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了!”tommy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撸着袖子就要上去讲理,却被顾时用眼神制止住。
顾时的反应很平静,他没有站起来,只将椅子转了一个角度,抬起头平静地注视着emolier,声音清冷:“您为什么针对我?”
lier痞痞地扯嘴一笑,手插在屁股兜里:“并没有啊。”
“那为什么找了一群连实习资格都不应该得到的化助为我化妆?又为什么刻意刁难我让我多遭一遍罪?”顾时瞳光烁烁,毫不避讳地直言问道。
lier呵了一声,朝顾时身后的化助和造型一努嘴:“我的团队里都是艺术家,你不信?需要他们证明给你看吗?”
顾时闻言忽然笑了,他的笑容很温和,丝毫不像带有一丝半点的怒气。顾时平静地注视着emolier,缓缓道:“据说这个摄影棚的租金是十二工时五万块,折合下来一小时四千。为了给贵杂志社节省经费,请允许我用自己的化妆师。如果他们做出来的效果不能让您满意,浪费的时间成本我会双倍补偿给您。”顾时语落,没有再留给emolier拒绝的机会,立刻叫了一声:“ricky哥——”
ricky以及慕斯几个立刻站起来,跟着顾时往里间正式的造型室走去。顾时走过emolier的时候停了一下,头微微向emolier偏了一个不易察觉的角度,轻声道:“你手下都是艺术家,但我需要的只是专业的化妆师。让被化妆的模特遭受痛苦,他们只能做艺术家,不配被称作化妆师。”
隔着几厘米的距离,顾时清晰地看见emolier那双深邃的黑眸中有一条线忽然紧了一下,又缓缓松开。
顾时无声地挑了下唇,然后带着身后的人头也不回地走到里间去了。
ricky一进到造型室就要掏手机联系《时尚》的人要求换摄影师,却被顾时制止了,毕竟从圈内资历来讲,顾时纵然红极了也不能跟人家比,更何况《时尚》的主摄影师虽然是emolier本人,但其实很多片子都是emolier手下的助理和学生拍出来的,今天外面那个架势虽然唬人了点,但顾时能看出来emolier是打算亲自拍他。人家已经肯给脸了,你也不能只因为人家态度蛮横点就蹬鼻子上脸。
于是顾时在大脑里默默地过了一遍emolier这个人可能和他自己有的联系后,无奈地吩咐ricky道:“查一下我和他的亲朋好友之类有没有什么过节吧。”
ricky闻言便发动了自己超强的人际网络梳理能力和堪比cpu的超级大脑,分析来分析去,最后给顾时的结论是——“你俩没过节,八杆子打不到一起去。”
顾时闻言沉默了好长时间,然后对着镜子里五官精致的自己若有所思,喃喃问道:“难道是我哪里长得招他烦了?或者是脸上有什么违反摄影师审美的部分?”
ricky狠狠地翻了个白眼:“屁,丫的就是在装叉!咱别理他,就两张破片子拍完就算,以你现在发展的速度没多久咱就看不上这个档次的杂志了,反正不会再拍第二次。”
ricky故意装的很有暴发户气质的话语让屋子里的人都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于是向来好脾气的顾时也就摊了摊手揭过就算,乖乖地卸了妆洗了头,重新坐回到镜子前放心地将自己交给自家人打理。
不得不说,有了对比就有了幸福感。大概是心疼自家艺人之前遭的罪y的手法比从前更加轻柔了,手里握着顾时的一绺发丝,调了温度适宜的风仔细去吹,恨不得脸都贴上去观察会不会吹倒顾时的头皮,简直比对自己老婆还用心。而一向了解顾时肤质和轮廓的慕斯对顾时的底妆自然驾轻就熟,她在自己的手背上将两种粉底液按照精准比例调合,然后用一只柔软而蓬松的大号粉底刷蘸了粉底液轻轻地扫过顾时的脸颊。
哎——顾时闭着眼配合化妆,一边默默地在心里感慨这实在是太贴心了。
顾时换的第一套衣服是gucci今秋的新装主打款,巧克力原木色的散领衬衫搭配黑色宽腿时装裤,鞋子是一双浅芝士色的小羊皮鞋,上面是浮雕质感的gucci经典双glogo,唯一的饰物就是一款和衬衫完全同色的长款男士皮夹。为了配合黑白色调的拍摄背景,慕斯为顾时调和的粉底是哑光的,高焦柔度,让顾时一眼看去妥妥的带出了几分成熟稳重的味道。
顾时走出去时,身后的自家人都自信满满,但顾时自己却没抱太大期待,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emolier还是得挑刺。
lier懒洋洋地坐在吧台旁边,手里拿着一罐啤酒,愣是把啤酒罐拿出了端红酒杯的感觉。ricky出来一看到他就忍不住翻白眼,emolier懒洋洋地看了他一眼,不屑地撇了撇嘴:“瑞鸡先生,你家草根大牌不会是腰太粗穿不进衬衫在里面羞愧而死了吧?”
……跟在ricky身后还没走出来的顾时闻言停下脚,忍不住伸手捏了捏自己的腰。
顾时正纳闷着自己哪里腰粗来着,就听身前从来不向着自己说话的ricky破天荒地说道:“不好意思,我家艺人顿顿红烧肉小腰依旧纤细可握。不像你,稍微啃两口三明治就得穿黑色工装遮腰上的赘肉了。”
顾时差点感动哭出来。
lier闻言只是笑,笑中带着一抹“我是大人我不跟你小孩子计较”的意味。不知道为什么,只要和他遇上,向来老练的ricky就只能占下风,气得跳脚对方却还是风度依旧。emolier又抿了一口啤酒,声音放大了些:“我还是第一次看见艺人只敢躲在经纪人身后不敢出来见人的,我说顾时,你还拍不拍?不拍我回去睡觉了。”
顾时只得拨开ricky走出来,他的步态向来都是从容的,没有急促也没有刻意的磨蹭,双手自然下垂在身体两侧,肩背笔直但看上去非常放松。
随着顾时走出来,原本有助理们低声交谈的屋子里渐渐地静了下来,emolier保持着手里捏着易拉罐的姿势,看着顾时的目光一下子变得很深。
屋子里有长达将近半分钟的沉默,直到顾时自己顶不住打破了沉默——“不好看吗?”他说着直接转过身照镜子,就这一侧腰的动作,原木色的衬衫将顾时纤细而又不显柔弱的腰线完全地展现在了不远处的emolier眼前。
一直一动不动的emolier忽然动了,他将剩下的半罐啤酒举到嘴边几口喝干,然后直接捏扁投进了房间对角线的垃圾桶里。
顾时在镜子中完整地看见了这条优美的抛物线,他一边照镜子一边撇了下嘴,语气平淡:“你果然很拽嘛。”
lier闻言微勾了唇角,然而他还没来得及说话,顾时就已经照好镜子回过头来了。他淡定地看了emolier一眼,又撇下嘴:“拽不就是装叉的另一种委婉说法吗?”
lier沉默了。顾时径自走到房间的另一头角落里,把易拉罐从装饰品垃圾桶里捡了出来,随手放在了一个小桌子上,平静地说:“这种垃圾筒是拍摄道具吧,你为了装个拽把垃圾真的丢进去,等会还要自己人再捡回来,不仅不够尊重自己的工作人员,而且还有点怂,不觉得吗?”
lier更加沉默,他的眼神渐渐归于严肃,深深地看着顾时。不过顾时好像丝毫感受不到被大牌摄影师紧盯的压力,兀自耸耸肩:“这身到底行不行?不行我再换,行就快点拍吧。”
屋子里鸦雀无声,所有emolier的助理都面面相觑,丝毫不敢相信自己拽的鼻孔都快朝天的老大就这样被一个小鲜肉艺人僵住了——而且是用这么云淡风轻的语调。
然而emolier在严肃地盯着顾时长达一分钟之后竟然忽然松懈下来面部肌肉,忽地笑了。他向身后的助理伸出手,助手连忙将emolier专用的相机双手放在emolier的手中,emolier接过来直接挎在了脖子上,从吧台椅上跳下来,大步往三楼走,一边声音洪亮地说:“既然要拍,还愣着干什么?”
顾时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连忙跟了上去。
接下来的拍摄工作,用顾时的话说——意料之外的顺利。用emolier的那群已经蒙了的助手们的话说——老大这辈子都没对哪个模特这么温柔过,或者说,没对哪个人类这么温柔过。
据说唯一会让emolier温柔地笑着给顺毛的,是他养的一只不足一岁龄的金毛。
所以,顾时算是宇宙第二只被emolier温柔以待的生物。emolier居然会在切换光圈时关照顾时:“十秒钟无效时间,不用僵着造型”,emolier居然在模特第一次面对平面镜头紧张时给温声细语的讲解和宽慰,emolier居然会给造型僵硬出错的模特讲冷笑话……
随便哪条说出来们,都可以被称为比“emolier怀孕了”还要不可能发生的事件。
这就直接导致了emolier在底下排排坐的助理们个个眼神迷茫,而坐在另一排顾时的助理们昂首挺胸——看看!看看我们家艺人的魅力,收服你们之前拽得二五八万的老大还不是分分钟的事!咳——虽然他们也不知道emolier为啥忽然温柔了下来,估计顾时自己也很蒙。
但是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emolier挺喜欢顾时,他居然会在查看照片时问顾时的意见——“更喜欢哪张?”然后等懵了的顾时诚实地说不知道该如何比较时,再一脸理应如此地点点头,说道:“没错,哪张都好看,你在相机里不比真人丑。”
于是顾时的灵魂也彻底傻眼了,他表示此人一会用生命掘你一会用生命赞扬你的作风,他真心有点吃不消……
摄影师肯配合,模特本人自身条件够好,本来繁重的摄影任务完成起来就轻松了很多。到晚上十一点半、距离影棚关棚赶人半小时的时候,仔细查看了一遍今天成果的emolier拍了拍手,惊醒身边昏昏欲睡的一众人,宣布道:“可以收工了。”
大家都在迷迷糊糊中配合着鼓掌,一边含糊不清地歌颂摄影师大人“太diao了”、“简直就是神人”、“看看这些照片简直不是给凡夫俗子看的”。
一直都没有睡着只是安静地坐在emolier旁边看照片的顾时什么也没说,他只是安静地看着emolier,此时此刻的emolier其实和白天不太一样,其实这个装拽的男人在看到满意的作品时还是会露出孩子般的欣喜,在听到助手们浮夸的拍马屁时还是会偷偷地弯起嘴角,只不过只弯了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罢了。
ricky灌下一罐咖啡,吩咐菠萝和tommy两个男的把慕斯女王送回她家大别野去,自己送顾时回家。emolier手下的助理没什么可收拾的,分别和自家老大告别之后就一起约了夜宵离开了,顾时还要卸妆换衣服,ricky就多等了他一会。
等到顾时和ricky从摄影棚里出来时,摄影棚二楼和三楼的灯都关了,只有前台还亮着光,街道上也很黑,让人一眼几乎难以找到自己的车。
ricky是靠按车钥匙开车门时车前灯的闪烁才成功找到自己的车的,顾时的衣服应付晚上的冷风有点捉急,他就连忙拥着自家宝贝艺人赶紧上车,却不料俩人刚往前走了两步,暗色的柏油马路上忽然出现了两只漆黑的脚——准确地说,是一双穿着军式皮靴的脚,emolier的脚。
寒风中瑟瑟发抖的ricky和顾时一起抬起头,看见了那个高大且精分的男人,拦住了他们的路。
“你干嘛?”经纪人先生没好气地问道。
然而emolier没有理他,他的目光只盯着顾时,低声道:“要不要去喝一杯?我请客。”