梁朝尾都得急眼。
可他瞅着江文那频频点头的模样,整不好人家还想等首映仪式的时候请梁朝尾去看呢。
霍云亭看了看时间,已经晚上十一点多了,不过他倒是不急,这时间绰绰有余。
自从他这病好了以后,五点的闹表就被他关掉了,也不用担心睡在梦里醒不过来,那还天天起大早干嘛?
十几年了,终于又享受了一次久违的赖床。
往床上一躺,一觉睡到自然醒,等到日照竿头才起来伸个懒腰,从头发丝儿爽到脚趾甲缝。
对于他这个十余年如一日,五点准时醒一次的人来说,能一觉睡到自然醒着实是一种享受。
心中正在回想着赖床的美好,江文忽然一巴掌拍在他肩膀上,“霍老弟,到你了。”
“嗯?怎么又到我了?”
“你和葛悠的戏啊。”
看着再次重新收拾床铺的工作人员,霍云亭问道:“床戏?”
“对啊。”
“我们俩大老爷们演床戏你怎么想的,而且你这剧本也没说有这段啊。”
“这不是临场发挥加进去的嘛。”江文变戏法似的摸出一份新剧本来递给霍云亭,“来,先瞅瞅,瞅瞅。”
霍云亭没好气的接过剧本看了看,脸更黑了,“我这衬衫半敞还不行,得全脱喽?你拍的是《让子弹飞》还是《断背山》啊。”
“艺术加工,剧情需要嘛。”
霍云亭看着剧本上的要求,眉头越皱越深,“我怎么觉得你这是夹带私货呢?”
“这怎么能叫夹带私货呢,你这身材。”将江文的手背在他胸口拍了拍,“多棒啊,就像这个这个,古希腊的雕塑一样,线条非常美。这不给观众看看那不是可惜了。”
霍云亭没好气怼回去,“我不想给他们看。”
任凭江文说的天花乱坠,霍云亭不吃他这一套,最终江文还是没有过他,不用上半身全裸。
工作人员手忙脚乱的把那张床收拾重整,葛悠也整理好衣服坐在床沿儿。
“偷我的钻石?”
张麻子边走边脱衣服,“咱俩谁是县长?嗯,我问你呢,谁是县长?”
“你是要杀我,还是要睡我。”
“这有什么不一样吗?”
“不一样啊!”
“那就先睡,再杀!”
马邦德脑袋一扭,“那还是杀了我吧。”
“杀了你,我还怎么睡啊!”也就是霍云亭人高马大,一把将葛悠撂翻在床上,毫不费力。这要是换了别人,还真不一定有这个力气。
这一场戏拍完,江文开始琢磨如何拍下一场张麻子和师爷在床上说醉话的片段。
两人躺在床上换了好多个睡姿,江文始终不满意。他不满意,霍云亭和葛悠也不满意。
俩大老爷们儿岁数加一块儿也快有一百岁了,陪你从床上想姿势,你干脆拿本春宫图琢磨得了。
姿势换了得有几十种,最终江文拍板决定,“还是按第一种来吧,你从背后抱着师爷。”
霍云亭差点没想给他一脚。
等这场戏拍完,最煎熬的时候已经度过,剩下的就都是一些动作戏了。
台词不多,他身为习武之人最擅长的就是这些。
而且江文对于武行上的道道不是很懂,大头还是让陈伟涛拿主意,至于陈伟涛听谁的,那就不用多说了。反正影片后半段拍的是极其符合霍云亭心意。
十二月初,《让子弹飞》宣布正式杀青。和《一代宗师》那种还差着半个片子没拍的情况不同,《让子弹飞》是实实在在的彻底结束。
霍云亭的心情也是如同辣日的天气之中灌下一大杯凉啤酒,舒爽的很。现在就剩《一代宗师》这片子了,再催一催王嘉卫,早结束他也好早退休。
“霍老弟,咱们有机会再合作啊。”
霍云亭也朝江文挥挥手,笑而不答。
本来他是想邀葛悠一同回家,毕竟两人住在同一个山庄,离的也近。
不过葛悠婉拒了他,似乎还有别的事要忙,可能还要出北平,最终霍云亭只好独自回去。
先回家逛了一圈,发现茜茜人不在,霍云亭又去公司绕了一圈儿,没见到刘亦霏,先看到了出来上厕所的老张。
两人碰面他也不是很意外,毕竟老张的办公室就在茜茜的楼下。
见到霍云亭,老张罕见的没问好,而是忽然一脸敬佩的看着他,“霍哥,你是真料事如神啊。”
霍云亭:?
又发生了什么跟我有密切关系,但是我又一点不知道的事儿?
“什么料事如神?”
“德云社啊。”张德邦给他散了根烟,两人叼着烟去了厕所。
“罢了,多年的老友,不说也罢。”
不过他又着重问了一下小胖在不在这打人的行列里,得知他不在,霍云亭的心情又放宽了些。
事儿听完,烟也抽的差不多了,霍云亭继续往楼上走去。
“铛铛铛”
“进。”
见到霍云亭,刘亦霏连高兴的表情都露不出来,重重打了个哈欠,“云哥你拍完戏了。”
“《让子弹飞》是结束了,《一代宗师》还没个准话。”
刘亦霏揉了揉脸,“咱俩还是来换一换吧,以后我去拍戏,你来坐办公室。这点乱七八糟的文件看得我头昏脑胀,跟回到上学的时候似的。”
“行啊,以后我来坐冷板凳。”霍云亭点点头,他求之不得呢。
“真的假的?”刘亦霏听他这话有些认真,又多问了一句,“你真想退圈儿啊。”
“从剧组待的有些腻歪,以后转幕后吧。”
“奥,那也行,幕前幕后也没啥区别。”刘亦霏点点头,不过很快摇头,“不对,还有个事,我一直想跟你说呢。有个新片子,你要不要接啊。”
“不接。”霍云亭斩钉截铁。
说要退圈就是退圈,一部多余的片子也不接。
“我也觉得不接比较好,因为这片子实在是有些烂,但是……”
“于老爷子也邀请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